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依依微笑看著言煜，從她看到那幾張畫，聽到他說的那句“畫的不是你”，還有默認他有喜歡的人的那一刻起，關依依內心那個選擇就已經開始起了動搖。
“看雪？”言煜烏黑的眼眸瞬間一亮。“那不是要去北方？來得及嗎？”
“坐飛機，來得及的，信我！就去S市。我們在那邊玩兒一天的雪，好不好？”關依依略帶慫恿之意，笑得齜牙咧嘴。
“就我們兩個嗎？”
“嗯啊！我們也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怎么樣？同樣沒見過雪的你期待不期待？”關依依的胳膊習慣性的蹭向他，眼里的靈動忽閃忽閃，不容拒絕。
“好，那我叫我叔幫我們訂機票，他那里訂機票方便。”言煜說完又嘗試著把手中的圍巾給她圍上。可她還是躲開了。
“怎么了？”言煜溫潤的唇半抿著，眉宇間微微蹙起。
“今天。沒那么冷。我先回去了。”
關依依朝他揮了揮手，便轉身回家。
今天的風沒有昨天的那么大，但關依依卻總覺得被風吹得眼睛干澀難受。不一會兒便有淚水沿著白皙的臉龐悠悠滑落。
腦子里又是他的畫，又是他的話，對于這些突然，她沒有一點點準備。
帶著憂傷的情緒根本就不想回家，于是她又來到了小區公園的亭子里。待到情緒舒緩下來才慢慢悠悠的晃回家。
剛進家門的時候，就在玄關處碰到她的媽媽顧微正好要出門。
“媽，你要去哪兒？”
“去買菜。”顧微一臉笑容，似冬日暖陽。“作業寫的怎么樣了？”
關依依躊躇的想了想，好像可以先跟媽媽說一說她現在的選擇和計劃。
“寫完啦，媽，我陪你去買菜吧。”關依依把書包往沙發上一扔，就跟著顧微出門了。
兩個人來到離小區不遠的超市。因為不是假日和周末，里面的人并不多。關依依幫媽媽推著推車，穿過狹小的過道，不經意的問：“媽，S市冷嗎？”
“冷，但是有暖氣。”顧微回答完后，忽的滿臉期待。“寶貝，你要跟我回去嗎？”
“我，其實并不喜歡跟你們分開，一個人真的太孤單。”關依依欲言又止，“昨晚我說……”
話還沒說完，顧微刻意避開昨晚的話題，便硬生生打斷了她的話。“怎么會孤單呢，媽媽養了一只很大的金毛犬。很乖很聽話呢。”
停頓了一下，顧微又“提出選項”繼續說：“不論你選擇誰，爸媽都尊重你，不會強迫你。”
關依依知道，顧微在躲避那個話題。那個關于她和關沉的問題。
“我跟你回北方。”關依依言簡意賅。
“真的？”顧微似是很意外。激動的一把攬過關依依，揉進懷里。“謝謝你，寶貝。”
“你知道嗎？你的學校媽媽已經找好了，你的房間媽媽也已經布置好了，就只等你答應跟我回去。謝謝你給我補償你的機會。”
關依依詫異的瞪大了眼睛。那如果她不答應跟她走呢？那她弄的這些東西不是白弄了？天知道最初那個堅定不移的選擇可不是跟她回北方。
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她害怕過幾天開學后，親眼目睹自己喜歡的人拿著一幅畫去跟另外一個女生表白。言煜那么帥，那個女生也一定也喜歡他。她沒勇氣去看他們一天天恩愛有加的在校園晃來晃去。
同時，她害怕自己會因為嫉妒言煜對那個女生好，而去欺負那個女生。不知不覺，一個虛幻的身影已在她腦海里成型。
恰巧，面前有個難得的機會，她可以趁這個機會趕緊轉學，拒絕面對。她開始在內心感謝上帝，關了門的同時已經開好窗。
當初的誓言雖然還沒崩，但是現在已經從她這邊開始瓦裂了。
她任顧微在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她，久久才回神。她輕輕推開顧微。“那你什么時候回北方？”
“大后天，怎么樣？那邊的學校要再下星期一才開學，因為下雪的原因，開學比這邊晚。”
大后天，時間剛好對得上。
關依依抓著推車的把手的手緊了緊，看顧微的神情有點恍惚。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顧微明亮的雙眸對上關依依的，示意她繼續說。
“我跟言煜約好了明天一起去s市看雪，然后他大后天就自己回來。我送他上飛機的時候可以順便接你。可以嗎？”
“言煜是我朋友，我們都沒看過雪。我怕以后沒有機會在一起了。”
顧微愣了一會兒，她捕捉到的信息自然不會是關依依對言煜難舍難分的感情。
她對著空氣放空，思量許久才說：“那媽媽明天也可以跟你們一起直接走的啊，你都過去了，我還在這邊多呆這兩天做什么？”
