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南瑾曦總算找回了那么一點兒安慰。

自己有愿望，自己可以通過努力來實現，可是百里軼辰，終究連努力實現自己愿望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南瑾曦的表情，百里軼辰接著說道：“我也曾經心灰意冷過。”

世人大概都是如此，越是緊張在意的，越是忍不住要對其寄予厚望。然而世事哪有那么圓滿，許多時候，甚至大部分時候，付出了許多努力，收獲卻寥寥。那時，沒有一個人會不覺得沮喪失落。

“那你是如何想開的？”南瑾曦也聽得好奇起來。

“人生哪能事事合心意，”百里軼辰道，“我生來便不是當什么’游俠’’浪子’的料，也不必對自己有那么高的期待。能尋一空閑，能慢悠悠地騎著馬出個城，游個云城，便足夠了。若要再有時間，或許還能去南邊轉轉。”

話是這么說，道理也都人人都懂，可心里還是不舒坦。

“可是...蕊表妹，就是我皇嫂，我覺得她沒什么遺憾。”南瑾曦托著下巴想了好久，方才找到了一個好例子：“她找到了適合自己的夫君，每日開心的活著，不曾有什么不圓滿。”

“城兒她一直想遠離皇宮。”百里軼辰低聲說道：“城兒說過，得到了同時也失去了什么。”

“也是，”南瑾曦撥弄著跟前的幾根小草芽，垂著頭，半天才問了一句話：“我是不是…真的…沒什么下廚的天分？”

“…比我當游俠的天分要高得多，我連騎馬都會摔下去。”百里軼辰這么回答她。

提到騎馬，想到百里軼辰骨碌碌滾下山坡的樣子，南瑾曦又抬頭看他。嗯，雜草和碎泥還混在頭發里，身上的水青色長袍也弄得皺巴巴臟兮兮的，真是難得見到百里軼辰如此失態的樣子。南瑾曦忍不住又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樣一個入竹般的人，總算不是一副清高疏離的模樣，沾染了一些塵土，卻拉近了一點與凡塵中人的距離。

“不如這樣。這幾日，我教你騎馬，你呢…以后我做的糕點，都請你替我嘗嘗。”南瑾曦頓了一下，即刻又補了一句，“不許敷衍我！要是做得不好吃，得說實話！”

“…好。”難得百里軼辰居然點了點頭。

“咦，螢火蟲！”南瑾曦忽然叫出了聲。

夜已經深了，除了他們生的這一堆火能照亮一小塊地方，再看遠一些便都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就在不遠處的暗黑之處，突然有幾點熒光，不是很亮，可那光點在夜晚看來卻也十分有趣。

“我去捉兩只來帶回去！”南瑾曦畢竟從沒有過露宿荒野的經歷，心結打開了，便起了玩心，覺得什么都是新奇有趣的，似乎什么都要看一看，玩一玩。

火堆里的柴火燒了半夜，火光也漸漸不是那么明亮了。百里軼辰不時撥動兩下，再添一些柴火進去。

南瑾曦卻從未熬過這么晚，折騰了半天，又說了一大堆話，早就累了。雖然她嘴上說著不困，但眼皮卻開始打架，搖搖晃晃，東搖西擺，最終沒能抵擋得住瞌睡蟲的誘惑，斜靠在樹干上睡著了。然而那樹干靠著大概也不太舒服，即便是睡著了，南瑾曦也睡得不太安穩，擰著眉頭，腦袋也晃悠悠的。再后來，不知怎么的，這位千金公主一腦袋歪下來，枕在了百里軼辰的大腿上。

這還不算，她還左右調整了一下位置，又在他的大腿上蹭了蹭，才舒舒服服地繼續睡了過去。原本緊皺的眉頭總算舒散開了，嘴角似乎還帶了一點笑意，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夢。

百里軼辰可不敢動，他只能暗暗苦笑，保持著原本的姿勢，感覺到他的腿先是酸麻，漸漸地似乎就失去知覺了。

他心中一直靜靜算著時辰，便覺得這時辰過得尤其慢。

似乎怎么等也還是漫漫長夜，天際始終都亮不起來。

天亮之后，終于有一隊侍衛尋了過來，找到了露宿荒野的公主殿下和丞相大人。南瑾曦問了幾句之后才知道，原來那天馬廄的幾個隨從嚇慌了神，不知何故亂指了一通，害得兩個搜尋小隊的侍衛越繞越遠，找了一夜。

“皇兄皇嫂他們可曾著急？”南瑾曦擔心的問道：“我們消失了一天一夜，讓他們擔心了罷。”

侍衛們面面相覷，半晌侍衛長才說道：“皇上和皇后此刻，正在汨水河旁的營帳里安睡。”

“…”

趴在百里軼辰膝上睡了一夜的南瑾曦公主，神清氣爽精神百倍。相較而言，坐在地上的百里軼辰卻站不起來了。

一條腿墮馬摔壞了，另一條腿…嗯，被公主殿下壓得失去了知覺。

比墮馬滾地還要令人尷尬的是，這樣一個丞相大人百里軼辰，最終是被兩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從地上架了起來，又拉扯上了一匹馬，和另一個壯得跟牛一樣的侍衛同騎。

見狀，南瑾曦笑得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百里軼辰形象盡毀，難得的是他卻不著惱，面上風輕云淡的樣子和往日一般無二。

只是，難得的一個端午…雖然百里軼辰本身對賽龍舟的興趣不大，而且這一個端午，為的就是替南瑾曦擇選駙馬。可他卻還是沒想到，自己會落到個臥病于營帳來度過端午的結果。南墨璃想著趁著端午讓傾城好好的出來玩玩，便扎營在汨水河旁，三日后再回皇宮。

百里軼辰閑得要發霉，雖行走不便，但還是忍不住去掀開帳簾，想看一看外邊。沒想到才一看見光亮，他便差點被刺了眼。外頭陽光燦爛，天高云遠，來往的人個個都精神滿滿，走路帶起的風似乎都比在云城時要大一些。

“百里大人可是悶了？”一旁的小隨從小心翼翼地開口。

這個隨從名喚九安，年紀不大，是南墨璃體恤百里軼辰“保護”公主有功，特地撥來照顧他的。九安人很勤快，機靈也有幾分，就是…不知是否從未服侍過像他這般的“大官”，看他的眼神總帶著一點敬畏。

百里軼辰“唔”了一聲，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