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y拿出手機剛要給票務公司打電話給秦汐訂票的時候，來電鈴聲率先響了起來。

他接起以后，對方說了句什么話，他突然臉色大變，音量也提高了好幾個分貝：“你說什么？樂樂失蹤了？”

秦汐在聽到這句話時幾乎是立即從病床上蹦了起來，一邊焦急地問：“樂樂怎么了？”

tony聽對方又說了兩句以后，答應一聲，掛了電話，轉過頭來不忍地看著秦汐，“太太，樂樂，樂樂他不見了”

秦汐身子一軟，幾乎再度昏倒過去，“怎么會不見？他怎么會不見了？”

“家里人打電話來說，樂樂是在一家甜品店的洗手間不見的，現在正在尋找中”tony猶豫地說道：“也許是小孩子貪玩亂跑，太太您也不用太擔心了，說不定等一下就找到了”

可是當他看到秦汐慘白的臉色的時候，卻自動消了音——

這樣的理由，說出來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樂樂那么安靜的小孩怎么可能亂跑，而且上個洗手間而已，外面還有大人等著，又能跑到哪里去？

之前他幫著裴錦川查秦汐的時候，雖然知道樂樂可能并不是她的孩子，但是他也知道秦汐對樂樂的感情很深，幾乎是當做自己的孩子來養的。現在裴錦川下落不明，樂樂又意外失蹤，秦汐，怎么撐得下去

“tony，我要出院。”秦汐扯掉手背上的針頭，完全不顧從針眼里流出來的鮮血，拖著虛弱的身子就要往病房外面走。

tony忙拉住秦汐，勸道：“太太，你在醫院休息吧，我去幫你找樂樂。”

“不，我一定要出院，我不能再失去樂樂了，我”說到這里，秦汐已然說不下去，捂著臉哽咽地哭了起來——

這些天以來，她一直強忍著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不能哭，可是當聽說樂樂也不見了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地，全盤崩潰了。

“太太”tony看著秦汐無助哭泣的樣子，眼眶也跟著濕潤了，從不相信神佛的他不由得在心里祈禱，裴錦川千萬要平安，樂樂也千萬要平安

上天這樣對待一個女子，真的太殘忍，太殘忍了。

秦汐哭了一陣，眼淚都流干了，雙眼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她緩緩抬起眼眸，看向tony，“tony，拜托你，讓我出院，我要去找樂樂——”

tony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點頭答應。

兩人到了樂樂失蹤的那家甜品店，tony的妻子王璐正牽著一個孩子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tony和秦汐走過來，眼睛立即就紅了。

“老公，裴太太，對不起，我沒看好樂樂，我——”

“先別追究責任了，你和我們說說樂樂到底是怎么不見的。”tony打斷了王璐自責的話。

王璐點點頭，抽噎著緩緩道來。

tony和王璐的孩子只比樂樂大了小半歲，但是他已經在上幼稚園了，王璐帶著樂樂來接自己的兒子放學，路過這家甜品店，兒子吵著要吃蛋糕，王璐就帶著兩個孩子進來了。

吃到一半的時候樂樂向上廁所，王璐就把他送到男廁門口，自己則站在門口等著，可是十幾分鐘過去了，樂樂卻沒有出來，王璐覺得有些不對，就讓甜品店的服務生進去幫忙看了一下，都說沒有看到里面有小孩子。

王璐著急之下這才打電話給了tony，然后就有了接下來的事。

秦汐聽完，皺眉問道：“你自己去男廁里面親自確認了嗎？”

王璐愧疚地搖搖頭，“沒有，我怕里面有男性在如廁，就讓店里的男性服務員進去幫我看的。”

“我觀察了一下這家店，根本就沒有安裝監控，這樣找起來就麻煩了。”tony嘆了一口氣，“會是誰帶走了樂樂呢？”

“可是，這不合常理啊，我就在廁所門口等著，就算是有人要帶走樂樂，難道還能穿墻出去？”王璐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樂樂會在這種情況下不見。

