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一雙有力的大手,輕輕抱起霍梔,攬她入懷,那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讓霍梔忍不住嚶嚶哭出聲來。
“峻清——”
“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別哭,我已經聯系了另一位德國醫生,幾天后,那位國際權威治癌醫生就會來這里,到時候,興許穆白的病情,就會有巨大的轉機,也說不定呢!”
“真的?”
“真的?”
米拓和霍梔同時驚呼出聲。
“恩,照顧好穆白,我去接那位有名氣的德國醫生,他是個傲慢古怪的老人,如果我不親自去,他是不會來這里的!”顧峻清的大手,輕輕地拭干霍梔臉上的淚水!比f一,那位名醫不肯來,怎么辦峻清?”霍梔擔心的也正是米拓所擔心的。
“要相信我!”
顧峻清昂起頭,眼睛里如星如鉆,那種光芒,逼退霍梔眼睛里肆意涌動著的淚水,而后便大步朝外走去。
望著顧峻清漸行漸遠的背影,霍梔坐在休閑椅上,抹掉淚水,用力的整理好情緒之后,齊聲,推門進去。
“咦,米拓走了?”
她走過去,將保溫瓶放到桌上,笑著看穆白,“咦,今天你的精神不錯嘛!”
穆白笑了,伸手拉她,霍梔緊緊地近近地坐到他身邊,“肚子餓不餓?”
他搖頭,“有沒有乖乖睡覺?”
“睡了,”霍梔笑著回道。
“真的?”他僅是挑挑眉,根本就不信她的話似的。
“當然是真的,我才不要那么笨,還沒照顧好你,自己就病倒了,干嘛總是不信我呢?”霍梔故意佯裝生氣的樣子,同時嗔怪地看著穆白,起身,用溫水浸濕了毛巾,然后遞給了他。
穆白接過來,盡管動作很慢,可還是能自己擦了擦臉。
霍梔沒有上前去幫他,她太了解穆白了,這種事,除非是萬不得已,他是不喜歡讓別人來幫忙的,那樣他會更加嫌棄自己。
他會一個人咬牙搞定一切。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堅持,會持續多久。
穆白還用心地將毛巾洗干凈掛好,借此來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垂危的病人,他不喜歡在最喜歡的女人面前流露出最最脆弱的一面,所以當初他是寧可死,也不要霍梔知道自己在哪所醫院,更不要她來探望自己。
歷史上就有李夫人臨死前說什么都不肯要漢武帝見自己最后一面,她不想在最愛的人面前刻畫下最恐怖虛弱丑陋的一面。
愛到極致,便什么都會害怕起來。
霍梔故意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就好像他剛剛的動作就是一個正常的普通人所做的事,轉身取出煲湯鍋,“骨頭湯哦——我煲了幾個小時的,給點面子,就喝幾口也行!
他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只是靠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是不夠的,醫生叮囑必須讓病人想盡一切辦法吃東西。
黃色小花碗特別漂亮細膩,霍梔盛了多半碗,遞到穆白的跟前,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到他的唇邊,“來,嘗嘗!
“我自己來!彼舆^來,霍梔偏偏不讓,“怎么,嫌我服侍得不好?怕我燙到你了?”
其實她擔心穆白拿不穩勺子,燙了他自己,會灰心失望。
穆白見拗不過霍梔,用力地看了看她,輕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張開嘴,喝一口湯。
雖然湯的味道很好,也不是很燙,可他喝下去,胃又是一陣不舒服,翻江倒海似的。但他強忍著,沒有告訴她。
看到他的神情,有一絲痛苦的痕跡,霍梔知道他很難受,可是,也只能是忍著,他能進食一點算一點,總好過腹內空空。
“來……再喝點!彼宋亲樱瑥姄沃δ,又將第二口送到他唇邊。
這一次,穆白不過是剛剛喝下去,神情變得有些僵硬,胃里火燒火燎的,還不時翻滾著。他撐著床邊,艱難的說,“扶我去衛生間吧!
“嗯。”霍梔知道他難受到沒辦法再忍耐了,也不再逼他。
煲了四個小時的湯,哪怕是能讓他喝上一口,她也開心。
霍梔扶起他,朝衛生間方向慢慢走過去,他體重銳減,壓在她身上并不是很重,可她連續幾天沒有吃好睡好,體力不比他好到哪,伸手快要推開門時,她的雙腿突然一軟,整個人都跪到了地上,膝蓋撞得生疼,疼得她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而穆白也摔倒在地,額頭撞到門扶手,磕出好大一個包,上面還滲出了血絲……
看到穆白摔壞了,霍梔突然哭出聲,“對不起……對不起……我連這么一點點事都做不好……”
穆白有點急了,吃力的坐起來,把她抱進了懷里,“沒事……沒事,怪我不好,是我生病了,沒力氣了,才會連累到你……”
“嗚……對不起……對不起……”霍梔一遍遍道著歉,寧愿這傷,是磕在了自己頭上,也不要再讓他受一點點痛。
她為什么這么沒用?!
