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的笑容,十分生疏僵硬,甚至透著點怪異,但這確實是樂樂三歲多以來的第一個笑。
曾經好多次,秦汐多么希望樂樂能夠露出正常人類的表情,哪怕是負面的表情也好,然而樂樂根本就聽不懂她的話。
如今,樂樂不但能短暫的和她交流了,還會笑了,這是一種多么振奮人心的喜悅!
秦汐突然站起來,從口袋里拿出已經好久都沒收到過信號的手機,打開拍照功能,對樂樂道:“樂樂,你再笑一個好不好?”
樂樂瞥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情緒像是在鄙視她,不過還是嘗試著再一次勾了勾唇角,這次的笑容,比上一次要自然了一些。
“咔嚓。”秦汐按下拍照鍵,將樂樂的笑容拍了下來,然后無法抑制心中的喜悅,開始給孟靜和沈靜婉他們群發彩信,附上一段文字:我家樂樂會笑了!你們看看是不是好帥啊?
不一會兒,手機震動,一條未接消息彈出來:很帥,笑起來和我一模一樣。
秦汐內心猛然一跳,滑上去看發件人,卻發現這條信息是裴錦川發過來的。
她心里納悶,裴錦川怎么會收到她的彩信,她明明是發給孟靜他們的啊,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發信記錄,才發現剛剛自己在群發的時候,不小心手滑將裴錦川的名字也勾了上去——
她驚得差點把手機扔到地上。
裴錦川收到那條彩信了,而且還回了那么一句曖昧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說樂樂笑起來的樣子和他一模一樣,難道
他知道了樂樂的真實身份?!
秦汐的心,一下就變得七上八下了起來。
如果裴錦川知道了樂樂的真實身份,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再允許自己獨自帶著樂樂,那么
她是不是就可以厚顏無恥地留在他的身邊?
是不是就可以用時間來彌補她上一次對他的虧欠?
是不是,他們的感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秦汐的腦子里有些亂,一方面,她是真的想和裴錦川結清誤會,重歸于好,一方面,她又不太敢做下這樣的決定。
如果,要利用兒子的關系才能留在他的身邊,那她自己是不是也挺自私齷齪的?
可是,舍不得啊,裴錦川這個人,她真的舍不得。
秦汐一直以為,一段美好純潔的愛情里,是不應該有任何的算計和小聰明的,所以,盡管她知道麥薇的種種,卻從未想過要去裴錦川面前告狀,所以,之前顧少庭和葉婉柔偷情的時候,她也從未想過去爭取什么。
愛情就應該是純白的顏色,如果白色上面被沾染了污點,那么她寧愿什么都不要——
所以,四年前,她選擇了遠走他鄉,不爭不搶。
然而,每一件事都有正反兩面,在經歷了這么多以后,她早已有些拿不準自己是否應當堅持少女時期的想法了。
唉
想來想去,她最終只能嘆息一聲,反正她現在已經回來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如果裴錦川能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她還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一些事。
裴錦川放下手機,唇角還殘留著一絲來不及散去的笑意,看得tony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神馬?
裴大總裁去了一趟鄉下回來,突然就一改之前的陰郁,不但沒有像以前那樣隨時都有可能變成噴火龍,反而心情似乎還挺美的,還笑?
他剛剛沒看錯吧?難不成是有什么喜事?
難道是他在鄉下結識了一個淳樸善良的農村女孩,突然與那女孩墜入愛河陷入熱戀一發不可自拔了?
可那樣的話,秦汐怎么辦啊!
此時tony已經腦補出了幾十萬字的三角虐戀,然后看裴錦川的眼神就變得不對勁了。
裴錦川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來,“你盯著我干什么?不是有新情報嗎?情報呢?”
tony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趕緊打開自己的電腦,接上投影儀,電腦上的畫面立即出現在前面的墻上。
“總裁,你看看這個。”tony動了動鼠標,屏幕上就彈出一個表格,“這是我搜集到的麥薇小姐近三個月的銀行消費記錄。”
裴錦川一聽到麥薇的名字,就下意識地皺起了眉,“你查她干什么?”
