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的我躺在筱雨的懷里,她死死地抱著我,她從來沒有將我抱的這樣緊,她不停地抽噎著,我想抬起手擦掉她眼角的淚痕,手指卻沒有任何的反應,我想張開口告訴她不要哭,可是,嘴巴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一急,想要站起身,卻感到一陣眩暈,發覺自己竟漂浮在了空中,筱雨愕然地看著空蕩蕩的雙手,竟然笑了,笑的無比的凄涼。
“我知道,你早就在等這一天了,我總是那么欺負你,那么不給你面子,你早就厭煩了,可是你好面子,你明明不愛我了,可還要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因為你不想讓別人覺得你對不起我,你不想讓別人覺得你是個花心的人,你想讓所有人都跟我說,你看,秦筱雨,你老公對你多好啊,可是你還是那么不知足……”筱雨跪坐在地上喃喃低語,“多好啊,現在好了,你走了,你再也不用被我折磨了,多好啊……”
筱雨失神一般講著,慢慢地站起了身,再也不看身后,走進了濃濃的夜色中,我想追過去,可是,我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蘇海峰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副手銬將他和薛蟠拷在了一起,他也沒有力氣了,瞪著一雙大眼睛,微笑地看著我,嘴里呢喃著:“臭小子,你這臭小子,每次都是我替你擋刀子。”
他摩挲著掏出煙,點上,狠狠地吸了一口,插到了身邊一個人的嘴里,我愕然地發現,躺在他身邊的人,除了薛蟠,竟還有一個我,可是,我并沒有吸那支煙,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
“你個王八蛋,不是最愛跟我搶煙嗎?怎么不抽了你?”蘇海峰笑罵著,眼角卻不受控制地淌出了兩行清淚。
憤怒的洪葉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我的身邊,頹然地在我的身邊跪了下來,伸手捧起了我的臉,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
歐陽雨萌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拖著沉重的雙腿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沒事,對嗎?”她輕聲問到。
洪葉搖了搖頭,歐陽雨萌突然劇烈地喘息著,猛地抬起了頭,雙眼血紅,她顫抖著舉起了手中的槍,瞄準了已經乖乖地站在那里的薛擎,“呀--”歐陽雨萌發出了一聲怒吼,手指連連扣動扳機,子彈在薛擎的腳邊跳躍著,激起了朵朵灰塵,直到薛擎癱坐在了地上,直到手中的子彈已經打空,她依然在不甘心地扣動著扳機。
遠方,閃爍著紅藍警燈的警車風馳電掣般趕來。
“老師,真的是你!”就在我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傳進了我的耳朵,我訝然地低下頭,就看見,魏鵬勃低垂著頭站在那里,在她的身前站著的是一臉驚惶的薛仁。
“為什么是你?為什么會是你?”魏鵬勃不敢置信一般喃喃說道:“當我第一次看到您母親的照片時,我告訴自己,這只是偶然,當我看到你們四兄弟的照片的時候,我告訴自己,你不會參與在這件事里,當我看到那些變異的白蟻的時候,我還是告訴自己,也許有別人研制出了這種培育的技術,或者,有人從你這里偷走了那些資料,可是,老師,為什么就真的是你?告訴我,為什么?”魏鵬勃指了指裴皖:“就因為她拒絕了你那個什么大哥給老母上香嗎?”
“勃勃,事到如今,我還有什么可說的呢?”薛仁慘然一笑,“你知道我母親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
“我母親一輩子信佛,一輩子吃齋念佛,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我們兄弟四個帶大,當我們都走上工作崗位,開始忙碌自己的事業的時候,我母親從沒有因為我們不能經常回去看她有過一句怨言,她就跪在佛前為我們祈福。”
“母親病重的時候,我們三個都不在家,只有大哥,只有大哥因為照顧我們,初中就輟學在家的他照顧著母親,他怕影響到我們,自己賣了房子,自己送母親去醫院,沒跟我們透露過一點消息。”
“等我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已經永遠看不到我的母親了,你知道我母親死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嗎?那就是到老母像前,親自為她上一炷香,可是,這個愿望是被誰打破的?是裴皖,是李莉,是王畹,是田博文!所以她們必須得死,必須為我母親陪葬!”