“我去男廁所里面看一看。”tony說著，進了男廁所，過了幾分鐘以后，從里面出來，眉頭就皺得更緊了。

秦汐緊張地看著他，“怎么樣？”

tony搖了搖頭，“情況有點不好，這個廁所里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氣窗，而且又是在二樓，樓層不高，有人抱走了樂樂，翻窗而出也不是沒有可能。”

聽到這里，秦汐再一次崩潰，“那怎么辦？樂樂還這么小，他什么都不懂，有什么恩怨沖我來，為什么要為難一個孩子？！”

“太太您別急，我先派人找一找”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秦汐的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韓甄，樂樂不會再那么好運，遇到把他當成是自己的孩子的人。

“太太，那，美國，您還去嗎？”

“不去了，我要先找到樂樂。”

“可是，您不去找總裁了嗎？”在tony的心目中，自然是裴錦川比較重要，樂樂再可愛，也是別人家的孩子罷了。

秦汐像是失神了一般，不停地搖著頭，“不去了，我不去了，我要找樂樂”

“好吧，那我先派人到處打聽打聽，太太，您中飯都沒有吃，先吃點東西吧，不然自己累倒了，還怎么找樂樂？”tony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在秦汐心里樂樂居然比裴錦川要重要，但，他還是尊重了秦汐的選擇。

秦汐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腦子里全是漿糊，哪里吃得下東西，勉強塞了點食物到肚子里，連是什么味道都吃不出來。

tony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十分擔憂，可是，他也沒了什么辦法——

她最想要依靠的人沒有在身邊，旁人不管如何的安慰，也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這一天里，tony的幾人幾乎找遍了整個海州，都找不到樂樂的下落。

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秦汐一整天都是渾渾噩噩的，到了晚上的時候，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是麥薇打來的。

“秦汐，想知道你兒子在哪里嗎？”透過手機的聽筒，麥薇的聲音里，帶著滿滿的得意與惡意。

秦汐一聽這話，立即反應過來，“是你帶走了樂樂？！”

“秦汐，這可不怪我，我本無意和你作對，但是你的存在，真的太礙眼了，我和錦川從小一起長大，我們那么相愛，要不是你半路出現，我和他早就在一起了！所以，你給我消失吧！”麥薇滿面猙獰地說道。

秦汐捏緊了手機，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樂樂是你帶走的，裴錦川的失蹤也與你有關，對不對？”

“沒錯！還不止這些呢，你知道你那份股權渡讓書，是怎么不見的嗎？”

秦汐心里猛然一緊，所有的疑惑，在此刻全部解開。

“是你讓人偷走我的股權渡讓書？”

“誰讓陸亞玲那老虔婆這么傻，我隨便說兩句她也相信，要怪，就怪你沒本事讓陸亞玲信任你，現在，裴錦川在我手上，thunder在我手上，樂樂也在我手上，我很好奇，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我很仁慈的，可以讓你三選一呢！”

“你想怎么樣？”秦汐內心狂跳，口舌干渴，努力抑制住自己崩潰的情緒。

她不能輸，在麥薇的面前，就算是死，她也要保持著最后的驕傲。

麥薇嘻嘻地笑了兩聲，“很簡單啊，裴錦川，thunder，樂樂，三選一，我是一個很講信用的人，你選什么，我就會給你什么，至于被你拋棄掉的東西嘛，那就是我麥薇的了，你可要好好選啊，選好了，就不能后悔了。”

秦汐狠狠地咬著自己的嘴唇，聲音沙啞到了極致，“我怎么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在你的手中，萬一你只是誆我的呢？我要看到裴錦川和樂樂安全，至于thunder，你喜歡，你就拿去吧。”

“哼，看來你也不笨。”麥薇冷哼了一聲，“等著吧。”

然而，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秦汐身子一軟，差點癱軟在地上，一開始她就有點懷疑這件事絕對和麥薇脫不了關系，沒想到真的是她在背后搞鬼。

