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忽然被人按了暫停鍵一般,停了下來。
裴錦川一走,裴朗旁邊的那個高個兒美女首先反應(yīng)過來追了出去,再然后,裴朗看了秦汐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接著也追了出去。
秦汐在原地愣了十幾秒的時間,突然反應(yīng)過來,“紀(jì)大哥,對不起,我”
紀(jì)北辰垂下眸子,眼底劃過黯然,“你要去追他嗎?”
“我”秦汐猶豫了一下后,捏緊雙拳,堅定地點頭,“對不起!”
然后,轉(zhuǎn)身也朝著會場地門口大步追了出去。
她剛才真的是被裴錦川說的那些話給刺激蒙了,氣急之下毫無意識地就揮出了巴掌,但那并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想讓裴錦川閉嘴,她不想從他優(yōu)雅的口中聽到那些刺耳的話,不想他讓紀(jì)北辰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不了臺階。
揮出巴掌的那一瞬間,她的腦海里真的是空白的。
等到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裴錦川的臉上,已經(jīng)有個五個鮮紅的指印。
她想,裴錦川一定很受傷吧?
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那里面包含的內(nèi)容,讓她的心像是坐過山車一般,感覺,完全不由自己控制。
秦汐越是這么想著,心里就越是內(nèi)疚。
裴錦川畢竟是這么大一家公司的老板,在上流社會里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娔款ヮブ卤蝗伺松劝驼疲f出去也不會好聽——
她真是太沖動了。
追出會場,到了大街上,裴錦川就站在前面不遠處,高個兒美女正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在和他說著什么,他一直臭著一張臉。
裴朗緊跟其后,不過站的位置比較遠一些,他最先發(fā)現(xiàn)秦汐追出來,看著她的神**言又止。
追到跟前的時候,秦汐反而像是被一下子抽走了力氣一般,每往前走一步,都是舉步維艱。
她看著裴錦川和那個高個兒美女站在一起,一個俊一個美,心里酸脹的感覺開始發(fā)酵。
以前總有人夸她和裴錦川站在一起就像是金童玉女一般,她一直深以為然,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很多人站在裴錦川的面前都有一種金童玉女的感覺——
因為金童是不變的,玉女只是來襯托金童的罷了。
她并不是唯一,誰又會是誰的唯一?
根據(jù)人類行為學(xué)家的研究表明,人的一生平均會動心九次,一生會錯過七八十個人,所以,并不是心動的,就能在一起,在一起了,就能長久,愛了,就不會變心。
完美的至死不渝的愛情,不過是電視劇和小說里騙人眼淚的東西罷了。
有些人來到你的生命里,留下一些痕跡,有些人在不經(jīng)意間與你擦肩而過,有些人你和他糾纏了一輩子,到頭來卻忘記了他的名字,有些人只是出現(xiàn)在你短暫的生命里,卻留下了你一生的惦念。
你看,愛情從來都沒有那么寬容,也沒有那么偉大。
秦汐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關(guān)于阿爾莫多瓦對她說的影評:如果你對一個人說話,那個人沒有反應(yīng),那么,你能堅持多久?一天?一個月?還是四年?如果你愛一個人,那人沒有反應(yīng),那么,你能堅持多久?三個月?五年?還是一生?
裴錦川發(fā)現(xiàn)了秦汐的存在,還在氣頭上的他,幼稚地撇過了頭去。
秦汐走到他面前,聲音發(fā)抖:“裴錦川——”
裴錦川沒有回答,倒是高個兒美女對秦汐沒了什么好臉色,“你們中國的女孩子就是這么沒有教養(yǎng)嗎?大庭廣眾之下扇男人的巴掌?”
