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轉念一想，為什么不能說？傾城呷了一口茶，故意說：“沒想到那天趙小姐也在，真是好巧。”

南墨璃神色坦然：“是我請她去的。”

南墨璃頓了頓，又補充道，“作為向普光寺捐贈金身佛像的優惠條件，她可以隨時來聽傾城講經，什么時候都可以，看她心情。”

傾城聽著，淡淡地“哦”了一聲。

“其實我這次找你是為了另外一件事。”他沉吟著，“上次你從和郡王府上盜走的龍頭璧還在吧？”

盜龍頭璧那次，正是南墨璃追捕傾城，但是讓傾城給逃了。

傾城隨意地揮揮手：“不在，出手了。”

南墨璃頭也不抬：“你沒出手，東西還在。”

傾城不動聲色：“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他瞥了傾城一眼：“別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龍頭璧借我用用。”

“借不借要看我的心情。”傾城沉著臉，“現在不高興，不借。”

南墨璃愣了一下，繼而微微笑了笑，給自己添了杯茶，默默地喝了幾口。

放下茶杯，南墨璃慢吞吞道：“你不把龍頭璧拿出來，我就告訴觀塵庵所有人你的真實身份。”

小尼姑們還是很喜歡傾城的，若是知道她們敬愛的師太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恐怕小心肝都要碎了。

南墨璃說得不錯，俠盜，那也是盜。

傾城瞪著他：“你威脅我。”

“是啊，就是威脅你。”南墨璃淡淡地看著傾城，“你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放龍頭璧的地方距云英鎮不算太遠，傾城花了一晚上的時間跑了一個來回，將龍頭璧取來，一路上將南墨璃咒了一百八十遍。

虧傾城以為他轉了性，不再找傾城麻煩，還幫傾城介紹生意賺香火錢，其實他還是那么陰險。

清晨的薄霧中，遠遠可見南墨璃負手立在蒼松下。古松樹枝盤繞，松下之人低眉斂目，仿佛入定，這一幕禪意重重，幾乎可以入畫。

傾城放慢腳步，看著他越來越近。到跟前，他緩緩抬眼，整個世界仿佛為之清明。

南墨璃向傾城一伸手：“拿來吧。”

傾城站著沒動，只是問他：“你用它來干嗎？”

南墨璃神色淡淡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現在就要知道。”傾城固執地看著他。

南墨璃沉默了一下，還是開了口：“我拿給趙小姐看看，她這個人很愛玉。”

“你對她還真好。”傾城笑了笑，“不過我猜，這并不是你的真正用意吧？”

取龍頭璧這一趟，傾城打探到一些消息。和郡王高價懸賞追回此物，如有緝拿其盜者，另有重賞。傾城相信南墨璃比傾城更清楚這些消息。

“你為了這一天真夠處心積慮的，一步步取得我的信任，然后人贓并獲一舉拿下，江大人升官發財指日可待，接著抱得美人歸，做旺財老爺的乘龍快婿，真是人生得意。”

這次本來是一個好機會，傾城完全不必回來，就此遠走高飛，日后重出江湖。

可惜，傾城還是想賭一把，賭南墨璃對傾城，有那么一點點的仁慈之心。

南墨璃一言不發，默認著傾城說的一切。

傾城縱身一躍，在身后留下一句話：“龍頭璧就在我這里，想拿走的話，盡管來我抓好了。”

傾城回頭望去，松下已無人影。

傾城一路向前，換成一身村婦的打扮，晚上投宿在一家小客棧，而南墨璃始終沒有再出現過。

半夜，傾城正有些迷糊之時，忽而聽到一陣極其細微的響動。傾城悄悄望去，只見一個黑影在房中摸索，似乎在找什么東西。這是偷到同行頭上來了。

此時傾城大喊“抓小偷啊”顯然不行，一是傾城正在躲避南墨璃的追捕，行事還是低調一些為好；二是這么一來，不就成了賊喊捉賊嗎？

傾城閉上眼，接著裝睡。

那個黑影翻遍屋子之后，緩步向床邊走來，慢慢向傾城伸出手，傾城猛地扣住那只手腕，翻身而起，右掌出擊。黑影擋住傾城那一掌，手腕翻轉，反而將傾城的手臂擰在背后，在傾城耳邊低聲道：“把龍頭璧交出來。”

是個男人。

傾城說：“這不好吧，畢竟也不是我的東西。”

