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去看到陸珩還在,他坐在沙發里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她進來抬起頭,墨黑的短發伴著柔和的熾白燈光,黑白分明。
黑白分明,她以前也一直這樣以為的。
陸珩看她興致不高,擺了擺手招她到身側。
“你公司的事不是很忙嗎?不用等程先生了,我自己會小心的。”
其實她知道,只要陸珩或者程明遠在這里,就絕對不會再發生加斯特那種事,陸珩不放心,可是他有他自己的事情,總不能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吧?
陸珩揉了揉她的頭發,執起她的手問了一句:“還疼嗎?”
“陸珩,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她用左手反握住他的手,緊緊的,仿佛要用盡所有的力氣,雙眼灼灼地盯著他,一眨不眨,“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情,就好比我也違法犯罪了,你會怎么辦?制止我,檢舉我,還是陪著我一起?”
陸珩愣了一下,程宥寧已經松開了手,低下頭,聲音有些頹:“挺無聊的假設是不是?我這么膽小的人,是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陸珩忽的就把她抱在懷里,程宥寧掙扎了一下,他的手臂卻更緊了,她也就不動了,陸珩的擁抱太溫暖,溫暖到她一點都不想離開。
“怎么了,丫頭?”他的聲音順著胸腔滑入她的耳朵里。
怎么了?她怎么了?她不過是被付騏禹拉著聽了聽他和邢華的故事,怎么就突然有點難受。
付騏禹說,邢華過得一點都不幸福,她這個人很要強,一心撲在事業上,就連懷孕都不放工作,最后過度操勞,孩子沒了,試了好久也沒有再懷上。
她的丈夫怪她,慢慢開始夜不歸宿,在外面找別的女人,邢華知道都是她的錯,也沒有多說什么。
貌合神離的婚姻,她只能更加投入工作,付騏禹知道這些后,有意無意多照應她一點,沒想到時間一久,兩個人卻互生情意。
挺狗血的故事,程宥寧也質問過,為什么他們不各自離婚,然后再在一起。
付騏禹解釋的時候有些無奈,邢華的丈夫知道了這件事,不肯離婚,他拿邢華當搖錢樹,只說離婚就曝光這件事,曝光之后他們兩個也就完了。
有些事可能已經人盡皆知了,但是沒放到太陽底下又是另外一回事。
邢華為了他的前程始終不離婚,他自己的家庭,雖然沒有感情,但還有孩子。
程宥寧罵了他一句自私,付騏禹也不說話,他的確是自私,他想要的太多,家庭、事業、愛情都不肯放手,最后只能委屈她。
程宥寧也不知道為什么就那樣問陸珩,她想她可能不太懂,邢華和付騏禹之間算愛情嗎?
陸珩見她一直不說話掰起她的臉,幽深的眼眸如一把利劍般看著她。
程宥寧有點受不住他的目光,低聲說道:“我沒事,我只是……”
“那你呢?”陸珩突然問道。
他看著她呼吸急促,還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連咬著的唇都輕輕顫抖,突然搖了下頭。
丫頭,其實你不知道,為了你,我會怎么做!
“你呢?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愿意陪著我么?”陸珩又問了一遍,他的聲音很輕,搔過她心頭,仿佛一片羽毛般,程宥寧覺得心神不寧。
陸珩最后還是松了手,看著她眼里蓄滿淚水,心里沒來由的跟著揪的疼,為什么要為了那些無妄的事為難他的丫頭,她不是邢華,他也不可能是付騏禹!
程宥寧突然抱住他,臉埋進他的胸口,聲音悶的厲害:“陸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心里有桿標尺,她媽媽說做人可以糊涂一點,但絕對不能沒有底線,她要有自己原則和底線,一旦確立就必須遵守。
可是,她愛陸珩,她有點后悔提這個問題,她自己回答不上來,她能為他做什么?她不知道!
“傻丫頭!”陸珩揉了揉她的后腦,帶著明顯寵溺的聲調讓程宥寧心里難受的無以復加,一顆心都要被震碎的感覺。
她配不上陸珩對她的好!
“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選擇,選擇了就要承擔后果,不選擇也不一定是逃避或是不敢,因為他們知道,不能違背自己的心。”
陸珩的聲音如沙漠里的清泉,沁人心脾,程宥寧抬頭看他,他低首,平淡無波的臉上,雙眸卻愈加明亮,仿佛黑暗世界的一盞明燈。
“丫頭,其實你已經做過選擇了,”陸珩見她不懂,吻了吻她的眼睛,輕聲提醒她,“美國那次。”
程宥寧是個心思恪純的丫頭,肖越只是和夏亦馨訂了婚,她就再不動念頭,更何況是邢華和付騏禹這種狀況,她根本不可能接受。
陸珩都明白,他也明白,她有她自己愛人的方式,哪怕她自己陷于危險,哪怕是搭上自己的生命,她也要保護自己愛的人。
這樣才像她,她不是膽小,她是有自己的是非觀!