“我——”秦汐沒法為自己解釋,她稍稍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又復(fù)看向裴錦川,“錦川,剛剛的事,對不起,我沒想過會這樣,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讓你主動跳下我心目中的那個神壇罷了
裴錦川頂著幾個拇指印,狠狠地瞪了秦汐一眼,突然抓住她的手,什么話都不說,拖著她就往前走。
這一次,秦汐沒有再掙扎。
“不要跟過來。”裴錦川對著想要追上來的高個兒美女和裴朗冷冷地說了一句,然后拽著秦汐到了停車場,將她大力地扔進車?yán)铩?
“裴錦川——”秦汐慌亂地看著她。
裴錦川仍舊一言不發(fā),嗖的一下將車子開得飛快。
裴錦川不說話,秦汐也不知道說什么,安靜地坐在車子里,看著車窗外的車水馬龍。
過了一陣,窗外的景致開始變化,秦汐察覺到不對,這才輕聲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裴錦川淡漠地回了一句,打著方向盤,將車子拐入一條支路。
若是換了平時,秦汐肯定不會乖乖地毫不反抗地被裴錦川帶走,但是今天她心里對裴錦川有愧,對自己的剛剛的行為又十分懊惱,倒沒有再反抗或是拒絕,只是心里有些茫然和慌亂。
車子最終停在了山頂上。
裴錦川搖下車窗,讓山頂?shù)臎鲲L(fēng)吹進來,煩躁地點了一支煙。
煙霧彌漫,秦汐皺了皺眉頭,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她捂著自己的胸口,強忍著不讓自己弄出太大的動靜,然而因為車子里煙味實在是太濃了,山風(fēng)送著煙霧直接朝著她臉上吹,想忍住咳嗽,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裴錦川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會抽煙的?
秦汐記得四年前并沒有見他抽過煙,身上,從來都只有薄荷的冷香,很少聞到有煙味。
裴錦川聽到秦汐咳嗽,忙轉(zhuǎn)過頭來,“你怎么了?”
秦汐咳嗽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好不容易才擠出幾個字:“煙掐掉”
裴錦川忙掐了煙,打開車門將秦汐拉了出去,讓她吹到清新的山風(fēng),好半天以后,秦汐才慢慢止住了咳嗽。
“感覺怎么樣?”裴錦川將自己的西服脫下來批到秦汐的身上。
明明他還在生氣的,然而秦汐一咳嗽,立即將他的心思全部牽引了過去,早就忘了自己還在生著氣了——
裴錦川搖頭苦笑一聲,在秦汐的面前,他真是變得越來越?jīng)]有原則了。
“沒事——”秦汐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低垂著的眸子里,卻盛滿了破碎而黯淡的光——
咳嗽的毛病,越來越嚴(yán)重了。
“最近天氣時冷時熱,要注意身體,別感冒了。”裴錦川扶著她的肩膀,關(guān)切地說道。
秦汐點點頭,順勢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這里是整個海州的最高點,從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光景,高聳入云的大樓,繁華寬敞的街道,以及夜幕降臨以后,閃爍著的霓虹。
微風(fēng)輕揚,空氣清新,秦汐坐了一會兒,想起了一個問題。
“你帶我到這里來做什么?”
裴錦川看著她,嘴角彎著,帶著點不易發(fā)覺的,意味不明的笑,“我之前很生氣的,本想把你帶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的教訓(xùn)你一頓,但是奇怪的是,走著走著,那股怒氣卻莫名的就消失了。”
“對不起——”秦汐真誠地道歉,一碼歸一碼,打人的事,確實是她不對。
裴錦川在草地上躺下來,雙手枕在后腦勺下,“汐汐,我們,就真的不能好好相處嗎?”
