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陸子熙還不知道蘇珞已經恢復記憶了,更不知道,現在的她說出來的每一句拒絕都是真心實意。
“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我以后少出現在你面前就是了,你不要生氣,孩子們那邊有我,你好好養著就行了,至于安安……做手術的事情,是我決定的,我不想讓你提心吊膽的等待那么長的手術時間,你如果怨我就怨我吧。”
蘇珞:“……”
這又是什么邏輯?
“我是說,你身份不同,任務繁重,應該留有更多的時間去做你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將時間耗費在我們身上。”
陸子熙聞言罕見的遲疑了一會兒,搖頭道:“我不這樣覺得,以前,我以為我可以為了國家放棄一切,國家和人民是大于一切,高于一切的,可蘇珞,當我真正失去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如果沒了你們在我的身邊,我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只是為了國家和民族大義而活著,卻不是為了我自己活著。”
蘇珞無言,以前她曾經問過他很多次,林蔚蔚和她誰重要,H國和她誰重要等等,他的選擇無一例外,她不如他們重要。
這也是讓蘇珞傷心絕望的一點。
如今,沒想到陸子熙的想法竟然發生了改變。
“其實我早就明白的,在你第一次離開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可是……”陸子熙垂著頭,看起來有些難過,“當你再一次的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發現那些高義并不能抵擋我心中對你的思念。”
“所以你現在覺得我比你的國家更重要嗎?”
“國家是我的責任,無法推卸,無法逃避的責任,而你,是我一路相隨伴我前行的明燈。沒了你,我只能在黑暗里生存,踽踽前行。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了,可是蘇珞,沒了你,我的生活就再也沒有了色彩。”
“……”
她撇開頭,看向窗外,醫院的花園里種滿了貼梗海棠,此時花開正艷,紅花綠葉交映成輝引人奪目。
清風吹來,花香陣陣,蘇珞望著外面飛揚的花雨,忽然抬起手說道:“這花期……快過了吧?”
“啊是……這貼梗海棠花期只有半個多月……”他說著猛然一愣,花期過了,還能等待明年的花期,可如果是蘇珞對他的眷戀之期呢?
他轉過頭看向蘇珞,蘇珞仍然看著外面,潔凈的面容上帶著安之若素的淡然,讓人看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蘇珞,我……”
“什么?”
被她純然的目光看著,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慢慢咽了回去。
陸子熙抿著唇,難道蘇珞對他,是半點意思都沒有了嗎?
那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之后,蘇珞沒有再說什么,陸子熙的話也終究沒有問出口,窗戶紙沒有戳透之前,他還能裝傻充愣的呆在蘇珞身邊,如果和以前一樣把話說的明明白白,他就算想留下來也沒有借口了。
蘇珞早餐后休息了一會兒,去看了安安,蘇珞進門的時候安安剛醒,小臉還白的嚇人,見到蘇珞出現立刻笑了起來,“媽媽。”
蘇珞笑了笑,撐著身子坐在他的床邊摸了摸孩子的頭,“怎么樣?想不想喝點水?肚子餓不餓?”
安安被她這么一說,立刻點頭,“餓了,餓了。”
“那我去準備點吃的東西,你不要亂動。”陸子熙說。
蘇珞沒有意見,齊晟和封梓晨收集了安安的身體數據之后就出去了,蘇珞陪著小家伙說了一會兒話,沒等到陸子熙回來,安安已經疲憊的再次睡過去了。
從安安的監護病房出來,蘇珞又強撐著身子去看了看小姑娘,小姑娘看起來和昨天沒什么分別,可又好像變大了一些,蘇珞很高興。
等她回到自己病房的時候,齊晟和封梓晨已經在等著她了,簡單的說了一下安安的身體情況,目前一切都好,如果按照這個跡象發展下去,安安完全好起來的可能性很大。
接下來的大半個月都是如此,蘇珞的身體逐漸康復,刀口漸漸長好,不到十天自己就能夠獨自下床走動了,安安的身體狀況也越來越好,再恢復一段時間就進入最后的治療截斷,而小姑娘更不用說了,雖然是早產,可一出生就接受最好的治療和養護,發育的非常好,在保溫箱里呆了四十多天才被抱出來。
因為家人在醫院的太多,小姑娘的滿月宴便被取消,改成了和百日宴一同舉辦。
期間,秦海楠、秦美、關琳等人紛紛過來探望,小姑娘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經常被這個人抱著抱著就被另外一個人搶走了。
平平安安也沒有任何排斥,反而對這個新出現的小妹妹充滿了好奇,不過小孩子的抵抗力不好,平平有時候帶著她去安安的病房,每次只能待幾分鐘就得離開,安安連連抗議。
陸子熙在愛丁堡連續呆了二十多天,最后因為國家會議被連議員們連番轟炸不得不回去,這才登上了回H國的飛機。
這期間他和蘇珞都很忙,幾乎沒有過什么交流,好在蘇珞沒有再直接說過讓他回國這樣的話,陸子熙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欣慰,這是不是說明蘇珞其實沒有那么討厭他呢?