“就因為死人的一個愿望,你卻要讓那么多的活人陪葬,還用那么歹毒的法子,讓她們連一具完整的尸體都不能留下,老師,對不起,我能饒你,法律,也不會饒你!”魏鵬勃說著,刷的一聲,從腰間掏出了手銬。
“能被自己的學生逮捕,也是一種榮幸!”薛仁笑了笑,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魏鵬勃艱難地移動著自己的腳步,來到了薛仁的面前,幾乎顫抖著將手銬戴在了他的手上,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扣緊,豆大的淚珠從她的臉頰滾落……
我不忍看到這一切,緩緩地閉起了眼睛,蕭瑟的秋風在夜色中哭泣著,一聲巨響之后,幾滴水珠滴落在了我的臉上。
下雨了?我幽幽地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攤開了雙手,為什么那落在我身上的雨滴是溫熱的呢?
我睜開了眼睛,眼前卻是白茫茫的一片,筱雨的臉浮現在了我的面前,打在我臉上的雨滴原來是筱雨的淚,我勉力扯出了一個笑容,想抬手擦去她的淚,卻發覺自己的手被別人緊緊地握著,我愕然轉頭,卻看見,在我的右手邊是我的妹妹安娜,她毫不顧忌地抓著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臉頰,在我的左手邊,卻是歐陽雨萌,她雖沒有洪葉那樣大膽,可看上去卻似乎無意間把我的手當成了枕頭,壓在了臉下,只是她眼角的淚滴讓我明白,她并沒有睡著……
“我這是怎么了?”我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發出了一陣沙啞的聲音,筱雨一愣,喜極而泣,“你終于醒了!”說著,猛地撲進了我的懷里,卻惹得我背后的傷口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
洪葉愣了愣,也綻放出了一抹笑容,不顧筱雨就在一邊,也撲了過來,我有些無奈地圈著自己的女朋友和妹妹,目光越過她們,卻看到了歐陽雨萌悄悄離去的背影,蘇海峰就站在病房前,胳膊上打著石膏,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中竟沒有絲毫的嫉妒。
他就是用那只胳膊,為我擋下了薛擎致命的一刀,為洪葉和歐陽雨萌爭取到了開槍的時間,我牽動嘴角,向他笑了笑,他卻抽出煙點上,不顧這里是病房,狠狠地吸了一口,插進了我的嘴里……
一個禮拜后,我便出院了,是蘇海峰和洪葉來接的我,鑒于這一段時間我的開銷就是一個無底洞,筱雨瘋了一般接團帶團,每天只有幾個小時能陪在我的身邊,神色卻也總是疲憊不堪,聽說,她為了我,甚至接了一個長白山的團,正在準備出發。
“那個案子,怎么樣了?”在回家的車上,我問到。
“案子?已經破了啊,不過沒有公開宣判,你不知道吧,那個薛仁,是魏鵬勃的老師,那些白蟻就是他研究出來的。”洪葉有些苦澀地說道:“勃勃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讓魏鵬勃親手逮捕了自己的老師,對她,不知道是怎樣的折磨!”
我卻愣了愣,原來自己的那個夢并不是所有的內容都是夢。
“她們的尸體找到了嗎?”
“沒有。”蘇海峰搖了搖頭:“確切地說,找到了一具,是李莉的,也是那個老和尚帶回寺里的那具!剩下的,按薛仁的交代,已經用變異的白蟻全部處理過了,在發現李莉的尸體丟失之后,他們就越加小心了,每次行動的時候都是兩個人一起出動,一個在團上,一個在團下,這次在團下的是薛蟠,他一直盯著我們幾個,發現我們查這件事查到了和尚身上之后,心狠手辣的他也不管和尚是不是真的說了什么,就一把火燒死了他,還有那個賣給裴皖黃紙的,也是他,我早該知道,可惜,勃勃和洪葉那時候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