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進(jìn)門之后,雙肩包被暫且隨手放置在了置物架上,瞥過平底鞋外表多出的一道鞋印,蘇唐愣神了一瞬間。
大概是白天和柳沐沐的那個朋友糾纏時留下的吧……
蘇唐低下了眸子,不愿意看向已經(jīng)亮起燈光的客廳。
今天打了人后,蘇唐已有些排斥回到別墅。
歸家的時間被她一拖再拖,直到夜晚九點(diǎn)鐘,畫廊到了關(guān)閉的點(diǎn),她才不得不坐上了沈司年送她回程的車。
但有些事情,不是她想避讓,便能成功逃避的。
“蘇唐。”
換上家居服的傅夜白聞聲靠近了玄關(guān)處,語氣低平:“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你自己說。”
他們沒有婚姻關(guān)系之前,傅夜白曾經(jīng)用過幾次這樣的句式和她交談。
往往是蘇唐在學(xué)校犯下了些小錯。
蘇唐沒對男人撒過謊,但前提是,以往的她很清楚,無論她做下了什么,她的夜白哥哥都會為她解決……
不同以往,蘇唐選擇了沉默
她身上沾染著門外帶來的冷冽,唇色淡極,在玄關(guān)處昏暗的燈光里,幾乎和窗外的夜色同等低迷。
“你動手打人了?”
傅夜白說著不帶起伏的問句,內(nèi)心深處對這個可能性有著幾分質(zhì)疑。
柳沐沐在病床上落淚同他告狀時,他根本無法將柳沐沐嘴里打人的女人,和家里一慣聽話的蘇唐聯(lián)系同等。
蘇唐初中時在學(xué)校被欺負(fù),還是他出面解決的事端,這樣膽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會主動和人動手?
然而,下一刻——
“是我。”
下蹲脫下了鞋子,蘇唐借著將鞋放入鞋柜的動作,掩飾了手指的不停顫抖。
聞言,男人冷了眉目。
“一開始有人跟我提這件事,我是不信的……”
俯視著女人,傅夜白按捺下胸口的不滿,試圖平靜地向蘇唐詢問:“沒想到真的是你,蘇唐,你怎么能動手打人,以前怎么教你的?”
違背了初衷,男人的言語落入蘇唐耳中,起到了反效果。
不甘和憤慨涌上心間,蘇唐猛地抬起了頭,模仿著男人的語氣反諷到:“不然呢,傅夜白,你以為我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男人啞口無言。
在此之前,他的確沒想過蘇唐會朝人動手。
到底還是他太過于不了解這個妻子了吧……
結(jié)婚兩年來,他始終以過去的目光看待她。
人都是會變的。
傅夜白不喜歡這樣的變化,更不喜歡女人喊他全名的行為。
“傅家是怎么教你的?禮義廉恥,爸媽總不會漏掉教你這些……”
本能地?fù)Q上訓(xùn)斥語氣,傅夜白自認(rèn)為秉持著兄長身份,但他設(shè)想好的詞句,話音未落,直接被蘇唐堵回了喉嚨。
“夜白哥哥,我叫你一聲哥哥,你不會真就以為我是你的妹妹吧?”
有心與傅夜白置氣的蘇唐,仿佛是一只炸毛的刺猬。
她冷笑著,唇角的弧度里藏著嘲諷,腦海里充滿了白天柳沐沐的朋友嘲諷她的那些詞句。
男人根本沒有將事態(tài)了解完全,見到她的第一面便是劈頭蓋臉的訓(xùn)斥,讓蘇唐完全無心繼續(xù)保持冷靜。
“我是孤兒。”
平直地?cái)⑹鲋@一事實(shí),蘇唐心里抽痛不已:“說不定我的親生父母,也是這樣不懂禮義廉恥的人,配不上傅家的高風(fēng)亮節(jié),是我敗壞門風(fēng),可以了吧!”
蘇唐無意識加大了聲量。
說完這句話后,她吃力地喘了好幾口氣,才讓呼吸恢復(fù)均勻。
再次抬頭時,她對上了男人不敢置信的臉色。
傅夜白,傅氏財(cái)團(tuán)的現(xiàn)任總裁,恐怕從未在人前露出這般失色表情。
但蘇唐未曾感到半分得意,她只覺得嘲諷。
無論是夫妻還是兄妹,因?yàn)橥馊说氖虑槎鴮?nèi)爭執(zhí),已是可笑不已的事情。
思及此處,她發(fā)力地扯了扯嘴角,忽而想明白一件道理。
對男人而言,或許柳沐沐才是他真正意義上,可以做妻子的人吧。
“你什么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
傅夜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他不敢確信面前有些歇斯底里的女人是蘇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她:“你這番話,如果讓母親聽見,你應(yīng)該明白她會多傷心?”
縱使蘇唐是養(yǎng)女,可傅家這么多年來,給予她的條件,有時甚至比他傅夜白這個親生兒子還要盡善盡美。
十幾年的付出,還不夠蘇唐對傅家生出歸宿感嗎?
傅夜白沉浸在不敢置信中,他遺忘了一件事——
分明是他自己一步步,一寸寸,想要把蘇唐從這個家中抽離的。
忽如其來,蘇唐覺得疲憊且煩躁。
她懶得再多看男人一眼,這樣的爭執(zhí)毫無意義,甚至有些雞同鴨講的味道。
拎起了雙肩包,蘇唐撞開了男人堵住玄關(guān)的半邊身子,寸步不停地邁上了樓梯。
傅夜白還在詫異肩膀處的微痛時,蘇唐已到達(dá)了二樓她的房間門口,她沒有回頭哪怕一眼,仿佛身后的,不算她愛慕了十多年的男人,而是吃人的洪水猛獸。
“蘇唐!”
反應(yīng)過來的傅夜白直接沖上了樓,他第一次見蘇唐氣勢洶洶的模樣,下意識地便不愿意女人從視線里逃脫。
仿佛一旦成功讓她躲藏起來,他便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一般。
蘇唐不打算繼續(xù)和傅夜白糾纏。
聽著身后傳來的腳步聲,蘇唐沒有猶豫,閃身進(jìn)了門內(nèi),唯獨(dú)給傅夜白留下她粉紅色外套的一角,在尚有門縫時將門縫完全占據(jù)。
“哐!”的一聲動靜,房門和門框徹底契合。
傅夜白恰巧站到了門邊,手掌已經(jīng)握上了門把手,正打算按下,門內(nèi)又傳來反鎖的“咔嚓”聲。
近日以來,傅夜白在家里體驗(yàn)到了許多第一次。
第一次吃閉門羹的他臉黑如碳,手掌捏成了拳,險(xiǎn)些便控制不住,向門板砸去。
拳頭在距離門板一厘米不到的位置停滯。
傅夜白呼吸凌亂,周身氣勢,比別墅外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