那人不再說什么，只是擰得更為用力，傾城的胳膊都快斷了。

傾城抬腳往他腿上一踢，趁他吃痛而放松力道的一瞬間掙脫出來。

那人迅速出手按住傾城的肩膀，傾城跟他廝打起來。

傾城使出看家本領，卻依然處在下風，一招沒接住，只見寒光一閃，一把匕首抵在傾城喉間，喑啞的聲音響起：“我不想傷你，只要你交出龍頭璧，就沒什么事。”

“這不公平，我可是手無寸鐵。”傾城慢慢地說，拖延時間，思索著如何脫身。

對方眼中閃過一絲兇光，手下加重力道：“別浪費時間…”

話沒說完，寒光破窗而入，沒入小偷的手背，匕首掉落在地。傾城看清那是一枚小小的飛鏢。小偷搖晃了幾下，摔在地上昏死過去，看來鏢上有毒。

“只是暈倒而已，藥勁過后就會醒來。”門被推開，南墨璃閑庭信步地走進來，點亮燭火，扯下那人的面巾。

趙惜雪？

“或者你可以叫她，北無蹤。”南墨璃一邊說著，一邊點了她的幾處穴道，“每個人都有一些擅長之處，譬如說你的輕功，譬如說趙惜雪會變聲。”

“她的變聲術確實不錯。”傾城贊嘆一聲。

南墨璃白了傾城一眼，自顧自地坐下來，順手倒了一杯涼茶。

傾城一伸手把這杯茶撈走了，剛才打了一架，現在有點兒口渴。

南墨璃看了傾城一會兒，忽而彎眉一笑：“怎么不跑了？”

燭火之下，南墨璃這一笑如風過桃林，傾城有一瞬間失神。

傾城偏過頭，盡量語氣輕松：“南無影與北無蹤，神偷界兩大巨頭齊聚在此，在這歷史性的一刻，怎么少得了我這個主角。”

跑也沒用，人家有毒鏢在手，傾城可不想跟北無蹤似的在這里躺尸，好歹現在還活蹦亂跳的，能說話能喝茶。

“當初得到北無蹤就在云英鎮的消息時，我可費了不少工夫接近她，甚至出賣我的美色，喝茶談心，免費講經什么的。”南墨璃一臉正經。

傾城“哼”了一聲。

“但是北無蹤隱藏得很深，得不到她偷盜的證據，所以才讓你用龍頭璧引誘她出手，她十分愛玉，自然不會錯過。當然，龍頭璧在南無影手上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傾城翻了個白眼，隨即想到一個問題：“我不認識她，但她知道我就是南無影。”

“沒錯，你去趙府那天，她見到你時露出驚訝的表情，我就在她旁邊，猜到她認識你。后來我又讓你去趙府做法事，她果然很注意你的動向，我才出此下策。”

傾城嘲諷地一笑：“所以為了抓到兩大神偷，你不惜出家潛伏在佛門之中，這一石二鳥之計甚好，甚妙。”

“百里傾城。”南墨璃湊過來，嚴肅地盯著傾城，“有件事情必須澄清一下，我是后來才得到北無蹤的消息，當初剃發入寺，是因為你在觀塵庵。我說過的，我會追著你，直到把你追到手為止。”

南墨璃摸出一枚飛鏢拋起接下，“不然，你以為你為什么每次都能從我手上溜走？我雖輕功不如你，但我這扔飛鏢的準頭還不差。”

傾城半晌沒說話，信息量太大，容她消化一下。

南墨璃嘆了一口氣：“你和北無蹤最大的不同，在于你盜東西為了‘俠’字，而她是為了自己，趙旺財發家致富，他的神偷女兒可沒少出力，所以北無蹤非抓不可。為了你，傾城徇私舞弊了很多次，我已經請辭不做捕快了，龍頭璧和北無蹤，就算是最后的交差吧。”

傾城有些明白過來：“你是說…”

南某打斷傾城：“除了扔飛鏢，我還比較擅長做飯，所以我打算開個小飯館，自己做大廚。”

南墨璃笑著看著傾城，“傾城，我想聘你做本店的老板娘，你答不答應？”

傾城愣了一會兒，驀地跳起來撲進他懷里：“阿彌陀佛，有吃有喝不用干活，還能指揮你給我端茶倒水，貧尼干嗎不答應？”

南墨璃摟緊傾城：“阿彌陀佛，一言為定。”

傾城淡淡一笑：“南墨璃，沒想到，多年在我的廚藝熏陶下，你進步不小嘛。這還是我第一次吃到你給我做的飯菜。”

南墨璃將傾城摟的更緊：“以后為夫天天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