秦汐的眼神一暗,“已經(jīng)分手的情侶,是不可能再做回朋友的。”
“那我要是想重新追求你呢?我不祈求你馬上就答應(yīng)我,但至少給我一個公平的競爭機會,別再回避我,這樣也不行嗎?我知道你很害怕,因為四年前的那些事,你本能地有了自我保護意識,我都能理解,但你要相信,我絕對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
秦汐抬眼看著他,心湖之中被他激起的漣漪久久無法褪去。
裴錦川緊張得連手心都在冒汗——多可笑,幾十億美金的一筆生意都不曾叫他害怕過。
可現(xiàn)在,她一個簡單的回答,卻輕易地讓他的呼吸停擺。
看了他半晌之后,秦汐終于鄭重點頭,“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不再排斥你,但我不保證會對你有所回應(yīng)。裴錦川,我們兩人之間,說白了,一開始就是一場精心安排的各取所需的戲而已,你需要贏官司,我需要一場愛情,誰也怨不了誰,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我們兩人之間的事牽扯到我外婆的身上——”
“外婆的事,誰都沒有想到。”裴錦川撐起身子,雙手搭在秦汐的肩上,“我們都放下過去,一起往前看好不好?”
秦汐心里很亂,不知道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
外婆的死,是她最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和心里最過不去的坎。
可是,理智里她也明白,外婆的事和裴錦川關(guān)聯(lián)并不大,她不能把所有的錯都算在他的身上。
她對裴錦川,并不是沒有感情,只是這份感情,在那么多血淋淋的真相面前,顯得實在是太薄弱,太渺小了。
但裴錦川這一襲掏心窩子的話,又讓她的心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該答應(yīng)他嗎?
該放下過去往前看嗎?
忘記了過去以后,就真的能夠幸福嗎?
她不知道,她的心里真的好亂,好亂
還未等她想好自己應(yīng)該怎么辦的時候,隨身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秦汐接起,只是聽了幾句以后,臉色突然變得一片慘白——
“裴錦川,快送我回去,快!”她焦急地沖裴錦川喊道,眼眶很快就紅了。
裴錦川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擔(dān)憂地問道:“出什么事了?”
秦汐緊緊地捏著手機不說話,貝齒將嘴唇咬破了皮,眼睛里滿是水漬,她卻倔強地不讓自己哭出來——
車子,以飛快的速度跑下山,期間秦汐的電話又響了一次,對面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秦汐只是機械性地答應(yīng)著,情緒反而更加的壓抑了。
車子開到繁華段的一個路口,秦汐讓裴錦川停了下來,“在這里把我放下來就好了。”
裴錦川完全不知道那兩通電話里到底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秦汐到底遭遇了什么事,不由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汐汐,有什么急事可以和我說,或許我能夠幫上一點忙——”
“沒什么,只是一點私事而已。”秦汐快速地打斷了裴錦川的話,“你既然說要重新追求我,就要先學(xué)會尊重我,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不要逼問我,我也有自己的**。”
“好好,我不問,如果有什么困難的話一定要打給我。”見秦汐很不想讓他知道的樣子,裴錦川只得作罷。
因為一個巴掌,秦汐心里對他愧疚,兩人的關(guān)系才剛剛有了那么一點緩和,他不想再次把關(guān)系搞僵。
秦汐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去想裴錦川的保證有幾分可信了,下了車以后,她就飛快地朝著前面跑去,拐過一條路口,再過一個紅路燈,斜對面就是一家部隊醫(yī)院。
剛剛的那個電話,是沈靜婉打來的。
沈靜婉在電話里告訴秦汐,樂樂在下樓梯的時候一腳踩空了,從樓地上滾了下來,摔破了頭,正緊急送來醫(yī)院就診。
秦汐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她什么都來不及想,急忙讓裴錦川將她送下了山。
中途的時候沈靜婉又打電話來,簡單地和她說了一下樂樂和她現(xiàn)在的情況——
因為韓甄誤以為樂樂是他的兒子,這才留下了樂樂,要是讓他知道真相的話,情況說不定會變成什么樣,沈靜婉在電話里面囑咐她,暫時先不要讓韓甄看出樂樂真正的母親是誰,不然可能他們?nèi)齻人都得玩完。
秦汐雖然不明白沈靜婉為什么會這么做,為什么會讓韓甄造成那樣的誤會,但是對于沈靜婉,她是十分信任的,她不會做無緣無故的事,也不會傷害她。
所以,她記下了她的話,暫時默認(rèn)了這件事。