不是說要照顧他嗎?卻連扶起他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穆白喘息著,盡管全身都在痛,仿佛痛至骨髓,可是,都不及心上來得痛。他溫柔瞇起的眸,散發著晶瑩的光澤,那是在痛過之后的憐惜,不舍,以及更深的深情。
這是他在這世上,唯一割舍不下的。
第二天,化療正式開始。
與國內的化療不同,這里的化療水平十分先進,就連用藥都是副作用相當小的。通常,這種程度的化療,不需要去大醫院,也不必住院,在門診就可以做,只需要四到六個小時,之后連工作都不會影響。
這讓霍梔多少放下心來,但相對其它病患來說,穆白的情況有些特殊,他體內殘留著芥子氣的毒素,使得化療難度加大。
化療后,穆白的胃口更差了,根本就吃不下一口東西。精神也不好,躺在床上,時而昏昏沉沉;魲d和護工輪流照顧他,更是不敢離開半步。
屋漏偏逢連夜雨,米拓必須打理美國的公司,穆氏在美國的企業,不能一日沒有人處理,這個重擔就壓在了米拓的身上,再加上上次的黑道仇敵,米拓不敢大意。
這邊,穆白一直昏睡著,霍梔趴在床邊,眼睛也是干澀得很。
困,卻怎么也睡不著,更是不敢睡,她擔心自己睡著了,就再也看不到穆白了,更擔心穆白有什么事情,自己睡的太死,聽不到。
“小姐,你休息一會吧,這里我來守著就好!弊o工體貼的說。
“謝謝你”霍梔沒有去沙發上休息,而是直接趴在床邊,握著穆白的手,微微地閉眼。
她太累了,也太困了,不知不覺,她睡著了。
耳邊一陣癢,越來越癢,忽然驚醒,霍梔猛地睜開眼,發現穆白早就醒了,正坐在那里,笑吟吟的望著她。
陽光透過窗戶,斜射進來,打在他身上,就像特意為他裝點的,全身都被籠罩在一片暖洋洋的溫暖光澤里,他微笑的握住她的手。
“霍梔,我吵醒你了……”
霍梔怔怔的望著他,恍若置身夢中。
“霍梔,真的辛苦你了。”他說。
霍梔一個勁的搖頭,“不辛苦,我不辛苦!”她抓著他的手,貼在臉上,“只要你能沒事,我怎么樣都無所謂!
他笑了,“沒事了,我再也不會覺得痛苦了!
“真的?”霍梔喜出望外,“是化療起作用了嗎?”
穆白但笑不語,手撫上她的臉,眸中盡是濃到化不開的情深,“霍梔,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抱歉。不是我的話,你現在的生活,或許是另一個樣子。不用再傷心,不用再掉眼淚!
霍梔望住他,堅定道,“穆白,我從來就沒有放棄過你,就算是為你傷心和掉眼淚,我也感激現在還能會有這樣的感覺,你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償還不了,穆白,我要你好好的,我要好好報答你!
穆白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就這么望著她,讓她突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穆白……你……你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穆白抓緊霍梔的手,傾身向前,將她擁進懷中,安撫的拍著她的背,“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全都好了,哪里都感覺不到痛了!
“真的嗎?”霍梔揪緊他,緊張的問,“穆白,是不是你的病好了?”
穆白笑了,卻不說話。
回光返照,在霍梔的心里忽然涌起一個詞語回光返照,莫非穆白?
想到這里,一向沉穩的霍梔急了,“穆白,你快說!”
穆白垂下眼眸,突然松開了懷抱,扭過頭,望向窗外,“霍梔,我該走了。”
“走?去哪。俊
心頭升起一種不降的預感,讓霍梔下意識的抓緊他,“穆白,你哪里也不能去!我不讓你走!”
他仍然望著外面,陽光金燦燦的,風和日麗。
“穆白,你說話啊!”霍梔快要急哭了,抓住他的手,緊緊抓著,就是不肯撒開。
這時,他扭過頭,直視她,“霍梔,我愛你,霍梔,來世一定要等著我,霍梔,這輩子就——把我忘了吧!
霍梔,把我忘了吧。
忘了吧……
霍梔,再見
正趴在床上傻呆呆的霍梔,猛然坐起來,胸口劇烈的喘息著,滿頭大汗。
再看向穆白,他始終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如紙,頹然地閉上眼睛,再也沒有清醒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