“總裁,不是我要查她,是她真的有點可疑啊,您不知道,這些消費記錄上,雖然寫著她的名字,但消費人卻是葉婉柔!”
“什么?”裴錦川正色起來,“你確定你沒搞錯?”
tony點點頭,“是的,我非常確定。這個賬戶,是三個多月以前開的戶,開戶的時候存了50萬,然后一直都只有出賬,沒有進賬,一個月后,這張卡里就沒有錢了,后來就銷戶了,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查到。”
“按你這樣說的話,這卡里的錢,有可能是麥薇給葉婉柔準備的?”裴錦川沉吟了一下,似乎想到一些什么,“tony,你順著這條線好好查查,不要驚動了麥薇。”
如果麥薇和葉婉柔真的有什么聯系的話
他琥珀色的眸子立即變得如同夜色一般的幽深。
沒有人可以在戲耍了他之后可以全身而退,麥薇,更不行!
頓了一下,裴錦川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又道:“對了tony,你幫我聯系一個幼稚園,要海州最好的。”
“幼稚園?”tony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一亮,明白了什么,激動得站了一個軍姿,“放心總裁,我一定會千挑萬選,選出最合適的給小少爺的!”
前段時間裴錦川給了他兩份血樣讓他去驗了dna,想必結果早就拿到了。
沒想到樂樂真的是總裁和太太的孩子!
看總裁的意思,是打算認回樂樂了,那他和秦汐,也會重歸于好吧?
tony一想到這個事,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之前他還擔心秦汐和裴錦川兩人又會再次錯過,現在有了孩子,應該會慢慢解除誤會了吧?
裴錦川見tony高高興興地退出了辦公室,忍不住輕哼一聲,他知道tony在為什么而高興。
然而,他不會再像之前那么傻。
處理好公司的事回到家,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飯菜的香味,裴錦川換了鞋進屋,就看到開放式的書房里,秦汐正系著圍裙在那炒菜,房間里到處都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樂樂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里正演著動畫片,他像是突然對動畫片這個東西感了興趣一般,看得津津有味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諧溫暖,溫暖得他以為他走錯了地方,誤闖入了別人的家。
裴錦川輕咳一聲,提示自己的存在,樂樂第一時間就從動畫片那邊將注意力轉過來,從沙發上跳下來,小跑著來到裴錦川的身邊,“爸爸,抱。”
裴錦川下意識地彎下腰將樂樂抱了起來,廚房那邊,秦汐也關了火,“樂樂,快去洗手,馬上要吃飯了!”
樂樂直接轉過頭看著裴錦川,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洗手。”
裴錦川失笑,捏了捏他的小臉蛋,“好,爸爸帶你去洗手。”
父子倆從洗手間出來,秦汐已經將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裴錦川隨意瞥了一眼,發現都是他愛吃的,秦汐做得最好的拿手好菜。
眼神淡淡地一轉,他抱著樂樂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水煮魚,咬了一口就吐了出來——
“難吃死了!”他的語氣,冷淡中又帶了點不屑,筷子轉向另一盤菜。
“牛肉太老了,湯太咸了,青菜一點也不脆——”他一一地評價,嫌棄地將秦汐的手藝批判得一無是處,面上帶著惡劣的笑容。
秦汐滿腔的熱情因為這些批判突然就冷卻了下來。
原本,她是準備趁吃飯的時間,好好和裴錦川談談,說清楚當時的真相的。
可裴錦川的態度卻讓她滿滿的決心,瞬間像個漏氣的氣球一般,憋了下來。
裴錦川起身,離開餐桌,冷冷地看著秦汐,“秦汐,你以為同樣的手段可以無限地使用嗎?現在是看我公司還在,又想把我當成金主了?我告訴你,你做的這些菜,真是難吃死了,你以為我會稀罕?”
“不是的——”秦汐囁喏著嘴唇,下意識地反駁,“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好嗎?”