自己，現在到底應該怎么辦呢？

一分鐘過后，秦汐收到一條彩信，彩信里面是兩張照片，一張是裴錦川的，一張，是樂樂的。

照片里，裴錦川正在床上熟睡，從背景里面看不出是在哪里，但從建筑風格來看，不像是中國這邊的風格。

他安詳地睡著，似乎對周遭所發生的一切完全不知情，也不在乎，面容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

而樂樂這張照片，就能很明顯地看出他所在的地方就在海州，從窗口可以看到一大片的海水，而海，正是海州的特色之一。

秦汐剛看完照片，麥薇的電話又打了過來，“現在你該相信了吧？”

秦汐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那么，到你選擇的時候了，三選一，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麥薇沒聽到秦汐的回答，又輕飄飄地甩出一句。

秦汐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樂樂，和裴錦川，不管是誰，都是她不想失去的。

然而現在麥薇卻給了她這么一個選擇。

與其說是三選一，還不如說是二選一。

這樣艱難的一道選擇題，換做是誰，也不可能輕易做下選擇。

“我勸你不要猶豫得太久，要是你做不出選擇，就只能由我來代替你做選擇了。嗯，樂樂長得這么可愛，我還真有點不忍心對他下手，不過，這么可愛的靈魂，想必應該也很脆弱吧？”

“不要！”秦汐忙大聲喊道：“不要對樂樂下手！”

“哦？這么說來，你是要選樂樂了？”麥薇隔著電話笑得很是邪惡。

“我”秦汐張了張嘴，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如果，她選擇了樂樂的話，是不是就會永遠地失去裴錦川了？

可是，如果她選擇裴錦川的話，麥薇又會怎樣對待樂樂呢？

她不敢想象，下不了決定，也說不出口。

麥薇那邊逐漸地失去了耐性，“快點選擇，我沒時間跟你耗，樂樂還是裴錦川，再不說話，我就當這次談判失敗了，兩個一起對付！”

“我，我選樂樂！”大約過去了一個世紀那么久，秦汐終于艱難地說出了她的決定——

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樂樂。

以麥薇對裴錦川的感情，她不會傷害裴錦川的性命，只要裴錦川活著，thunder自然也會轉危為安。

可是，她不能夠放棄樂樂，那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骨肉，她賭不起，也不敢賭

“看來，你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愛裴錦川嘛！”麥薇聽到她的答案以后，惡意地揶揄道，“不過跟我預估的答案一模一樣，要是你真的選擇裴錦川的話，我還有些難辦呢。”

“麥薇，你這個魔鬼！你會遭到報應的！”秦汐的情緒徹底地崩潰，撕心裂肺地大罵起來，如果麥薇現在在她面前的話，她的怒火真的會把她撕成碎片！

“我從不相信報應，只有無能的人才會相信報應和命運。”麥薇笑得十分的猖獗，“好了，既然你已經選好了，就該履行你該盡的義務了。明天一早有人來接你，送你去美國，應該怎么和錦川說，我想不用我教你吧？順便提醒你一句，假若你敢跟錦川說出真相，我敢保證你再也不可能見到你的兒子！”

“瘋子！瘋子！”秦汐歇斯底里地罵著，然而麥薇早已經掛斷了電話。

秦汐的身子順著墻根滑落下來，整個人癱軟在地板上，腦袋里面模糊一片，整個身子，都好像不再是自己的。

她愣愣地癱軟在那里，腦子里面什么想法都沒有，像是失去了意識的木偶娃娃，眼睛大大地睜著，眼神里卻空洞得一點光亮也無。

秦汐就這樣在地板上坐到了天亮，當一個人的心痛到極致之后，反而會失去了所有的感覺，有時候，她甚至會疑惑，她是誰，她為什么會在這里，她接下來要做什么事

大腦像是突然被按下了“一鍵還原”一般，愛也好恨也好，一瞬間似乎就已經消散了開去。

天亮以后，果然有人來“接”她——

如果幾個彪形大漢半強迫似的將她往車里面塞也算是接的話。

消沉了一個晚上之后，她的精神反而變得好了一些，在飛機上睡了一覺，到華盛頓之后，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以外，基本看不出什么疲憊了。

