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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央蘭末傳 > 第六十二章:較勁
  雖然平日里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聞棲辭還是很有風度的。

  二話沒說鉆進了地鋪,背對著床,眼睛睜的老大。

  他毫無睡意,聽著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把它們想象成一支美妙的樂曲。

  蘇青時更睡不著。

  她躺在床上,目似銅鈴。不禁摸了摸喉嚨,沒有火燒火燎,寒冰刺骨的感覺,全無痛感。

  她張了張嘴,猶豫了。

  良久,當雨打屋檐的聲音小去,房內出現均勻狹長的呼吸,蘇青時側過身,目光落在床下。

  “聞彧。”

  她輕聲喚,喉間淡色,吐字清晰。

  地上的人動了動,嚇得她屏住呼吸,好在,他大概是不習慣側臥睡,換了個姿勢。

  他的血果真奇效。

  她為尋清除體內余毒的法子曾翻山越嶺,四處求醫,練就了她鋼鐵之身,可是最多也治標不治本。

  追擊他們的黑衣人、馬車墜崖、聞彧中毒、皇宮內,山南村的案宗失蹤……

  央蘭祭師血脈的秘密,怕是守不住了。

  ……

  “彧兒,你記住,我們聞家人生死皆為央蘭,絕不可有二心。”

  父親慈愛的撫摸著他的頭,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像從前無數個日夜那樣,對他說道。

  他似懂非懂的點頭,回頭看見娘親略顯蒼白的臉色。

  她有些氣惱責備的瞪父親一眼,在他身前蹲下,溫柔而牽強地笑道:“彧兒,喜歡什么就去做,人生苦短,要為自己而活。”

  父親很不認同娘親的話,他凜聲怒目道:“彧兒,你是聞家血脈,應當擔起聞氏一族的使命,無論今后遇到什么困難打擊,都不要忘記你是聞家人,是央蘭人,要為國為民!”

  娘親推開父親,將他護在懷里,哭喊著:“聞延景!他是你的兒子,你別這么狠心。”

  他至今不明白,一向嚴謹的父親當時為何露出那樣無力的神情。

  ……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夢見過爹娘了。

  印象中最為深刻的,是娘親破口大罵聞氏先祖,與父親爭執不休,在房內大吵大鬧。

  后來,府上所有的家仆都換了新面孔。

  他們究竟在吵什么呢,一向溫柔儒雅的娘親像變了個人似的,至今回想起當時的情況,聞棲辭依然心有余悸。

  昌都城,御龍殿。

  皇宮的氣氛和往常不大一樣。

  灃守帝得知二人回朝,急將他們傳到內殿。

  內殿擱著一塊白布,像是有人躺在下面。隱隱傳來腐臭的氣息,混著內殿的龍涎香,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兩位愛卿不必多禮。”灃守帝開門見山道,“蘇相,此次回鄉有何收獲?”

  “啟稟皇上,行萊有當年天元丹的配方。”

  灃守帝蹙眉:“愛卿想以解毒之法處理那群尸?”

  “正是。”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只是,”灃守帝思慮片刻,“那群不腐尸體內恐怕已經不止天元丹留下的藥效了。”

  “臣以為,那東西不懼兵刃水火,不畏劇毒蛇蝎,從內攻破值得一試。”

  灃守帝沒有表態,指著白布道:“這是從邊南方運來的尸體……死狀慘烈,不似人為。”

  他凝了聞棲辭一眼,笑道:“聞愛卿打開瞧瞧?”

  “既然皇上說了死狀慘烈,臣還是不看了吧。”聞棲辭道。

  蘇青時卻上前一步,揭了白布。

  那白布之下的已不是人形,血肉搗碎成一團亂糊,紅白交錯,蚊蠅附食其上。

  從聞棲辭的角度看去,正看到那‘人’被開膛破肚,掏空內臟的腹腔。

  “嘔……”

  他彎下腰,吐的嘔心瀝血。

  蘇青時很快放下白布,也倒吸了一口氣。

  “棲辭呀,你這膽量還不如蘇相一個女子。”灃守帝搖頭笑笑,喚來宮女清掃內殿。

  “皇上,難道已有不腐尸破土而出?”

  “朕覺得有。若是人為,更加驚世駭俗了。朕寧愿相信是不腐尸所為。”灃守帝沉著道,“只是目前還未有人親眼見到它的蹤跡。”

  “臣請命即刻前往行萊,尋天元丹的配方!”

  “此事雖急,但有一事更急。”

  收到灃守帝投來的目光,聞棲辭后背一涼。

  “這件事驚動了邊南的百姓,也驚動了不少城中百姓,如今人心惶惶,需要聞愛卿做一場祈福,安撫人心吶。”

  聞棲辭:……

  ……

  進來兩名侍衛將白布下的東西擔走,殿下兩人一前一后離開,灃守帝禁不住咳嗽數聲,命人清掃內殿,多置熏香。

  他登基三十幾載,早過了知天命的歲數,發跡不見斑白,容顏不顯歲月的痕跡,他的身體算是歷代央蘭皇帝中最健朗的了。

  只是不知道,他還能撐多久。

  “咳咳咳……”

  跟隨多年的太監急忙為他端茶順氣,又提醒道:“皇上,有段時間沒補了,奴才去給您取些藥汁?”

  灃守帝眸底一閃,點了點頭。

  -

  世人皆知,央蘭祭師有通天祈福的本領。本領再大,他也是人啊。

  餐風宿雨,獨坐高臺。

  在這冬春交替的季節,除了穿厚實一些,聞棲辭想不出別的御寒法子。

  夜里尤其冷冽,高處不勝寒,冷風是真真刺骨。

  俯瞰身下一眾臣卿,個個貂皮加身,軟墊為席,東倒西歪。

  皇帝坐到子時一刻便起身走了,眾大臣也陸陸續續離開。

  這原本也不是強迫性要眾人留下,多是為了在皇帝面前圖個眼緣,聊表忠心,皇帝都走了,他們留下來做戲給誰看?

  聞棲辭早就對他們知根知底,朝臣們個個看似與他交好,對他畢恭畢敬,阿諛奉承,不過是圖他別舉報他們逢場作戲。

  他在朝中人緣極好,卻倍感孤獨。

  還不如蘇青時孑然一身。

  她雖不與人私交,卻獨傲得讓人羨慕,羨慕她的自在不羈,可以隨心所欲。

  一眨眼,下方的朝臣走光了。

  走了正好,聞棲辭伸了個懶腰,準備躺下睡覺。

  就在他拿出早已備好的被絮時,余光一滯,在陰冷的夜色下,他看到角落的蘇青時。

  ……

  她在監督他?

  聞棲辭瞇了瞇眼,放下被絮,重新端坐起來。

  蘇青時坐的挺拔,紋絲未動。

  夜風呼嘯在她臉上,吹起幾縷青絲,悄然舞動。

  聞棲辭與她無聲的較著勁,不知坐了多久,眼皮都在打架了,卻見蘇青時還沒有要走的意思,活像一尊雕塑坐在那里。

  他暗罵幾聲,咬牙堅持。

  不能被她揪著把柄,不能,絕不能……

  實在堅持不住,只能狠狠捏了自己一把。

  啊!

  太酸爽了。聞棲辭咬牙捂著左手,瞬間疼得精氣神十足。

  晃晃悠悠,悠悠忽忽。

  這么多年來,聞棲辭第一次坐著挺過了一個寒夜。并且是在沒有被絮加持的情況下。

  于是,他一病不起。

  但是,非常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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