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樓。

楚夭夭在柜臺前核對帳本，算盤扒拉的甚是歡快：“我給你們說啊，你們的掌柜真是精明睿智，這云夢樓啊，已經是…”

“四公主。”有一道男子的聲音傳來，猶如萬丈光芒照耀寒冷的大地，瞬間溫暖如春，將飄飄乎的楚夭夭拉回了現實。

楚夭夭抬頭，來人一身銀色衣裳，周身有仙氣環繞：“司命？你怎么來了，莫不是看我在人間發財，眼紅了不成？”

司命臉上無什么表情，公事公辦的說道：“四公主，你在凡間劃水嚴重，謊稱自己喜愛女子，未曾歷經情劫。所以，接下來，司命將強制執行。”

劃水嚴重？強制執行？我去，怎么聽著不大對啊…

眾人眼前白光一閃，他們敬愛的掌柜就那么平白無故的消失了。

永維二十年，南湘四海升平，八方靖寧。

可當朝九王爺南玉臻最近表示頭很疼。

父皇能生，哥哥多疑，當今天子登基后，滿堂的兄弟殺的殺，貶的貶，如今還四肢齊全待在云城的，也就他一個。

他素來明哲保身，平日胡混浪蕩，打算當個紈绔王爺一輩子。可就算這樣，麻煩照樣能找上門。

上月初八，皇上微服出宮，不知怎么就到了他府上，同他說了半日閑話，最后還在他府上用了膳才回宮。

幺蛾子就出在這一餐飯上。

皇上回宮當日就感覺不適，上吐下瀉，好不容易止住了，肚子卻莫名其妙一天天大了起來。御醫素手無策，到如今不過月余，瞧皇上那肚子，足足跟女人懷胎五個月似的。

最最可怕的是，前幾天太后傳來消息，太醫院一竿子庸醫，給皇上診出了喜脈。

“混賬東西！你給你皇兄吃壞了什么東西，趕緊查清楚！不然母后也保不了你。”

傳話的嬤嬤是跟了太后幾十年，學起她的形容語氣來惟妙惟肖，罵得南玉臻陣陣腿軟。

可沒等她查出個所以然來，皇上接著一道圣旨宣他入宮，讓他侍疾。

南玉臻捧著圣旨欲哭無淚。

皇兄，你懷孕……真不是我干的。

我沒那能耐。

深深宮闕，琉璃瓦下紅白墻，一眼望不到盡頭。

南玉臻跟著宣旨的太監一路到了御書房，恰巧有人從房里出來。那人一身墨青色錦袍，眉目清雅似畫，當風而立，猶如修竹臨風。

南玉臻一雙眼頓時有點發直，宣旨的太監嘴角一抽，臉色詭異。

云城中都知道，九王爺有個怪癖，一見了翰林院總編纂的面，就眼發直腿發軟邁不動步子，還有事沒事往人家府上逛。

大家心照不宣，那怪癖，稱為斷袖。

“參見九王爺，微臣告退。”

林穆白對南玉臻這德性顯然看不上，冷著臉將該有的禮數撐下來就揚長而去。南玉臻望著他的背影悵然若失，摸摸下巴問身邊的太監：“你說說，本王長得，就那么面目可憎？”

那太監正糾結該怎么回答，御書房內一道天籟之音解了圍。

“宣九王爺覲見。”

御書房內，皇帝南玉淵笑瞇瞇地端坐于書案之后，語氣極為溫柔：“阿臻來了。”

南玉臻看著他隆起的腹部，再看他面上春風般的笑意，背脊陣陣發寒，只差沒撲通一聲跪下去高喊：“臣弟令皇兄受累，臣弟惶恐”了。

他這位兄長，面上最是和煦，手段也最是狠辣，這從先帝十八子的激烈奪嫡之爭，最后是他得登大寶就可窺見一二。如今他身染怪癥，這怪癥還和自己脫不了關系，可他絲毫不責怪，絕對不是好事。

“阿臻何必這般惶恐，怕朕吃了你？你方才見到林總編纂，可不是這般模樣。”果然，皇帝南玉淵轉眼笑得別有深意，說出來的話也帶著寒氣：“想來是咱們兄弟這些年疏遠所致。母后昨夜得先帝托夢，前往靈隱寺為朕祈福去了，最快也要兩個月才能回，這段時間阿臻就在宮中住下，陪伴朕好了。”

南玉臻聽得牙關打顫。

他雖不是太后親生，但他生母早逝，自小養在太后膝下，太后待他有如親生，平日也多加庇護。舊京遠在西北，皇帝趁著太后不在宣他入宮，他這一陪伴，還能有命出去嗎？

身為外臣，留宿宮中不合規矩。

南玉臻生怕是南玉淵動了怒，要尋錯處拿他開刀。

這宮里花花草草多得迷人眼，若是南玉淵喜脈的事還沒弄個清楚，再來個妃子“意外”懷孕，他這條小命就算玩完了。

為了避嫌，南玉臻死活住到了離冷宮最近的未央殿。那邊別說宮妃，就是公公也遇不到兩個，最主要的是，離南玉淵的養心殿最遠！

打南玉臻有記憶起，這未央殿就一直空著，殿內冷清寂靜得緊，南玉臻平日膽大，這一夜也折騰了許久才入睡。迷迷糊糊間只聽有女子在唱歌：“初見蕙帶飛綠蘿，紅墻花繁拾玉鐲，南山夜雨寺鐘夢惻惻…”

腔調凄婉哀怨，聽得南玉臻的睡意去了大半，寒氣徹骨，猛然間又覺有誰在看著他，陡然睜眼，就覺得唇上一熱，有人的唇覆上了他的。

“啊！”

尖叫聲響徹未央殿，下一刻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皇帝南玉淵帶笑的聲音響起：“是朕，阿臻瞎叫喚什么！”

南玉臻借著月色定睛一看，床前的人眉目俊挺，腹部卻隆起一團，不是他那皇兄又是誰？他先松了一口氣，繼而更加懼怕起來：“皇兄，你剛剛在做什么，臣弟…”

南玉臻有些說不下去了，南玉淵半夜出現在他房里，還做出這等事，敢情有斷袖之癖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臣弟？”南玉淵嗤笑一聲，突然伸手在南玉臻胸口輕輕一按：“朕的確只有九弟，你確定你是？”

胸前的柔軟被溫熱的手掌覆蓋，南玉臻臉上一熱，腦子嗡地一響，整個人蒙了。

他…不…是她晚上睡覺解什么束胸啊。

不對，她解不解束胸不是重點，重點是南玉淵現在在做什么！南玉臻頓覺的五雷轟頂：“那我也是你九妹…”

“我知道。”南玉淵最邊扯出一絲不以為意的笑，放在南玉臻胸前的手往上，扣住了她的下巴，細細端詳一番：“我不喜歡男人。”

南玉臻欲哭無淚：“我能求你喜歡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