可是程宥寧對這一切懵懵懂懂,她只知道陸珩對她好,她卻無以為報。
“別再為別人的事情煩心了,”陸珩撫上她的小腹,“有這時間想想,怎么這么久了,還沒動靜?”
程宥寧“啪”一下拍下他的手,她都要哭了,他怎么說著說著就能不正經起來,搞得她剛才的情緒一下就散了,真討厭!
陸珩伸手抱起她,就往樓上走。
“不行,不行,快放我下來!”程宥寧搖了搖他的手臂。
“你最近廢話特別多知不知道!?”
“我手疼,你這樣我這一星期手都別想好了,下周時裝周和秀場都要開始了,我這樣怎么做事!”
“做不做事的吧,總有你會做的。”陸珩看著她,隱有笑意。
程宥寧聽出他的揶揄,轉過臉,不理他。
“今天保證不弄傷你,行不行?”陸珩看她不太高興,承諾道。
她說不行管用么?程宥寧嘆了口氣,她今天走的時候說什么來著?不管怎么樣都不理陸珩,這句話就跟陸珩剛才的保證一個樣,一點用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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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依舊沒有痊愈,反而在陸珩的摧殘下,連筆都沒法握了。
注定忙碌的一周,程宥寧也顧不得付騏禹和邢華的事情,反正她還是那句話,假裝不知道,她只能做這么多,如果程先生哪天看他們不順眼,那也和她沒關系。
但是程先生……
他還是來了,郝雅琪也過來了,她等著最后一批的設計,帶著成品一起來了,新品都已經投入制作,成不成的,也沒法回頭了。
程宥寧反而放松了,忘了哪天晚上,陸珩被滿足了,大手一揮,已經給了她吃了定心丸。
他說什么來著,這次鵬程國際全力配合,嗯,這樣再搞砸了,那她就真不用混了。
程宥寧又去看了看Leif,其實到這個階段,設計師倒是能松口氣了,所有的事情公司都接過來了,他只盯住最后的時裝周和秀場就行了。
可是呢?他偏偏給自己找事,寧熙集團最后自己辦秀場的服裝,他只說已經準備妥當,卻死活不肯讓她看,她都拿副總監的身份壓過了,他卻說自己得了特批。
毛線!程先生連他這個人的存在都不一定知道,能給他特批!?
可是程宥寧也沒反駁,算了,既然都準備妥當,至少付騏禹應該是知道的,Leif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是付騏禹應該不想搞砸了。
程宥寧去到他的工作室,Leif卻沒在,助理說他有點事出去了一下,把她讓了進去,上了咖啡。
程宥寧坐在沙發里有點無聊,走到窗邊,開了一點窗戶,看著下面繁華的街景,吹了會兒風,其實她還是緊張,明天的第一戰會怎么樣?
秋天都只剩一個尾巴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她走到窗邊,連一向氣候怡人的巴黎,最近也是寒意陣陣,遇上飄雨或者雨夾雪的時候,更是濕濕的潮,很不舒服。
她站了一會兒,冷了,Leif怎么還不回來?她關上窗,往回走。
剛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看著沙發斜后方一扇小門,Leif辦公室里竟然有一個小的隔間,程宥寧一下有點驚奇。
剛才進來的時候竟然沒發現!
她慢慢走過去,擰了一下,竟然開了,程宥寧卻沒有立刻打開,心里又有點小糾結。
這樣進去是不對的,她應該問問Leif,可是他又不在,門又沒關,應該說明沒什么名吧?
程宥寧激靈了一下,縮回了手,萬一被撞上,太尷尬了。
她迅速回到沙發里喝了口咖啡,她也不知道都這樣了她還等他干什么?自己還有一大堆事要做,竟然把時間浪費在這里。
程宥寧站起身就要走,但是走之前還是進了那個小隔間,她就是為了看他的設計的,如果小隔間里有,那不正好省事了。
推門走了進去,房間不算大,至少和整個辦公室比起來,簡直就是一隅,視線有些昏暗,程宥寧看了看旁邊有燈伸手打開,整個隔間的面貌才呈現在眼前。
“Crys,原來你現在在我這里已經這么隨便了!”
程宥寧聽到聲音嚇了一跳,迅速轉過頭,Leif就站在門邊,手里還拿著鉛筆和量尺,褐黑色的眼眸正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