關依依帶著三分期待，七分好奇問她：“你，跟爸爸十年不見，沒什么話要說嗎？”
“他啊，”顧微把臉轉向她旁邊的貨架，清了一下嗓子，像是喉嚨里梗塞了什么不知名的物體，之后就順手隨便拿了貨架上的一盒巧克力，用扔的方式，讓它進入購物車。“我，早就……不喜歡他了。沒什么好說的。”
不喜歡了嗎？
要說女人有多敏感，她能從你的停頓里看出猶豫，再從猶豫里看出謊言。關依依咬著下唇不再說話，她也是女的。她并不想解讀媽媽眼里的霧氣，和那稀密極細小的紅色血絲。因為喜歡是一回事，要不要留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這一點上，她和媽媽感同身受。
逛了一圈，要買的菜都買齊了。回到家的時候。爸爸正翹著二郎腿在看電視。
關依依跟著顧微進廚房，幫忙洗完了菜才出來，坐到了關沉旁邊，兩人眼眸皆對著電視，并沒有看向對方。
“爸。”
“嗯。”
“這些年，你孤單過嗎？”
“不啊。”
“哦。”
其實，關依依在問顧微愿不愿意為了她留在南方之前，就問過關沉是否愿意為了她，而向顧微服軟，求她一次，留在南方。
然而，兩人都不給她答案。
電視機上的一條廣告過去，關依依轉頭看向他，聲音干凈，語氣平穩。“我想跟媽媽去S市。”
關沉猛地看過來，想說什么卻如鯁在喉。
久久的才憋出一句“那就去吧。”
“我暑假會回來看你。”
“嗯。”
他們的談話簡單明了，就此結束。
吃飯的時候，關依依想盡辦法好說歹說的讓媽媽留到大后天再走。終于以“你幫我收拾行李衣物寄到s市”為理由，讓她留下了。
關依依不確定，這兩個性格都有一點強悍的人，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會不會溫順一點，但她還是愿意試一試。
接到言煜的電話，已經是晚上7點多。關依依站在陽臺上，對著烏黑冷清的天空觀望。
“依依。我，剛剛買了羽絨服。還有保暖襪。”
“嗯？羽絨服？保暖襪？我都沒想到這些！”被一些“說走就走的旅行觀念”洗腦后，關依依確實沒有去考慮到要準備什么，注意什么，預防什么。
“怎么辦？”現在的她淚流滿面，只想吞幾瓶后/悔/藥。
“我給你也買了。”言煜在那段輕笑，微沖的氣息穿過話筒，帶著屬于少年的清純。“羽絨服是白色的，均碼的，你可以穿。保暖襪上面有你喜歡的小豬佩奇。”
“言煜！你太好了！”關依依一個激動，就在陽臺上蹦了起來。
悅耳的歡呼聲劃過暗夜長空，激起了小區無數個“你有病啊”、“能不能安靜點”、“小區是你家呀”、“誰家的孩子”。 關依依嚇得雙手捧著手機按在胸口，急忙進屋。
“依依，你又擾民了？”言煜笑問。
“嗯……一時沒壓制住內心的激動，就……哎！關你什么事。又沒打擾到你那邊。”關依依進到屋內后，又把頭探出去望了望四周。
“不，已經打擾到了。從電話傳過來的。”他還是在笑，而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希望大后天他自己上飛機的時候，還能笑的那么開心就好。
關依依走到沙發邊坐下。接下來就是他們這些年相處之下最常見的問題：
關依依：“對了，飛機票加上衣服襪子一共多少錢，我發紅包給你。”
言煜：“依依，我不要你的錢。我今年收到的壓歲錢很多……”
關依依：“你覺得我沒收到壓歲錢是吧？我也不要你買的衣服了。你留著自己穿吧。”
言煜：“……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錯了，等我問我叔機票多少錢了，再發短信給你。你不要生氣……”
關依依這邊陷入了沉默，她另一只閑著的手正不安分的攪卷著自己的衣角，雙眸環顧客廳，確認爸媽都不在客廳后，放低了聲音問：“言煜，如果有一天我傷害了你，你會不會恨我？”
“干嘛這么問？”言煜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有點懵。
“哎！你快說。會不會。”
言煜在電話那頭想了一會兒，關依依在聽了無數個“呼呼”的呼吸聲后，才聽到了他的回答：“我才不浪費時間去恨你呢。”
“好吧，掛/了，明天再見！”關依依掛了電話。卻還在說：“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陽光小區c區8棟，16口陽臺上，少年握著已掛斷的手機，黝黑的眸子低垂。
“我喜歡你還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