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法國,盧浮宮。
金碧輝煌的斗拱下,女人抱著素描本,一邊參觀著展品,一邊記錄著自己的靈感,白色長裙和蹁躚的腳步吸引了不少視線,然而她卻不以為意。
她的注意力只在展品里。
“小唐。”
身后傳來無奈的一聲稱呼時,蘇唐才不緊不慢地轉過了頭,露出有些抱歉的微笑,“我來早了,就沒在門口等你。”
她和沈司年約好了今天在盧浮宮內相見,她的住處就在附近,因此早早地便入了場。
差一點,便遺忘了還有沈司年這個同伴。
擺了擺手,沈司年瞥過一眼她抱在懷中的素描本,視線一亮:“是新想法么!很不錯。”
蘇唐點了點頭。
今天之所以兩個人相約看展,是因為……
蘇唐即將有一場畫展,在沈司年的公司主辦下,于法國舉行。
兩年內,她的畫作被送到許多畫展上參展,一致獲得好評,給蘇唐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榮耀感。
出國,顯然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法國的浪漫氣息熏陶著蘇唐的藝術細胞,讓她的畫作,包括她的精神世界,更上一層樓了。
一個月后,她將舉辦在國外的第一場個人畫展。
“這一次的畫展布置,還是由你親手設計?”
陪在蘇唐身邊,沈司年的漫不經心瀏覽著墻上懸掛的展品,努力調動著聊天的情緒:“我就不插手了,著名畫家蘇女士。”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蘇唐的視線卻始終落在墻上的展品里。
慢慢的,沈司年也發現了,盧浮宮內,對于蘇唐而言,似乎并不是一個適合談天的場所。
他只得斂了開口的欲望,沉默地跟隨在蘇唐身側。
往日里對他也有十足吸引的展品,卻因為蘇唐淡淡的疏離,而讓沈司年覺得難以深入欣賞。
……
“一杯檸檬水就好。”
幾個小時后,蘇唐終于依依不舍地拋棄了盧浮宮內的畫展,跟隨著沈司年來到了不遠處的一家咖啡館內:“司年,我已經把畫展上參展的畫作,全都打包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今天的這一場會面,實際上并非必要。
沈司年臉上笑容微消,他眼里閃過一絲深深的無奈,語氣低沉:“小唐,作為朋友,我難道不能來看望你么?”
蘇唐放下了始終摟在懷里的素描本,抿了抿唇:“不是……”
但她臉上的疏離和抗拒,卻明擺著是在告訴沈司年——
她心里是另一個答案。
兩年以來,兩人的相處方式,甚至沒有之前蘇唐失憶的時候來得舒心。
蘇唐始終保持著禮貌的疏離感,一次接近她的機會都未曾給予他,不像先前,最起碼兩人還有默契相笑的時候。
沈司年常常會懊悔,自己當年告白的決定,是否做得太過倉促了。
“真的不打算給我一個機會了?”
長久的沉默間,沈司年的咖啡被端上了桌。
他低頭望著咖啡杯里勾勒出的圖形,佯裝不在意的調侃到:“難道是時間還不夠長,我還沒能做到將鐵杵磨成針?”
沈司年的幽默逗笑了蘇唐,她也更喜歡這樣開陳公布的交談。
檸檬水的吸管被她咬在唇間,蘇唐眼里有著茫然。
她很誠實地望向沈司年的雙眼,回答到:“我不知道。”
說罷,她也意識到這一句模糊不清的答復有些不夠完整,未免引發誤會,她咬了咬下唇,輕輕補充到:“沈司年,我之前的人生里,伴侶的那個位置,只預設過一個傅夜白。”
她沒想過和別人之間存在愛情。
“所以,我的追求,會讓你覺得很冒昧?”
沈司年聽著預料之中的答案,盡量擺出風輕云淡的表情,繼續問道。
蘇唐搖了搖頭。
沈家家教很好,更不用說沈司年本人就是個紳士,進退有度,從不強迫。
是個很禮貌的追求者。
可蘇唐不缺追求者。
“司年。”她眼里漸漸染上認真:“我們真的只適合做朋友。”
這是兩年來,沈司年第一次聽見蘇唐這么明確的拒絕。
但蘇唐未曾吊著他過,只不過她幾乎拒絕了他的每一次約會,兩人幾次見面的機會,都是沈司年故意設計的偶遇情節。
然后寥寥談天上幾句,她便會以功課繁忙為由,匆匆離去。
他們沒再談過心。
沈司年都不確定,他在蘇唐心里,到底還算不算一個朋友。
“司年,來法國之后,有很多男孩子追我。”
蘇唐并非在吹噓,她的模樣,不作為傅夫人,有的是人垂涎。
更何況她的畫作,足夠吸引所有熱愛繪畫的同行,多的是年輕男孩和紳士,舉著玫瑰花在各種位置等候。
可蘇唐從沒心動過。
“我一直覺得,你是我難得相處舒適的朋友。”
蘇唐想起剛剛在盧浮宮內,兩人截然相反的參觀態度,幾不可覺的嘆了口氣:“司年,我不知道是你因為想要追求我,所以變了心態,還是這兩年,你變了……”
“如果是前者,我希望你別把太多心思放在我的身上。”
“沒有意外的話,我會把下半輩子都留給藝術。”
男人攪拌著咖啡杯的勺子緩緩停下。
沈司年張口欲言,但又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知道蘇唐所言非虛,他甚至知道,如果他繼續追求下去,可能他連朋友的位置都朝不保夕。
見他這副模樣,蘇唐微微皺了皺眉,從藤藝椅上站了起來。
“畫展的設計,我會在這周之內發到你的郵箱。”
……
黑色長直發在空中隨風飄揚,搭配著她的白色長裙,恍然若仙。
咖啡館里有不少人留意著她的去向。
坐在一盆龜背葉后的男人也不例外……
桌上的咖啡同樣是剛剛上的,一口未碰,攤開在桌面的電腦停留在空白界面,空空蕩蕩。
男人的視線追隨著白色背影遠去。
直到身邊的助理看不過眼,小聲提醒,他才恢復了往日冷淡的模樣。
“總裁……”
江蕪滿臉為難:“您十一點左右,還有一場會議。”
傅夜白合上了電腦,眼看著背影即將在視線范圍內消失,他把電腦遞到了江蕪的手里。
“你去。”
他答得斬釘截鐵,下一秒,人便幾步快走,在咖啡館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