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個人開車出去,這還是第一次。
心底雖有疑惑,可古湛還是聰明地選擇什么也沒有問,恭敬地將鑰匙遞了過去。
君瀾飯店。
韓國山將車子停好,推門進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戶邊的寧芬。
今天的寧芬明顯是刻意打扮過,一身淺綠色的旗袍將完美的好身段展露得淋漓盡致。本就精致的五官,略施粉黛之后,顯得猶為可人。
寧芬一直都是圈內公認的美女,盡管已經年過半百,卻依然風韻猶存。
當年,他不就是因為她的美貌,所以才會……
往事如風,韓國山瞼了瞼神,拄著拐杖,慢慢往那邊走去。
聽著聲音,寧芬緩緩轉過頭來。當她看到一身唐裝的韓國山陡然出現時,白皙的臉上,悄然滑過一滴眼淚。
“你終于還是來了!”
“抱歉,我忘了。”
“沒什么好抱歉的,”寧芬吸了吸鼻子,冷笑著諷刺,“其實,這么多年,你還是沒有忘記她吧!”
這個她,顯而易見,自然指的是韓明倫的母親——靳茹。
“我?”韓國山躊躇著回答。
有些事,早晚都是要說破的!
最終,他拉過對面的椅子坐下,猶豫許久,還是開了口,“那你呢?你又是不是因為愛我,才跟我結婚的?”
聞言,寧芬微微一怔,沒有回答。
韓國山扭過頭,掃視餐廳大堂,最后視線落到自己面前的這個位置。
“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靳茹。當年因為她的病,我們不能行夫妻之實。我本沒有什么,可她卻考慮到我正值當年,怕苦了我,硬逼著我再找一個女人。那天,她又跟我提起這事,因為公司案子的失利,我心里煩燥,于是跟她拌了幾句嘴,來到這里。”
“我記得當年,就在這個位置,我跟你第一次見面,我們一起坐在這里,喝得酩酊大醉,再后面……”
韓國山的話,讓寧芬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晚上。
那時,她剛剛丟失孩子,對一切都萬籟俱灰。
某天,寧芬一個人到酒吧買醉,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見到了韓國山,兩個同樣有著故事的成年男女,因為酒精的作用,快速熟悉起來。
很快,醉酒之后,稀里糊涂地發生了一次。
從此,年輕美貌的寧芬,徹底打開了韓國山的心門。他開始頻繁地跟她接觸,并且戀情一發不可收拾。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終于這事還是被韓明倫知曉。
正值少年的韓明倫,一氣之下將父親的丑聞告訴了靳茹。
到現在,韓國山還能清楚地記得,靳茹得知此事時的神情。她還是那么一幅溫婉可人的模樣,就好像自己不是當事人一般。
“明倫,這是我跟你爸之間的事,你年紀小,不要插手太多。”
“媽!”青春期的韓明倫十分叛逆,他瞪大了雙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靳茹抬手止住了兒子的話:“有件事情,我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跟你爸早已沒有感情,這些年之所以勉強在一起,不過是考慮到你的成長。現在你是大孩子了,我跟你爸,也該做一個了斷了。”
說著,她從旁邊的柜子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協議,朝著韓國山的方向遞了過來,“國山,簽了吧,于你于我,都是一種解脫……”
“夫人,你點的酒。”侍者的聲音,將韓國山的思緒拉回現實。
寧芬淡定地接過紅酒瓶,然后,全部倒進一個大型的酒杯里,再注入了一些飲料。
耀眼的燈光下,那雙纖細如玉的手,顯得格外的潔白奪目。
韓國山微微恍惚,還記得當年,靳茹也特別喜歡來這里。那時,她的病還沒有發作,他們還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那會兒,她也會坐在如今這個位置,笑容溫柔,叫來一杯醇厚的紅酒,親手為他醒上一杯。
燈光是那樣的潔白,而她是那樣的怡靜。
“國山,快嘗嘗。我剛剛自制的,可好喝了。”
靳茹的笑容那樣溫柔,就好似,世上再大的傷痛,在她的溫柔呵護下,都會被平復得消失不見,可惜現在再也回不到從前……
“國山……”
“啊?”韓國山有些晃神,意識回籠時,卻發現眼前的并不是逝去的愛人靳茹,而是現在的妻子——寧芬。
他呵呵干笑兩聲,這一刻,不得不承認,男人天生有一種劣根性。
張愛玲曾經說過: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相比溫柔賢惠的靳茹,此時的寧芬無疑成了蚊子血,飯粘子。
寧芬并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只是固執地遞著紅色的酒杯。杯中的液體,隨著抬手的動作,微微晃動。
韓國山接過杯子,卻并不急著喝,而是緩緩放到了一邊。身上紅色的唐裝,襯得他非但沒有歲月的痕跡,反而多了一絲淡定從容。
“一直沒敢告訴你,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你所謂的老地方,其實是我向靳茹求婚的地方。”
“其實當時,我糾結且痛苦。一方面即舍不得舍棄自己的老婆跟孩子,另一面,卻也深深愧對于你。你明明已經是知名的舞蹈家,本可以風光體面地嫁進身份匹配的豪門,幸福快樂地過一生。可是因為我的一時醉酒,毀了原本該有的生活。”
“我每天徘徊在你跟靳茹之間,無論取舍誰都非我本愿。就在我還猶豫不決之際,萬萬沒有想到,她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病過世了……”
那天,韓國山并沒有接下靳茹的離婚協議書,本以為,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總能在這兩個女人之間,找到一個最為妥當的安排。可惜,辦法還沒有想出來,老天已經幫自己做了最后決定。
整棟裝修奢華的別墅,滿是悲鳴的哭泣,氣氛異常低迷。韓國山怔怔盯著靳茹的照片,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明明昨天還近在眼前,今天卻已經天人永隔。
管家從樓上下來,小心地將靳茹的遺物整理好,其中就包括一封書信。
“老爺,這是傭人剛剛在夫人房間收拾出來的。他們看上面寫了您的名字,所以就交到我這里來了。”
韓國山擦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將視線從靳茹的遺像上移開,伸手接過管家遞過來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