然而,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才想起來裴錦川也是跟她一起的,她不能讓裴錦川看到孩子,這才緊急讓裴錦川停了車——
裴錦川本來就懷疑樂樂的身份,若是讓他再次見到他,肯定遲早會查出樂樂的真實身份,而在她還沒想好到底要不要原諒裴錦川的時候,她并不想他知道樂樂的存在。
為了怕裴錦川開著車跟上來,秦汐故意找了幾個小巷子鉆了幾下,確定沒人跟著,這才進了軍區(qū)醫(yī)院。
這是秦汐第一次見到韓甄的真人。
這個男人很高,比電視上看起來要更壯一些,五官深邃,有軍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痞氣,又有上位者身上特有的威嚴(yán),單從五官上來說,他比裴錦川紀(jì)北辰之流要差了點,沒那么精致,但身上那股濃濃的男人味,卻很為他加分——
這是一個很有力量,而且征服過很多同類的男人,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就像是森林之王,自然而然地俯視天下一般。
此刻,韓甄的雙眼正緊緊地鎖定著手術(shù)室的門,像是隨時都要暴起而攻之。
秦汐謹(jǐn)記著沈靜婉剛剛對她的交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擔(dān)憂的成份沒那么明顯,“靜婉,樂樂情況怎么樣了?剛剛你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就在附近逛街,所以順便來看看。”
沈靜婉搖了搖頭,“現(xiàn)在還不知道,流了很多血”
秦汐一聽,心里咯噔一聲,擔(dān)憂更甚,“怎么會從樓梯上摔下來,樂樂也不是什么貪玩的孩子,不可能到處亂跑的啊!”
她并不是指責(zé)沈靜婉沒有把樂樂照顧好,她只是覺得奇怪,樂樂那么安靜,一天都可以不挪動地方,從樓梯上摔下來這種事,幾率應(yīng)該很低才對。
沈靜婉突然冷笑起來,看向韓甄,“這就要問問我們新上任的韓部長了,樂樂這么小一個孩子,怎么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摔得這么嚴(yán)重!”
韓甄原本是盯著手術(shù)室的,聽沈靜婉這么說,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那雙犀利的眸子里,飛快地閃過一抹愧疚和黯然。
樂樂確實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摔傷的,他無法為自己辯解——
可是
“韓甄,要是樂樂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告訴你,我沈靜婉跟你沒完!”沈靜婉惡狠狠地仇視著韓甄,眼睛里像是要噴出火來。
秦汐同時也看向了韓甄,雖然她并不認(rèn)識他,今天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但是,樂樂是在他手上摔傷的,他總得拿出一個態(tài)度來。
她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別人覺得千不好萬不好,那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摔成重傷了。
面對著兩個女人指責(zé)的眼神,韓甄板著一張鐵青的臉,“這件事,我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就把樂樂當(dāng)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來對待,看他摔成這個樣子,他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他咬著牙,想起了樂樂摔倒時候的情況——
那時候,溫雅正在他家里做客。
溫雅的爺爺,和他的爺爺,曾經(jīng)是以命相護的戰(zhàn)友,在抗戰(zhàn)時期,兩人感情甚篤,配合默契,打了無數(shù)的勝仗,后來國家形式穩(wěn)定了,兩家人的后代也結(jié)成了很好的朋友,經(jīng)常往來。
溫雅比他小三歲,但已經(jīng)是了不起的服裝設(shè)計師,在看到樂樂以后,就隨口問了一句這是誰家的孩子。
韓甄從來就沒有打算過隱瞞樂樂的存在,就回答她:“這是我兒子,剛認(rèn)回來不久。”
溫雅似乎是很驚訝的樣子,但是也沒說什么,對樂樂也很和善,還給他包了紅包讓他去買糖吃。
后來到快要開飯的時候,溫雅突然接了一個電話,說是公司里面有急事,要先告辭,臨走之前,她還和樂樂道了別,幫他整理了一下亂了的小衣裳。
待溫雅走后,韓甄去帶樂樂下樓吃飯,樂樂很排斥他的觸碰,不讓他牽著手走,他只能讓他自己走。
變故就發(fā)生在這個時候——
剛下了一步階梯,樂樂身子一個趔趄,直接就從樓梯的最上面一直滾到最下面,等韓甄想護住他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樂樂的摔倒,說是意外,也說得過去,但真的緊緊是意外嗎?
