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夏琳一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一汩汩的全都順著她夏皙的臉頰流了下來。
她小手捂在嘴上,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一張小臉死死的埋在韓明倫的胸膛里。
這段痛苦的回憶,她這輩子都不愿想起。
她清楚的記得,那天在醫(yī)院里,醫(yī)生們因為她沒有錢,遲遲不肯救治夢琪,直至她親眼看著母親就那樣死去……
如果夢琪身邊有個男人,如果有人肯幫著他們先借點錢,可惜沒有如果。
夏琳一對錢的概念,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她把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就是因為她知道,錢是能夠救命的東西。
無論到了任何時候,都不可以沒錢,沒錢就等于沒命。
她強忍著心中所有的傷痛,在韓明倫的懷里抽泣著。
韓明倫一顆不曾軟弱的心,在這個時候竟也被她抓的緊緊的,有些憋悶的喘不過氣來。
不過他還要替她出頭,替她解決所有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凌厲如刀的落在鹿臺山的臉上,聲音依然冰冷。
“鹿臺山,我來告訴你,她在臨死前為什么沒人照顧,不是因為那時的夏琳一太弱小,而是因為她愛你,她用她的生命在向你宣告,她的一生中只有你一個男人。”
“什……什么?”
鹿臺山驚詫的瞪大了眼睛,雙眸空洞。
“如果她真的跟別人有染,為什么會沒有人照顧,她大可以去找那個男人,怎么也不會就那樣早早就離開了人世。她沒有去,寧可死也沒有跟那個男人開口,你猜這是為什么?”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在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如果他的母親有夢琪一半的忠貞,那么他也不會遭遇那樣的童年。
人啊,就是不懂得珍惜。
鹿臺山堆坐在地上,感覺自己被震驚了一般。
這么多年,他一直都被葉水蘭的虛偽所蒙蔽,卻從來沒有真正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
這么說來,夢琪確實是他害死的……
鹿臺山這一輩子就只愛他自己,雖然他對葉水蘭極好,也是因為他喜歡她恭敬著自己,奉承著自己。
可后來,那些都不過是虛假的一切。
真正愛他的女人,就只有夢琪一人,哪怕是臨死,她也沒有做出半點對不起他的事。
要不是葉水蘭離他而去,偌大的鹿苑就只剩他一個人,他也許直到今日都不會想起夢琪的好來。
一時之間,他的心里很是愧疚。
韓明倫的大手一邊撫在夏琳一的背上安慰著,一邊看著狼狽坐在地上的鹿臺山開口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接下來的日子里,你是想多一個親人照應著,還是想在偌大的鹿苑里孤獨終老,就看你怎么選擇了。”
鹿臺山雙眸中閃爍著些星星點點的晶瑩,他將臉別過去,抬手在臉上蹭了蹭。
然后,他吸了吸鼻子,重新的跪好在油畫前。
他抬眼望著油畫中的女人,跟他最初見到時一樣的美麗。
想起二十幾年前,自己真的不懂事,才會做出那么錯的事來。
鹿臺山忽然俯下身子,在地上咣的一聲磕了個響頭。
韓明倫有些詫異,怎么說他也是叱咤在商界二十幾年的風云人物,居然就這么放下身段,真的在夢琪的畫前磕了頭。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若不是被逼,誰會跪下。
可眼下他不但一直跪著,竟還發(fā)自內心的磕了個頭,韓明倫看到這一幕,心里對他又刷新了印象。
咣!咣!咣!咣!
鹿臺山并沒有停下,而是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夏琳一聽到聲響,連忙從韓明倫的懷里鉆了出來。
她好奇的回過頭來,只見著鹿臺山一直在重重的磕頭,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這一幕,是她最想要看到的。
她人生的一個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給母親討回一個公道來。
沒想到真的等到這一刻,她的心里竟是莫名的心疼。
“夠了!”她撕心裂肺的吼了一聲,震徹了整個京華別墅。
鹿臺山忽然頓住,然后才緩緩地將頭離開了地面。
要說京華別墅里的裝扮雖然不是鑲了金一般的華麗,但各種材質絕對是環(huán)保且安全的。
平時要是有人不小心在地上滑了一跤,都不會摔壞,防震的地面簡直貼心到了極致。
可就是這樣的地面,都被鹿臺山磕出了血。
他的額頭血肉模糊的,像是爛了一樣,讓人有些看不下去。
“對不起……”鹿臺山悠悠的開口。
夏琳一的眼淚不停的流淌下來,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韓明倫不知從哪兒拿了一件寬大的衣服,輕輕的披在了鹿臺山的身上。
他伸手將鹿臺山扶了起來,然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你來的對,不然怎么會找回一個女兒呢?”
鹿臺山的眼眶濕漉漉的,他心中感激的看著韓明倫,卻始終不敢對視夏琳一的眼睛。
“我不敢奢望什么,不過以后每個周末,我都會去墓地看望夢琪。我雖然自私了些,但我卻從不殺人放火,夢琪因我而死,我必須為她做點什么。還有就是……我想重新愛她。”
這些話是夏琳一沒有想到的,此時此刻,她竟然好想上前替他把衣服穿好,好想問問他,頭上的傷疼不疼。
可她沒有。
鹿臺山草草地穿好了衣服,低著頭離開了。
他本該跟夏琳一做個告別,可是他沒有,他不知該怎么開口。
這父女倆在這一點上,還是真是很像。
韓明倫讓鐘意開車送他回了鹿苑,夏九也跟著一起去了,說是先照應幾天。
有夏九跟著去,夏琳一也就放心了。
韓明倫的大手輕輕的為她擦去臉上的淚痕,然后遞了一杯溫水過來,“車太太,小九不在的這些日子里,就由我來替她照顧你的起居,來,先把水喝了。”
夏琳一知道他這是在開玩笑,故意逗著她笑,可她實在是笑得有些難看。
她伸出小手將杯子接了過來,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大口水。
韓明倫笑了,笑得很燦爛。
這樣的笑容在他的臉上極為少見,也許是因為他今天做了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吧。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么,過兩天咱們先開個記者招待會,你不是要宣布你達令小姐的身份么,順便咱們把跟鹿家的關系,也都公開了事,以后也好踏踏實實的相處。”
踏踏實實的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