“顧琛，有人來看你了。”看守人員打開門，板著臉對顧琛道。

“看我？”顧琛無奈地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人都是勢利的。他被關進來后，先前巴結討好他的人，一個個都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在風口浪尖上來看望他。

所以，唯一可能來的人，或許就是顧煦了。

是來看他的笑話么？顧琛冷冷地瞥了看守人員一眼，道：“不見。”

“是一位婦人。”看守人員對顧琛道：“她執意要見你。說就當最后一面了。”

“婦人？”顧琛心下一愣，終究還是起身，走了出去。

“阿琛，”見到顧琛，女人顯然很是激動。站起身，眼眶都有些許濕潤了。

“你來干什么？”顧琛眉頭一皺，目光中有幾分意外。

眼前的女人，雖然是他的親生母親。可是對顧琛而言，這么多年的交集，除了先前聯手演了一出戲，爭奪顧家的財產。剩下的，也沒有什么可提的了。

“阿琛，你瘦了好多。”女人看著顧琛，欲言又止。

“你今天過來，到底是有什么事？”顧琛并沒有搭理女人，而是直截了當地道。

“沒什么。”女人搖了搖頭，像是生怕顧琛轉身便離開一般，小心翼翼地道：“只是想，看看你。”

“看我？看我什么？看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現在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了？”

“阿琛，你別這么說！”顧琛的話讓女人心如刀割。眼中滑落一滴淚水，女人傷感地道：“怎么會呢。”

“不管什么時候，阿琛你都是我的親兒子啊。”

“親兒子？”顧琛冷笑一聲，像是在譏諷嘲笑女人：“你有把我當成親兒子嗎？”

“我從小到大，你盡過什么義務，做過什么？你有一點母親的樣子么？”

“你獨自在國外，瀟灑自由地過日子。留我在國內，被顧煦打壓，看那個老太婆臉色。”

“那個時候，你把我當成過兒子？”

曾經，他一直不明白，顧老夫人為什么對他與對顧煦，有那么大的差別。后來，他才明白，因為自己只是一個毫無地位的私生子！

“阿琛，那個時候，我也沒辦法。”女人艱難地解釋：“你的父親，也不給我回國，怕我給他惹麻煩，毀了他的名譽。”

“爭奪財產時，你回來的，不是挺快的？”顧琛不屑地反問。

“我那也是為了你。”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淚，輕聲說。

“閉嘴！你沒有資格說為了我！”顧琛情緒激動地大吼一聲，斥責道：“你至始至終，只是為了你自己！”

“阿琛，不是的！”女人再度落淚，頓了頓，女人愧疚地低下頭，感慨道：“很多事，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

“我這次來，其實是和你道別的。”女人囁嚅著唇，緩緩開口道：“我得了癌癥，馬上要做手術了。”

“可是，能痊愈的幾率，很小。”

“也許，這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癌癥？”就算極力克制自己，也許是血脈相連，終究擺脫不掉的緣故。顧琛的心，還是沒由來的一緊。

“嗯。”女人點了點頭，繼續道：“所以最近，我也一直在想。”

“費盡心思，爭奪了一輩子，意義，到底在哪。”

“很多事，都走到某一步時，才能豁然間想通。”

“可是，我現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阿琛，我不想再看你，陷入名利地位的爭搶，再看你走彎路了。”

“彎路？我走了什么彎路？我只是在爭取自己應得的而已！”顧琛瞥過目光，不看女人，冷冷地說：“你也不用來勸我。怎么做，我自己清楚。”

“阿琛！”女人還想說什么，顧琛已經起身，想離開了。

“顧先生，或許，我不該多言，”恰好，就在這時，顧琛的辯護律師也到了。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女人，律師開口道：“可我還是想說，你先前，給這位女士下藥的事，她其實全都知道。”

“你說什么？”顧琛猛地轉身，像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律師。

沒錯。當時，他這個生母回國，與他協商共同演出戲，將私生子身份安排給顧煦，企圖將顧家遺產全部爭奪過來時，他的確做過一些手腳。

給顧老夫人用的藥，他也給面前的女人用過。所以，才會出現女人去找顧煦求情時，忽然吐血，被送去急救的場景。

當時的顧琛，一心想的是，解決掉顧老夫人，奪得財產后，就將這個女人一并解決掉。

他才不認這個女人是他生母，或者說，他心中同樣恨透了這個女人。

“你都知道？”顧琛目光復雜地看著面前的女人。

“那個老女人是怎么死的，我多少還是知道的。”女人笑了笑，語氣中多了幾分哀戚：“我被送到醫院時，有些癥狀，和她像得很。”

老女人指的，自然是顧老夫人。

當時，她就猜到，自己的親兒子，也許并不想她活在世上。

顧琛私下和某些醫生的交易，她也多少知道一點。想弄到什么藥物，并不難。

可是，她什么都沒說。住了幾天院，便悄悄離開了。

女人說這些話時，聲線都有幾分顫抖。不論親近與否，被自己的親兒子這樣算計。換成任何一個母親，都該多么寒心。

顧琛跌坐在椅子上，有幾分失神。

他從未想過，女人會為了保護他，這樣隱忍。

他從來沒有喊過一聲“媽，”一直覺得女人格外自私自利，寧愿他們是陌生人。

“阿琛，不管什么時候，血緣關系不會變的。”

“我對誰不好，也不想傷害你。”

“我今天，也是真心來勸你的。我不想再看你走錯路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阿琛，你再自己想想。”

女人一句句說完，這才起身，離開。

顧琛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女人的背影。原來，她已經瘦削成了這樣，整個人顯得單薄又可憐。

也許，下次再也見不到了。

只要想到這，顧琛的心，便是百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