“沒興趣。”裴錦川抱著樂樂,徑直地就出了門。
“你去哪?”秦汐失望地問道。
裴錦川頭也不回,“你做的菜,太難吃了,我帶樂樂出去吃。”
秦汐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一樣,愣愣地看著裴錦川離去的背后,以及自己花了好多時間才做出來的一桌子菜,眼神,徹底地黯淡了下去。
裴錦川看來是真的很厭惡她了。
就算是婚房里面保存得和以前一模一樣又怎么樣?
說不定只是他也沒在這里住,所以忘了把自己的東西扔出去罷了。
他連以前最愛吃的菜,也不吃了。
又有多少人,是一輩子一成不變的呢?
秦汐絕望地閉了閉眼睛,那一桌子豐盛的菜色就像是諷刺一般,抓撓著她的心,留下又痛又麻的傷疤。
她給自己盛了一碗飯,夾了一筷子菜,卻忽然失去了胃口
.......
裴錦川走了,樂樂那個小沒良心的也跟著裴錦川走了,空蕩蕩的屋子里面,她一個人吃飯洗碗,收拾屋子,做完這一切以后,她想了想,還是將裴錦川給她的鑰匙放在了門口鞋柜上,然后轉身出了門。
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秦汐給裴錦川打了一個電話,裴錦川很快接起,語氣里帶著不耐,“有事?”
秦汐抿唇,猶豫著問,“你在哪里?我來接樂樂,鑰匙我已經給你放在門口鞋柜上了,我——”
“秦汐,你又想耍什么花樣?”還沒等秦汐說話,裴錦川就直接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欲擒故縱?欲拒還迎?你以為我還會上當?”
“我”裴錦川的話讓秦汐心里一陣陣的難堪,“我沒有”
“呵,隨便你要做什么,樂樂,我是不會還給你,你愛去哪就去哪,最好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裴錦川的聲音發了狠,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他語氣里的咬牙切齒。
“你什么意思?”秦汐眼皮一跳,注意力直接落在了“樂樂,我是不會還給你”這一句上,整顆心都隨著忐忑起來。
裴錦川輕輕一笑,“我什么意思你還不明白?秦汐,你可真是好樣的,樂樂明明就是我的兒子,你卻騙我說他是別人的孩子!如今既然我已經知道了樂樂的身份,你覺得我憑什么要再把他還給你?”
秦汐雙腿一軟,差點站不穩,雙眼里滿是不可置信,“不,你,你搞錯了,樂樂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秦汐,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到什么時候?”裴錦川再一次加大了音量,急促地喘息著,半晌以后才平復下來,“總之,我不會再相信你,也不會讓我的兒子,繼續跟著一個騙子媽媽。”
“我”秦汐頓時啞口無言。
她努力地張了張嘴,想要為自己辯解,卻發現根本就說不出話來,她捏著手機的指尖愈發的用力,臉色越來越蒼白。
“嘟嘟嘟”裴錦川不再等她說什么,直接就掛了電話,秦汐茫然地站在路口,看著繁華都市的車水馬龍,突然,就想念起了在甘田村的那些日子。
這個城市,有著太多的故事和委屈,每個路過的人,都有著屬于自己的故事,或痛苦,或平凡,或遺憾,每個人都帶著一張面具,讓自己更加適應這個快節奏的大都市。
心里難受的時候,秦汐寧愿回到甘田村那個小地方,那里的人或許愚昧無知,或許粗俗沒文化,或許見識短淺,但他們卻不會再在你受傷的心上添上別的傷口。
秦汐想,或許這一次她就不該心存妄想,就不該回來。
“秦汐?我沒看錯,你真的是秦汐吧?”這時,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秦汐轉過頭去,看到裴朗正沖著她招手。
“裴朗,好久不見。”秦汐淡淡地打了個招呼,心里因為之前受到裴錦川那些話的影響,她并沒有和裴朗好好聊聊的打算。
裴朗看到她卻異常高興的樣子,那和裴錦川有四五分相似的眸子,咻然亮了起來,“我之前一直在找你,打你電話也打不通,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裴朗走過來親熱地摟著秦汐的肩膀,“走,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去,上次你說你會找我,結果我等了好久你都不來找我,言而無信小心變大胖子!”
