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超速邊緣,駛向傅夜白好友常年駐扎的酒吧。
他闖入包廂時,幾個好友懷里正攬著新認識的女孩,看見他入內的剎那,滿臉愕然。
“夜白,你又怎么了?”
包廂里的紙醉金迷稍稍讓傅夜白冷靜了下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獨自坐在角落,沒有理會丟下女朋友殷切詢問的好友,反而拿起了手機,死死地盯著屏幕。
八點十一分,蘇唐放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亮了亮屏幕。
她剛在阿雅的幫助下吃完舒緩狀況的藥物,眼尾瞥過發消息的人的備注,縱使手掌微微顫抖,卻也還是在第一時間,點開了男人發來的文字。
“唐唐,你到底是怎么了?”
蘇唐愣愣地看著手機屏幕好久。
她沒有回復。
要她違心地說出她不愛傅夜白的話,蘇唐是不肯的。可如果要把兩個人之間存在的問題完完整整的講清楚,蘇唐也自認做不到。
他們兩個之間隔了太多東西。
哪怕兩人從小在一個家庭長大,相處了這么多年,走到如今又互有感情……
可誰說婚姻是有感情能就能長久的?
傅夜白給蘇唐帶來的傷害,一次又一次血淋淋地撕扯開她那顆脆弱的心。
蘇唐從未和男人講過,恢復記憶那一夜,她腦海里到底經歷了多少崩潰。
男人粗暴的動作,讓蘇唐被迫回憶起了她出車禍那一天所發生的一切,本來已經遺忘的傷痛再次回憶,無亞于二次傷害。
她的手指放在鍵盤上,打好的文字刪了又刪。
酒吧里迷離的燈光下,傅夜白只看見屏幕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
再網上是不斷跳動的時間。
他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他希望的回答。時間消磨了傅夜白的希冀,疲憊一點一點漫上心頭,他眼底有血絲漸漸浮起,手指按在屏幕下方,一字一頓地敲出了一句話。
“是不是只有我放手,你才會愿意好好活下去?”
傅夜白怕極了蘇唐的決絕。
蘇唐離婚的念頭讓他抗拒心痛,但讓他更加無法想象的是女人徹底從這個世界上離開的場景——
他看出了蘇唐有多么固執。
并非他不想留下蘇唐,只是他不敢再拖下去。
下午醫生打來電話時,順帶著又和他提起了一遍蘇唐目前的身體狀況。
她沒有太多時間了,他也是。
屏幕上方突然又恢復了備注名。
蘇唐的手指從手機上挪開,她盯著對方的消息,同樣質問著自己,這樣的結局,是不是她想要的?
十點整,酒吧里的氣氛恢復了之前的熱鬧,好友都識趣的沒有打擾靜坐在旁的傅夜白。
長久沒有得到回應,他不抱希望地最后抬起手機看了一眼。
備注名為“老婆”的聯系人發來一條簡短的消息,文字冰冷,傅夜白便透著這樣的冰冷去揣測蘇唐打下這一個字時的神色。
想必她眉間仍是倔強的,還帶有一絲和他肖似的冷意,來加強自己的堅決。
她說:“是。”
“給我點一箱酒。”男人的臉色突然平靜下來,先前的怒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砸落在地,屏幕四分五裂的手機,還顯示著傅夜白發去的最后消息。
“好。”他學著她的一派平靜,仿佛離婚只是一場短暫分離:“明天江蕪會把協議送到家里,我要忙工作,就不回去了。”
“早點休息。”
幾個好友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沒有反駁他的意思,一整箱酒擺到了酒吧包廂里,其中一個好友帶來的女伴有些不知趣,為了討好傅氏集團的總裁,急忙上手替傅夜白打開了一瓶酒,結果被男人冷淡地揮手推開。
他兀自拿起了一瓶酒來。
地上的空瓶不一會便累積了一堆,有好友看不過眼,伸手搶過了他正在猛灌的酒水,卻見男人平靜一睨,轉手又從箱子里拿起了另外一瓶。
包廂里的酒味沖淡了他到來之前的所有曖昧。
女伴們這下徹底知趣了,一個也未敢出聲,幾個好友又是擔心又是不敢出聲勸諫。
直到傅夜白拿酒瓶時,手上突然猛烈一顫。
他向著旁側倒去,天旋地轉的一瞬間,他聽見了好友們的齊聲呼喊。
換做平時,他不可能露出這樣頹喪姿態。
可他實在太累了,也太想逃避了……
他想逃避女人快要離開自己的事實,一時也好,哪怕……根本無法避免。
手機鈴聲響起時,蘇唐正打算上樓休息。
“怎么了?”認出電話那頭是傅夜白好友的聲音,蘇唐心里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她在樓梯上頓住了腳步,聽著對方急切的告知——
“小唐,夜白胃出血,現在在醫院……”
蘇唐手撐著樓梯扶手,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心臟。
聽筒里一片寂靜,久得電話那頭的好友都快以為是信號問題時,才重新響起了女人微弱的應答。
“知道了。”她扶著扶手,快速朝著門外走去:“我馬上就到。”
蘇唐到達醫院時,傅夜白還在手術室內。
“小唐,你和夜白到底是怎么了?”左鶴軒從小看著蘇唐長大,此時望向低著頭的女人時,無奈又不知從何勸起。
她身形單薄,唇色泛白,沉默著不肯言語,只呆呆地望著手術室上方亮著的燈牌。
“鶴軒哥哥。”她突然抬頭看向他,眼里有一絲懇求:“以后,不要讓他再這樣喝酒了。”
左鶴軒想問什么,對上蘇唐眼底的沉痛又不忍心多話。
直到他點了點頭,蘇唐才松一口氣,晃晃悠悠地把自己放上長廊上的靠椅。
手術中的燈牌又亮了一段時間。
更換顏色時,左鶴軒眼尖率先看見了,他剛要招呼蘇唐換個位置休息,女人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不要告訴他我來過。”捂著心臟,蘇唐最后囑咐到。
她何嘗不為男人的反應心痛?
可她還是走了,她努力維持著傅夫人端莊的姿態,竭盡全力把腦袋放空,好像自己根本一點都不記掛身后嘈雜處男人的情況。
她只一心一意地走著,未曾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