軍人野獸般的直覺讓韓甄產(chǎn)生了懷疑。
只是,韓家和溫家一向交好,而且溫雅也沒有動機要這么做,在沒有拿出證據(jù)之前,他不想影響到兩家的關(guān)系——
在政治上來說,兩個大家族的關(guān)系是友好還是敵對,影響到的事情太多了。
等了會兒之后,樂樂被從手術(shù)室里推出來。
情況還不算太糟,只是額頭前發(fā)際線處的傷最為嚴(yán)重,縫了十二針,其余地方都是擦傷,有輕微的腦震蕩,不過幸好小孩子身子輕,沒有摔出很嚴(yán)重的傷來。
秦汐心疼地將樂樂抱起來,輕柔地拍打著他的背部,“我可憐的樂樂,怎么傷得這么重,痛不痛啊?”
樂樂見到秦汐,一向呆滯的表情總算是有了一點反應(yīng)。
“他要他媽他要他媽”他一邊機械性地重復(fù)著這句話,一邊往秦汐的懷里鉆。
秦汐就更加的心疼了,強忍著沒流淚,“樂樂,別害怕,乖”
樂樂從小到大都不依賴她,甚至對她很少流露出那種母子親情,這孩子肯定是嚇慘了,才會恢復(fù)人類的本能,本能性的想要找媽媽。
雖然他很堅強,受了那么多傷也沒有哭,可正是因為這樣,秦汐的心里才會更加的揪痛得厲害。
韓甄看著秦汐哄樂樂的樣子,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沈靜婉趕緊解釋道:“秦汐是樂樂的干媽,之前在國外,很多時候都是秦汐帶著樂樂,所以比較親——”
韓甄點了點頭,沒說話。
沈靜婉深怕韓甄發(fā)現(xiàn)樂樂與秦汐之間的關(guān)系,但是他什么都沒問,自己湊上去解釋一通,無疑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著急得不行,又擔(dān)心樂樂的傷,一張清麗的小臉,皺得變了形。
而另一邊,裴錦川看著秦汐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以后,就驅(qū)車離開了。
他很不放心秦汐,然而,卻不敢再造次。
秦汐明確地表示了不喜歡他插手她的事,他也好不容易爭取到她松了口,如果這個時候再派人暗中去調(diào)查她,就算是出于好意,恐怕被她知道以后事情也要變糟。
那么,就讓她再相信自己一次吧。
她不喜歡的事情,自己就不做,雖然心里還是會擔(dān)心,但,他是真的不敢再冒任何一丁點的險了。
等了四年那么久以后,他真的怕了。
裴錦川剛回到家里,沒過多久就響起了一陣陣的敲門聲。
他皺著眉頭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正是陸亞玲,和陸亞玲硬塞給他的女孩兒,cy。
“小三,你跑到哪里去了,打你手機一直打不通,怎么能丟下cy一個人呢?你說說,媽以前是怎么教你的”陸亞玲一進屋,就開始嘮叨起來。
裴錦川簡直是煩不勝煩,“媽,我不是幾歲十幾歲的小孩子了,您就省省心,讓我清凈清凈不行嗎?”