秦汐有些尷尬地掙了掙,“裴朗,我還有事,下次再聊吧。”
“你能有什么事啊?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啊?我可沒得罪過你,你不用連我也一塊躲著吧?”裴朗不滿地嘟起了嘴唇控訴。
秦汐嘆了一口氣,“我是真的還有事”
裴錦川已經察覺到樂樂的身份了,她不能讓裴錦川將樂樂從她身邊奪走,她現在就要去找裴錦川,然后帶著樂樂離開,否則,她這心里會越來越不安的。
“我不信!”裴朗在秦汐面前就完全是個小男孩的感覺,盡情地撒嬌,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這個路口進去就是我小舅舅家了,你在找小舅舅嗎?”
秦汐趕緊搖頭,“沒有,我馬上就走了,裴朗,再見。”
裴朗不舍地攀著秦汐的肩膀,像個孩子一樣,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體重全都掛在她的身上,“不要走嘛,我真的好想你啊!”
“你們在做什么?”這時,裴錦川冷漠而威嚴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秦汐趕緊掙脫裴朗,與他拉開一點距離。
裴朗看到裴錦川,掃興地撇了撇嘴,“小舅舅,你不要一副抓奸的語氣行不行,秦汐和你都離婚了,她有交別的男性朋友的權利。”
裴錦川冷笑一聲,“哦?我怎么聽不懂你話里的意思?”
裴朗挑了挑眉,毫不退縮地與裴錦川對視,大聲宣布,“人家上次已經告訴過你了嘛!我要追秦汐!”
“哦。”裴錦川的反應十分冷淡,抱著樂樂越過兩人,徑直往前走。
秦汐趕緊追上去,“等一下!”
裴錦川頓了頓腳步,卻并沒有回頭。
秦汐走近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裴總,樂樂這兩天已經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了,你還是把他還給我吧,我會照顧他的。”
“我的兒子,憑什么給你照顧?”裴錦川回頭,冷淡而嘲諷地瞪著秦汐。
秦汐一下就著急了起來,“樂樂是我的兒子!”
“好,就算是這樣,我又憑什么把他給你?你有能力讓他上貴族學校,進出有車,住好房子,接受最好的治療?你能為他做什么?還是帶著他騙了一個又一個男人,等他長大以后也和他媽一樣,是個坑蒙拐騙的騙子?”
裴錦川字字珠璣,每問一句,秦汐就往后退一步,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秦汐,唇角的笑容里,滿是嘲諷,“你拿什么資格來帶他走?”
“我”秦汐的指甲刺進了手心,心臟像是被裴錦川給刺出了一個窟窿,血流不止,疼痛異常。
“我是樂樂的媽媽,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只有他了”屈辱與委屈讓她又紅了眼眶,眼淚在眼眶里面打轉,她盡量不讓它們流出來。
裴朗看不下去,皺皺眉頭,將秦汐護在自己身后,“小舅舅,你這樣說就過分了吧?”
“怎么?實話實說讓你不高興了?”裴錦川的眸色更冷,“裴朗,你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格來反抗我,去維護她?”
“你你你你”裴朗氣得直跳腳,“小舅舅你今天出門忘吃藥了吧?怎么逮人就噴?有錢了不起啊,公司老總了不起啊,現在有錢人多了去了,也沒見誰跟你似的拽得二五八萬的,蛇精病啊!”
裴朗猛的拽了一下秦汐的胳膊,“秦汐,我們走,不要理他,他精神不正常,需要吃腦殘片清醒清醒!”
“站住!”裴錦川在背后大聲地吼了一聲,“裴朗,滾回你自己的家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裴朗不怕死地仰起頭來,“我不!”