下了飛機，秦汐又被強行塞進一輛車里，車子開了大約四五個小時，才在一個小村子口停下。

開車的司機惡狠狠地對秦汐道：“進去，裴錦川就在這村子里，記住麥小姐的話，要是敢告訴裴錦川真相，后果你知道的！”

秦汐冷笑一聲，“我知道，樂樂還在你們手中，我能玩出什么花樣？”

“你知道就好，進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大漢將秦汐推下車以后，然后開著車揚長而去。

秦汐站在路口，藏在衣袖里的手緊緊地握成拳，然而慢慢放松自己的心緒，緩緩走進了村莊。

這個村子格外的寧靜，難怪當初tony花了那么多人力財力都找不到裴錦川，原來，他是被麥薇藏到這么偏僻的地方來了。

“小姐，請問您找誰？”往前走了兩步，一個婦女拉住了秦汐，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問道。

秦汐同樣用英語回道：“我來看望我的朋友，他是一個中國人，之前出了一點意外，聽說他被你們村子里的人救了，不知道他還在不在？”

“哦，我想起來了，在的，在的。”美國婦女帶著秦汐往前走，“就是這一家，他之前一直在昏迷，今天早上才醒過來。”

“謝謝。”秦汐道了謝，進了門去。

果然，裴錦川就躺在房間里。

秦汐腳步一頓，想起自己來這里的目的，那雙腿就像是灌了鉛一般，沒有勇氣再往前行走。

她能料想到今天過后的結局，如果可以，她一點都不想把那些話說出口。

然而，她沒有任何的退路。

樂樂還在秦汐的手里，他還是個孩子，根本就沒有自保的能力。

作為一個母親，她一直都覺得愧對樂樂，在這個時候，她更不能放棄樂樂——

所以，她只能放棄裴錦川。

并不是不愛，只是，有些愛，注定只能慘淡收場。

秦汐暗自嘆息一聲，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緩緩走到床前，就那么看著裴錦川的睡顏。

他的五官還是一樣的英俊，并不會因為身體的虛弱而被丑化半分。

他身形修長，肌理分明，看著很有力量，靠在他的懷里，也會十分有安全感。

一靠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特有的那種味道，那是獨一無二的，無可代替的味道，正如他的人一般，帶著強烈的存在感，叫人無法忽視。

秦汐看著他的睡顏，忍不住悲哀地想，這世上只有一個裴錦川，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可嘆的是，她明知道結果，卻不得不就此做個了結。

似乎是若有所感，裴錦川從睡夢中醒過來，在看到秦汐的那一刻，眼前忽然一亮，“汐汐！是你嗎汐汐！”

那眸子里的光亮太過刺眼，刺得她連心臟都開始疼了。

秦汐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唇，淡淡點頭，“是我，我是來跟你說再見的。”

裴錦川好像聽了這句話才猛然醒過來似的，掙扎著從被子里坐起來，虛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確定，“汐汐，你在開什么玩笑呢？你是來接我回家的對不對？”

他看著秦汐的眼睛，急切地解釋道：“我乘坐的車子剎車失靈，翻車了，是這里的村民救了我，之前我一直在昏迷之中，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不久，本來想先打個電話給你報平安的，可是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tony一直在找你。”秦汐感覺到自己的牙齒都要被自己給咬碎了，“thunder保不住了，我也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汐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要走，你要走去哪里？”裴錦川見秦汐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徹底地著急了起來，“你不是答應過我會等我回去的嗎？雖然我晚了幾天，但我并沒有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我馬上就可以回去找你了啊”