等到陸子熙一走,齊晟找到蘇珞,“你沒告訴他?”
“為什么要告訴他?”蘇珞翻了個白眼,如今安安已經和她住一間病房了,不用再來回跑,照顧起來就方便了很多。
這期間,這間病房幾乎成了一個小家,幸虧這是一個套間的病房,否則東西多到盛不下。
他看著她在廚房里將米粥放進瓦罐里溫著,無奈道:“你現在究竟怎么想啊?”
“沒怎么想,”蘇珞頭也不抬,“我就想著安安能健健康康的,小姑娘也能快點從保溫箱里出來。”
“以后呢?”
“以后?”蘇珞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負責任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吧,誰能說得準以后的事呢。”
“……”
齊晟雖然無奈,可也得點頭,畢竟,世事無常,不是誰都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載。
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說:“墨白今天聯絡我了。”
“鐺”
蘇珞手里的勺子砸在了流理臺上,跳動了幾下,蘇珞才回過神來,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說如果你……”
“行了!”蘇珞驟然打斷他的話,雙手撐在流理臺上撿起勺子,放在水池里洗干凈,淅瀝水聲中她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今天的事情我就當沒有聽到過,而你也什么都沒說。”
齊晟一臉復雜,他以為蘇珞無論如何都會聽他把話說完的。
如果是以前的蘇珞可能會聽他把話說完,如今的蘇珞已經恢復了記憶,她經歷過怎樣銘心刻骨痛徹心扉的愛戀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墨白是個好人,無怨無悔的陪著她帶著她走出那段黑暗的時光,她很依賴,那樣的相處也讓她很舒服,可是,蘇珞清楚,她對墨白那不是愛情。
如今,她雖然仍然是孑身一人,可是,墨白值得更好的人。
“不考慮一下了?他是個很好的人。”
“就是因為他好,所以更不能是他。”蘇珞微垂著頭,低低的嘆了口氣。
“好吧,我知道了。”
齊晟沒有再說什么,他和蘇珞相交多年,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還是擔心,“那你和陸子熙呢?沒可能了?”
“誰知道呢?”
“……”
無奈的齊晟出了病房,拿出放在口袋里的電話說道:“你聽到了?”
另一端的聲音悵然若失,“我……知道了,謝謝你。”
“你不需要謝我什么,其實我還應該謝謝你,這些年幫了她那么多。”
另一端的人啞然無聲,好一會兒之后才說:“看樣子她的情緒在恢復記憶之后很穩定,你也不需要太擔心了,以后有事再聯系吧。”
“謝謝。”
齊晟再次鄭重道謝,對方很快掛斷了電話,齊晟嘆了口氣,當年與其說齊晟與蘇珞的見面是一場意外,不如說是一場蓄意而為的安排。
做了手術失去記憶的蘇珞情緒依舊很不穩定,齊晟和蘇皖不想再給蘇珞按上她精神不正常的帽子,便找了一個精通心理治療,卻又不出名的醫生。
墨白的主修是外科和腦殼,心理治療只是他的輔修,經人認識之后,齊晟和蘇皖覺得他還不錯,便借著一次安排讓蘇珞和他認識了,后面便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觸。
三個多月之后,蘇珞的精神明顯好了一些,蘇皖和齊晟才漸漸放了心。
后來,兩人漸生情愫,蘇珞的情緒漸漸好了,他們便沒有阻止,如果不是陸子熙的忽然出現,他們甚至是樂見其成的,畢竟,墨白待他們真的很好。
而如今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齊晟的心里反倒有些愧疚了。
不只是他,蘇珞恢復記憶之后,也才說出了那樣的話,正是因為墨白那樣好,她才更不能繼續和他在一起。
小姑娘的名字經過再三的斟酌,終于在滿月那天訂了下來,取一個濛(meng二聲)為名,繼兩個哥哥蘇沛、蘇鈺之后,取名為蘇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