裴錦川從兜里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二姐,裴朗下周要去參加一個cos節,他想背著你偷偷去,他cos的還是什么后宮漫的女主,打扮得不倫不類——”
“我回去,我答應你還不成嗎?”裴朗一聽裴錦川這話,立即就萎了下來,“小舅舅,你千萬別和我媽說下周cos節的事,我都和人約好要面基了,要是被我媽抓回去了,我以后在圈子里還怎么混啊”
裴錦川放下手機,唇角微微一勾,“這就要取決于你是不是還要和我對著干了——”
“哎呀小舅舅你最帥最好了,我哪里敢跟您對著干啊,我這就回,馬上回,淡定,您一定要淡定。”裴朗說完,在裴錦川的威脅下,灰溜溜地就逃竄而去了。
裴錦川譏諷地看著秦汐,“裴朗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你連他也不放過嗎?一天沒有男人你就過不下去?”
“我不是——”秦汐剛想解釋,才說出幾個字,就噤了聲——
裴錦川不相信她,就算是解釋再多,他還是不會相信,又何必浪費唇舌?
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你也沒辦法向一個根本就不相信你的人解釋。
裴錦川不再看她一眼,抱著樂樂轉身就走。
秦汐猶豫了一下,忙又小步追上去。
秦汐輸入密碼開了大門,聽到秦汐跟上來的腳步,諷刺的話語再一次出口,“怎么?不是說要走嗎?你還回來干什么?”
秦汐抑制住內心的絕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于顫抖,“你把樂樂給我,我就走。”
裴錦川冷哼一聲,進了門,秦汐躊躇了一下,又跟了進去。裴錦川走一步,她就跟一步,裴錦川停下,她也跟著停下。
裴錦川失了耐心,轉過頭去,看著她的眼神冰冷得比外面的北風還要刺骨,“不要再跟著我,你愛去哪去哪!”
秦汐還是那句話,“樂樂給我,我就走。”
“你愛跟你就跟著吧!”裴錦川拿出鑰匙開了房門,一轉頭,果然發現鞋柜上放著一串鑰匙,眸子里的光,不由得再一次暗下來。
她把鑰匙留下來了,她是真的打算要走。
一時間,裴錦川心里的憤怒更甚,將門關得震天響。
秦汐還在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屋的時候,忽然裴錦川就關了門,防盜門被他狠狠地甩上,差點甩到她鼻子上。
秦汐看著那扇被緊緊關上的門,隔絕了眼前的視線,心,就像是被挖空了一般。
她身子一軟,靠著防盜門滑坐下來,想要敲門,卻又拉不下這個臉,而且裴錦川肯定不會放她進去,想要離開,卻又舍不下樂樂——
況且,這世界這么大,卻根本就沒有她秦汐的容身之所。
她還能去哪兒呢?
而裴錦川關上房門以后,就帶著樂樂去浴室里面洗澡。
樂樂雖然和爸爸相處很開心,但是秦汐不在身邊,心里卻總還是有些不踏實。
洗澡的時候,更是東張西望著,眼神里極為不安的樣子。
“樂樂,你在找什么呢?”裴錦川發現了樂樂眼神不太對勁,一邊給他抹上沐浴露,一邊柔聲問道。
樂樂看了半天,仰著頭想了半天,才輕輕開口,“媽媽。”
“媽媽不在這兒,爸爸陪著你。”裴錦川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搓著泡泡,聽樂樂提到秦汐,眼神微微一轉。
“媽媽。”樂樂見秦汐一直沒有出現在自己的身邊,開始鬧起了脾氣,“媽媽,他要媽媽”
一邊麻木地喊著,小手還亂揮起來,濺起陣陣水花。
裴錦川忙壓住他的小手臂,“樂樂,別亂動,小心泡沫進眼睛。”
“媽媽,爸爸”樂樂的心里越來越不安,開始在澡盆里掙扎起來。
裴錦川長這么大,哪里有幫小孩子洗澡的經驗啊,本來就有些手忙腳亂,加上樂樂一個勁地掙扎,弄得水珠泡沫到處都是,父子倆一下就顯得狼狽無比。
“樂樂,你很喜歡媽媽嗎?”裴錦川趕緊隨便用水把泡沫沖掉,算是囫圇地給樂樂洗完了澡,用干燥的浴巾將他的小身子包起來,溫柔地擦拭。
樂樂緩緩地點頭,“喜歡媽媽,喜歡爸爸,爸爸,媽媽,在一起”
裴錦川給他擦身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爸爸陪著你不好嗎?”裴錦川又問。
樂樂想了半天,然后搖頭。
“可是,媽媽已經走了,你以后就跟著爸爸,好嗎?”
