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周清汎像往常一樣,坐在便利店門口的座椅上,她雙腿抬起搖晃著,仰起頭喝了一口可樂。
她低頭劃著手機,指尖停留在藍色的頭像上。
猶豫了幾分鐘,她還是點進了溫寂的朋友圈。
和剛開始加他為好友時一樣,毫無變化的內容,沒有留下一絲關于她的痕跡。干凈得仿佛自己從來沒有在他的生活里存在過。
我在這頭,每晚的回憶翻涌溢出,于你早已無足輕重。
在她陷入沉思的時候,街道對面?zhèn)鱽頋u行漸近的哄笑聲。
“老秦,今天那壯漢被你的紋身針刺得是眼淚直流啊,哈哈哈,把我給笑得。”一個頭頂臟辮、身著黑色骷髏頭背心的男人,他身材精瘦,手臂線條緊致,正雙手揣進褲兜朝旁邊的女生說著話。
只見站在一行人中間的女生留著男生短發(fā),身高約莫有一六五,左手布滿了一整條的花臂紋身,此時也正笑著回應,“啊,是啊,他一開始還說能痛到哪兒去呢。”
就在一行人靠近店門口時,周清汎將外套上的帽子翻過來蓋到自己頭上,走進店內。
“等著,我買包南京去。”有著花臂紋身的女生說完,推門走進店里,站定在收銀臺處,“一包南京,謝謝。”
“20元。”
“稍等。”她俯身在自己褲子上的四個口袋分別碰了碰,發(fā)現(xiàn)錢包沒帶在身上,正想叫門口的人進來幫自己付錢,身旁突然有人越過她,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收銀臺上。
“?”
“和這包煙,一起付。”周清汎面色寡淡地將錢付完,拿上自己的東西轉身就要走出店外。
“欸欸欸,別急著走啊。”女生拉住周清汎的手腕,使得她轉過頭來。
女生在看清周清汎的臉時面部表情明顯停頓了一瞬。
周清汎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在白天出過門了,況且她的原生膚色本就不深,所以比起在南城的時候,她現(xiàn)在的膚色應該用白這個字來形容。亮黑色的瞳孔,濃密又根根分明的睫毛,合著在臉頰與鼻梁處相連的雀斑,此時的周清汎,特別地美,又美得特別。
女生意識到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人貌似不太禮貌,于是她收回手,咧起嘴角,笑得越發(fā)真誠,問道:“我叫秦執(zhí)信,你呢?”
“周清汎。”
秦執(zhí)信從褲子后方的口袋摸出一張黑色的紙片,遞給周清汎。
“我是紋身師,工作室就在隔壁街道,你有空就過來找我,我送你一次紋身。”說罷她拍了拍周清汎的肩膀,朝店外走去。
周清汎看向玻璃門外和秦執(zhí)信玩鬧著的一行人,心底不可控地泛出一陣感傷。
自己在有朋友常伴時,也是笑得和她一樣肆意開心嗎?
接著周清汎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名片,F(xiàn)IRE復合空間工作室—秦執(zhí)信。她將名片放進錢包里收好,走回了家。
*
“真行啊你,還免費整了一包煙回來。”臟辮頭男人勾著秦執(zhí)信的脖頸,臉往她頭上蹭了蹭。
秦執(zhí)信瞥了他一眼,“我讓她來店里紋一次,免費。”
“不是吧?一包煙能換這?”臟辮頭聞言瞪大雙眼,好不驚訝,接著他又狗腿道,“我給你買包煙,能給我紋一次不,老秦,不對,秦姐。”
“滾。”秦執(zhí)信往他的小腿肚來了一腳,“你沒人家長得好看。”
“我天,敢情您老人家這么看臉啊。這看臉的社會,太悲哀了!”
FIRE復合空間是一間包含了雞尾酒吧與紋身設計的工作室,地址就在周清汎家背面兒那條街。
秦執(zhí)信將自家不常住的一棟舊宅院“廢物利用”。
宅院一共三層樓,一二樓作雞尾酒音樂吧,三樓作她的工作室。
剛剛和她說話的臟辮頭男人則是清吧的負責人,也是秦執(zhí)信的男朋友季澤。
兩人原本是高中死黨,大學考在了不同的城市,畢業(yè)后回麗城聚了一次。
兩人約在天臺喝著小酒,哼著小曲,秦執(zhí)信說今晚月光真美,季澤回哪有你美。
于是窗戶紙被捅破,季澤陷入熱戀無法自拔,整天膩著自家女朋友不放,然而這時的秦執(zhí)信卻一把推開他,說別急著戀愛,得先規(guī)劃未來。
所以兩人還沒過熱戀期,就先開始著手準備工作室的成立和裝修,最后再招進了幾個順眼的員工,就這樣,F(xiàn)IRE工作室在麗城順利開業(yè)并營業(yè)了好幾年。
*
度過了三天的反省期,周清汎又重新回到了高二一班。
她和開學那天一樣戴著耳機看向窗外,不同的是,她這次沒有將音量調到最大,還是可以聽見班里大大小小的說話聲。
“又在裝了。”一聲嬌艷的女聲響起。
是每天都跟在呂紫身邊的學習委員,方詩華的聲音。
呂紫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得意,但嘴上還是替周清汎解釋道,“你別這么說,她只是內向。”
“呂紫你就是太善良了,還幫她說話。你沒看見她第一天對你那態(tài)度嗎?拽什么拽呀,南城來的鄉(xiāng)巴佬。”方詩華臉色做作地鄙夷道。
周清汎將頭轉回室內,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視線緩緩對上方詩華的眼睛。
方詩華被她突如其來的眼神嚇得一顫,趕忙別過頭,小聲:“她不會是聽見了吧?”
“不會的,上次班主任那么大聲叫她她都沒聽見。”呂紫轉過頭朝周清汎笑了笑,繼續(xù)和方詩華道:“以后這些話別在人多的地方說。”真是蠢得很,后半句她在心里說出口。
周清汎無聲嗤笑了一聲,在心里想道:兩人的心底都一個樣,腐爛不堪。只是暴露出來和遮遮掩掩的區(qū)別罷了,真是無趣,又傻得可憐。
時間線轉回剛開學那天。
周清汎在學校對面的早餐店買早點。
期間她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學校周圍的街道和建筑,視線突然被一條昏暗的小巷拽過去。
她微微側頭,望進小巷的盡頭。
有四個都穿著麗城一中制服的女生。
不同的是,其中一人跪在地上,而站在最前側的一人則拿著一瓶什么東西往她頭上淋,跪著的人身上頓時布滿血紅色的液體。
站著的三人不斷拿出新的瓶瓶罐罐打開來往她頭上澆著。就在周清汎以為這事要沒完沒了的時候,黑暗處又走出來第五個女生。
只見她笑著攔住三人,說了幾句話后便轉身徑直走出了巷子,三人見狀,推搡了幾下跪著的人后,也隨著她走出巷子。
周清汎急忙從早餐店主手上接過早點,想著去看看巷子里那女生的情況。
然而下一秒就見那人往一個方向跑走了。
猶豫片刻后,她還是決定先進學校。
“你好,我叫呂紫。”
周清汎看向那人,眼底浮現(xiàn)出明顯的厭惡感。
眼前的人,就是那第五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