“裴錦川，thunder已經完了，我留在你的身邊已經沒有必要了，你懂我的意思么？”秦汐硬起心腸，故意做出刻薄的樣子，指甲，卻刺得手心生疼。

裴錦川犀利的眼神鎖定在秦汐的身上，忽然見到秦汐的欣喜也因為她這句話而消散了去——

“秦汐，你是嫌棄我沒錢了，所以要離開我？！”

秦汐狠狠地點頭，“對，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你以為當初你那么傷我的心，我為什么還要跟你和好？我就是看中你有錢而已，這四年我在國外，衣食住行全部要靠自己的雙手掙，我覺得很累，我就想找個有錢人養著我，現在你已經沒錢了，為什么還要留在你身邊？”

“你騙我！”裴錦川完全不敢相信秦汐的話，也不敢去深想她話里的意思，“你騙我！你要是真的只是為了我的錢，自可以偷偷摸摸地走掉，又何必來這里找我？”

“我——”秦汐一時語塞，不知道拿什么話去反駁。

裴錦川猛然翻身下床，不顧身上的傷，雙手狠狠地捏著秦汐的肩膀，“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處？是不是有人威脅你這樣說的？你告訴我，一切有我啊，你告訴我！”

“沒有人威脅我。”秦汐后退一步，掙脫裴錦川的鉗制，“你真的誤會了，我會來找你，只是想看看你現在這副落魄的樣子罷了！”

她的語速飛快，像是提前就已經打好的草稿，“我不防實話告訴你好了，我會再次接受你，只有兩個原因，第一，你有錢，而我需要錢，第二，四年前麥薇那么對我，我恨她，我只是想報復她，為自己爭一口氣，所以才從她手中把你搶回來，既然現在你已經失去一切了，我也沒必要浪費時間和麥薇置氣了，你懂了嗎？”

裴錦川原本就虛弱的面色變得更加的慘白，他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好半天才站穩。

“不，我不相信，不是這樣的”

“事實就是這樣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要說的話說完了，裴錦川，我希望我們此生，再不相見。”秦汐猛地轉過頭，快速地朝著門外走去。

“秦汐！”裴錦川在身后大聲地喊她，“站住，你不要走！”

秦汐腳下一頓，然后腳步更快，她不允許自己回頭，因為一旦回頭，裴錦川就能看到她滿臉的眼淚。

而裴錦川卻不管不顧地追了出來，他的腿似乎受了傷，腳步蹣跚，走得很慢，卻還是一步步地追了出來——

這一刻，他連自己引以為傲的自尊、優雅，全都不要了。

“汐汐，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過去的我都可以不計較，所以，不要走好嗎？我求你了”

裴錦川，一個八尺男兒，驕傲了半輩子，呼風喚雨了半輩子，從不低頭的他，此刻，對著秦汐，說出了一個“求”字。

如果他拋卻所有能夠換回秦汐的回頭，他覺得是值得的。

他想抓住的，也只有她而已

秦汐的指甲深深地刺入到手心的肉里面。

她走得更快，幾乎快要小跑起來，她害怕，自己再慢一步，就沒有勇氣再往前踏出一步。

眼淚模糊了雙眼，裴錦川的呼喚就近在耳邊，腳下，像是被綁上了幾十公斤重的沙袋，讓她每踏出一步，都是一種煎熬。

不要再喊了，不要再追了

她幾乎將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哭出來。

裴錦川像是不小心踢到了什么東西，本就因為受傷而重心不穩的他，這下直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這一輩子里，從未有過的狼狽。

秦汐聽著他摔倒的聲音，強迫自己不要轉頭去看，反而走得更快了。

就算看了，又怎么樣呢？

就算她留下了，又怎么樣呢？

樂樂還在麥薇的手里，她又怎么能夠拿樂樂去冒險？

“秦汐！”裴錦川摔倒以后就再也爬不起來，他只能朝著秦汐離去的方向扯著嗓子喊了最后一句，“你今天離開我，你會后悔的！”