“不好!”樂樂斬釘截鐵地拒絕,然后掙脫裴錦川自己走開,一直朝著門口得方向走去,嘴里念叨著要找媽媽。
裴錦川忙將伸出長臂將他拉回去,抱著他到了臥室,將他放在床上,“好好睡覺,爸爸陪著你。”
樂樂一貫麻木的臉上露出那么點的難過來,裴錦川給他蓋被子,他就一腳蹬開,將頭埋在枕頭下面,悶悶不樂地不說話。
裴錦川耐著性子將枕頭拿開,再次把被子給他蓋好,“樂樂,你是男孩子,不能像個女孩子一樣耍小性子,不然爸爸就要生氣了。”
樂樂這次倒沒有再踢開被子了,只是木著一張臉不說話,也不知道聽懂裴錦川的話沒有。
裴錦川微微嘆了一口氣,心里閃過一瞬間的糾結。
樂樂的年紀確實還小,正是離不開母親的年紀,或許,自己真的有些操之過急了。
如果秦汐在的話,她肯定能夠把樂樂照顧得很好,她是那種在生活上十分體貼入微的人,對小孩子肯定也很有耐心——
可是,只要一想到之前秦汐對他說的那些話,他的心里,就恨得牙癢癢。
那個女人,簡直是可惡至極,他非得讓她嘗到教訓不可!
樂樂雖然沒在秦汐的身邊,心里很不安,但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覺多,很快就在悶悶不樂的情緒中睡著了。
裴錦川輕手輕腳地出了他的臥室,去浴室里把剛剛弄得一身水的衣服換下來,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然后又打開筆記本看了一會兒文件。
時間已經指向晚上十一點半。
裴錦川關掉筆記本,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睛,起身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口的位置——
已經兩三個小時過去了,那個女人,也應該早就離開了吧?
呵,嘴巴上說得有多么的不能離開樂樂,結果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
他關上了門,她就不會敲。
他給了她鑰匙,她居然敢老老實實地把鑰匙留下來!
他以前,怎么會看上這么個女人的!
裴錦川不自主地冷笑了一聲,邁開修長的雙腿,朝著自己的臥室那邊走去。
正當他剛邁開腳步,突然門口處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裴錦川皺了皺眉,仔細去聽時,那響動卻又不見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再聽到什么聲音,準備再次邁腿的時候,那聲音又響了一下。
裴錦川走向門口的方向,猶豫了一下,擰開了門鎖。
房門剛打開,一個身影就忽然栽了進來,裴錦川下意識地往旁邊讓了一下,卻發現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秦汐!
他瞳孔猛然一縮,她并沒有離開?
他擰開過道上的燈,仔細地看了秦汐一眼,才發現她正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一時間,心里的感受十分的復雜。
回想起剛剛那響動,恐怕是秦汐倚著門睡著了,不經意間動了兩下,所以才會發出聲音。
而且,他開門的動作不算大,卻也不小,秦汐失去了倚靠,半個身子都栽了進來,卻并沒有被這響動給吵醒——
她,很累嗎?
裴錦川下意識地蹲了下來,看著秦汐略顯疲憊的睡顏,心里就猶如漲潮一般,久久不能平靜。
這個該死的女人,就是上帝派來折磨他的!
都這樣了還不醒來,以為他會好心收留她嗎?
裴錦川皺著眉頭看著秦汐良久,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手將她從地上打橫抱起來——
再怎么說,她都是孩子的母親。
就當是日行一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