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唐在腦海中終于整理完了這一路的對話。
她總算從自己的言語里,總結出了一個最匹配傅夜白奇怪反應的詞語。
然而這個詞語卻讓她得難以置信。
傅夜白的命令語氣給她帶來的不適都被她拋之腦后了。
她納悶地默默觀察了片刻男人緊抿的唇角,又注視著他不打算繼續將車子開動的手掌,到底還是問出了那個在她腦海里不斷盤桓的問題。
“夜白哥哥,你這樣,不會是在吃醋吧?”
如果不是有實際證明,蘇唐根本不敢得出這個結論。
傅夜白的反應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別扭得不像傅氏財團殺伐果斷的總裁,反倒像是蘇唐閑來無事看的電視劇里的男主,她在現實中沒遇見過這種情況,所以眼下也緊緊只是猜測而已。
可接下來男人的表現,卻在無聲無息中,仿佛證實了她的猜測。
賓利上常年準備著沒有開蓋的水,傅夜白鮮少動用。
然而在蘇唐話音落下不久后,寬大的手掌覆上了礦泉水的瓶身,擰開瓶蓋時,略微有些過重的力道,還不小心將礦泉水瓶內的水,撒出來了些許。
黑色西裝上暈染開一灘更深沉得痕跡,蘇唐先一步反應了過來,取過車載的紙巾,便很是隨手地替男人擦拭。
紙巾擦過西裝褲的瞬間,她感受到男人突如其來的一陣僵硬。
“我自己來。”
手上的紙巾被男人不由分說地奪走,蘇唐眼睜睜看著那團紙巾,在已經被擦拭過的位置上又待了好一會,才總算進了它真正該去的歸宿。
紙巾落進車載垃圾桶的聲音很輕,在安靜得有些尷尬的車廂里,突兀得像傅夜白莫名其妙的反應。
車子再次開動了。
這一次,男人的目光半點沒有落在蘇唐的身上。
疲勞了一天后,喉嚨里開始泛起干澀,蘇唐試圖伸出手去取另一瓶沒有開封的水,手肘意外地碰上了男人的手臂。
極輕的力道,傅夜白卻明顯一僵。
“我有那么可怕嗎?”下意識地,蘇唐細聲吐槽著。
他沒有回答她。
她這一句出于無意的吐槽,卻在傅夜白和她的心中都掀起了一小陣波瀾。
傅夜白不可能會怕她。
這樣的反應,只說明了一點,極度荒謬的一點——
她剛剛不負責任的那個猜測,好像真的,戳中了男人心中不愿意言說的某個事實?
車內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
兩個人都盡力不發出半點聲響,維持著車內貌似和平的假象。
蘇唐甚至連拿在手里的礦泉水瓶都不敢放下了,她僵硬地將瓶子拿在手中,擰開瓶蓋的聲響放得輕得幾近無聲,花費了蘇唐相當大的力道。
突然,“砰”的一聲。
混在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里,被手機鈴聲完全蓋下。
有礦泉水隨著擰開些許的瓶蓋流淌而出,撒在蘇唐的禮服上,她手忙腳亂的一邊扯過紙巾擦拭著禮服,一邊接聽著來電:“媽媽?怎么了?”
能被蘇唐稱呼為母親的,只有她和傅夜白共同的母親。
“沒什么事情就不能找你啦?”
電話那頭顧笙歡嗔怪的情緒感染了蘇唐,讓蘇唐不由自主地遺忘了車內的尷尬。
未免這是一通同時打給兩個人的來電,蘇唐打開了免提,好讓駕駛座上的男人,也能聽見顧笙歡的言語。
“唐唐,有你這個女兒,我真的很驕傲。”
顧笙歡突如其來的夸贊,讓蘇唐始料未及,臉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透。
她張著嘴,回答得磕磕絆絆:“媽媽……怎么突然說這種話。”
從蘇唐長大之后,離開了學校,她很少再聽見顧笙歡這么鄭重其事的夸贊了。
難道是……
果不其然,下一刻,電話那頭的女聲,說起了這一次畫展。
“我一開始看見網上報道的畫展,畫家姓名那一欄,還以為是和你同名同姓的畫家。”顧笙歡調笑著,蘇唐能夠想象得到婦人此時臉上滿足的笑容:“然后刷到圖片,還真的是我家漂亮的小女兒,唐唐,你今天特別美。”
“謝謝媽媽……”
蘇唐吶吶地,眼眶里有眼淚快要淌出,是感動,也是不知所措。
了解蘇唐不善于應付這樣的煽情,顧笙歡語調輕快轉化了話題。
“你的畫作,媽媽好喜歡,什么時候給媽媽畫一幅?我想老宅里,掛一幅你成年后創作的畫作。”
傅家老宅里是掛著蘇唐的畫作的。
但那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作品了。
彼時蘇唐才剛剛到達傅家沒有多久,她在繪畫上第一次展現出了自己不同尋常的天賦,所以顧笙歡給她請來了老師,專門教導她創作——
她創作的第一幅畫被顧笙歡慎重其事地放在了客廳里。
每每有客人前來,她那幅童年隨手創作的畫作,都會被顧笙歡拉著客人看。
傅家夫婦是愛著自己的。
蘇唐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笑著回答到:“好,等這次畫展徹底結束了,我給媽媽畫一幅畫!”
來電緩解了車廂里的氣氛,車子突然停下時,電話那頭的顧笙歡剛好掛斷了這一通來電。
男人很是隨意地打開了車門,蘇唐同時下了車,禮服上被打濕的痕跡有些微明顯,卻半點沒有影響到她臉上綻如春花的笑顏。
“這一次的畫展,居然會造成這么大的轟動……”
蘇唐喃喃自語著,她沒想過要讓這話落入傅夜白耳中,然而卻不可避免地,讓男人聽清楚了她的低語。
阿雅聽見院子里的引擎聲音,提前打開了家門。
傅夜白看著蘇唐沉浸在喜悅里,一步步靠近家門時,心里又想起了畫展的成功大都被蘇唐歸結給了沈司年的付出。
好不容易壓下的不快,再次浮上了心頭。
高跟鞋落在門前,蘇唐聽見了來自身后的一道冷笑。
男人單手放在口袋里,不羈的模樣和他平日里的冷淡有些許反差,同時也足夠表現男人不愉快的心情。
“別想太多。”
他視線落在女人無名指上的戒指上,臉上的神色淡淡:“這一切后續,都只是因為你是傅夫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