秦汐苦澀地一笑，她已經后悔了，她無時無刻都在后悔啊

一鼓作氣跑到村子外面的公路邊，正好一輛公交車停下來，秦汐隨便上了車。

她根本就顧不上去看這輛車是開往哪里的，她只想趕快離開這里。

她不能再聽到裴錦川的聲音，也不敢再想象他此時的樣子和心情。

她知道，今天以后，他一定會恨上她的。

那就讓他恨吧，她恨過他一次，現在他再恨她一次，很公平。

她已經什么都不奢求了。

陰沉的天空下起淅瀝瀝的小雨，秦汐坐在公車上靠近窗戶的位置，心情就跟窗外的小雨一樣，淅瀝而潮濕。

眼淚怎么也流不干，被風吹進了雨里，和雨簾混為一片。

公交車到站以后，秦汐麻木地下了車，又跳上另外一輛，一直反復，直到天黑，她才稍微緩過勁來。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坐到了哪一站，下一站又會是在哪里。

麥薇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打了電話過來，“你今天的表現讓我很滿意，我說過我是信守承諾的人，樂樂，我可以還給你，哦對了，他現在正一個人被我關在一個地方，我會拍張照片給你一個提示，能不能找到他，就看你自己了。”

“麥薇！你混蛋！我要殺了你！”秦汐用最后的力氣狠狠地罵了出來，然而回應她的，只是“嘟嘟嘟”的忙音。

過了兩分鐘，麥薇果然給秦汐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這次照片的背景圖和上一次又變得不一樣了，背后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樂樂被關在一間小屋子里面。

秦汐氣得肺都要炸了，連傷春悲秋的時間都沒有了，趕緊又訂了回國的機票，急急地給紀北辰打電話，拜托他幫忙尋找樂樂。

她完全不敢想象，等自己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回國，再去尋找樂樂，他會嚇成什么樣子。

麥薇，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惡毒！

好不容易再次回到海州，秦汐舟車勞頓，又累又餓，卻顧不上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趕緊與紀北辰聯系。

“紀大哥，你找到樂樂了嗎？”

紀北辰的聲音里也透著焦急，“大概可以確認是在海州與禹州交界的大山里面，但那是一片原始森林，很多地方都是未經開采過的，具體位置還沒辦法確認。”

“我馬上過去！”秦汐哭著拜托紀北辰，“紀大哥，求你一定要幫我找到樂樂，我現在只有他了！”

秦汐完全是憑著一股意志力，又坐車到了紀北辰所說的地方，一頭扎進了大山里，僅僅憑著麥薇那一張照片的提示，搜索著樂樂的位置。

好在，上天對她還沒有那么殘忍，她的運氣很好，誤打誤撞的，居然很快就找到了被關在木屋子里的樂樂。

“樂樂，樂樂！”她粗魯地用石頭錘開木門，哭著將樂樂抱在了懷里，“我總算找到你了，嗚嗚——”

樂樂聽著秦汐的哭聲，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緩緩地抬起小手，為她擦干眼淚，“媽媽，不哭，媽媽，不哭”

“嗯，媽媽不哭，媽媽這就帶你出去！”秦汐掏出手機，想告訴紀北辰自己所在的方位，卻發現手機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她望著到處都是濃密大樹的前方，眼睛里一片茫茫然——

剛剛進來的時候太過擔憂，她根本就沒注意到方向，現在，她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從哪邊走過來的了。

天色就快黑了，她不能在這里坐以待斃。

天黑以后，這森林里還有什么樣的危險，有多少野獸，只是想想，就讓她的背心一陣發涼——

這下可糟了！

“媽媽，我，記得，路。”這時，樂樂突然一字一句機械性地說道。

“樂樂你記得嗎？”秦汐聞言大喜，對了，她怎么就忘記了，樂樂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沒想到這項天賦今天會救了他們娘倆。

她的樂樂，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她剛剛，做了一道最最殘酷的選擇題。

她失去了所有，卻，總算，還來得及見證自己孩子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