“那你也不能把cy一個人都在外面啊,她剛回到國內(nèi),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走丟了怎么辦?”陸亞玲氣呼呼地在沙發(fā)上坐下,指著裴錦川又是一番的數(shù)落。
裴錦川抬眼看了cy一眼,見她故作無辜的表情就覺得更加心煩。
這個cy,就是之前那什么八桿子打不到一起的四表姨介紹的女孩子,裴錦川根本就不想見她,但陸亞玲直接做主把她接過來了。
今天去紀(jì)北辰的生日宴會,他也沒想過帶這個cy一起,因為他知道秦汐也會在現(xiàn)場,他帶個女孩子過去,秦汐肯定又要誤會。
然而,也不知道裴朗最近哪根筋沒對,總是跟他唱反調(diào),他不但也跟著去了宴會,還帶了cy過去,這樣,他就沒辦法拒絕了。
怎么說?人家是跟裴朗來的,是裴朗的女伴,難不成他還能把人趕走,不讓參加?
雖然他明知道cy的目標(biāo)是他,但人家也沒明說要跟著他,他也不可能冒冒然跑去拒絕。
這個叫cy的女生,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你看著她隨時都很無辜的樣子,但每次有點什么事她都會出現(xiàn),而且明知道自己有秦汐了
不是說外國女孩都很爽朗很干脆很看得開嗎?
陸亞玲還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裴錦川只當(dāng)沒聽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所以,我決定讓cy住在你這里,你們兩個住在一起,也好互相有個照應(yīng)。”陸亞玲在說了很久之后,最后做了一個總結(jié)性的發(fā)言。
裴錦川眼皮一條,這一句他可不能當(dāng)做沒聽見——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怎么就不行了?你這地方這么大,多住一個人又不是住不下!”陸亞玲直接拍著手,蓋棺定論,“就這樣決定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媽——”裴錦川狠狠地蹙著眉頭,“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請您把cy小姐帶回去,她是您的客人,我沒有義務(wù)要照顧她!”
“你——”陸亞玲氣得臉紅脖子粗,“小三,你現(xiàn)在是翅膀硬了,不聽媽媽的話了?”
“該聽的我自然會聽,不該聽的我也有自己的主見。”裴錦川站起來,走到門口去開了門,“媽慢走,cy小姐慢走!”
陸亞玲站起的身子又重新坐了回去,“cy,我們不走了,今晚就住在這里。”
cy看了眼陸亞玲,又看了眼裴錦川,一番猶豫過后,最終還是跟著陸亞玲一起,重新坐回到沙發(fā)上。
裴錦川的頭都大了——
他從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既然媽媽決定住下來,那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出去住。”
說完,不等兩人的反應(yīng),直接就快步地出了門。
裴錦川坐在自己的車?yán)铮睦锏母杏X糟糕透了,他從煙盒里抖出一支香煙正要點上,又想起在山頂?shù)臅r候秦汐咳嗽的樣子,最終還是把香煙放回了煙盒里。
“你有時間嗎?出來喝一杯,老地方。”裴錦川直接掏出手機,給莫云哲去了一個電話。
莫云哲的語氣里充滿了戲謔,“喲呵,這是誰惹咱們的裴三少不痛快了啊?就不怕現(xiàn)世報?”
“少廢話,你到底來不來?”
“來,當(dāng)然來,難得你請喝酒,不來不是人啊!”
半個小時后,星悅酒吧。
裴錦川一連灌了三大杯酒,這才稍微緩了口氣,耷拉著腦袋,少見的,落寞的樣子。
莫云哲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態(tài),攬著他的肩膀,“到底怎么了?借酒消愁這種事,可不像是你能做出來的啊?”
裴錦川喝得有點急,此時腦袋里已經(jīng)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擺了擺手,一副煩悶的樣子,“還不是我家那老太太,哎”
“喲,我聽說你媽最近找人給你介紹了一個火辣的外國妞,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要是被秦汐知道,我這追妻之路,就更加的長路漫漫了。”裴錦川半醉半醒地又灌了自己一大杯酒,“你看,看我這臉,現(xiàn)在還有些紅,就是被秦汐打的,我要再讓她知道我媽往我屋里塞人,她只怕會離我越來越遠,任憑我怎么追,也追不到了”
一說到裴錦川與秦汐之間的糾葛,莫云哲這個旁觀者也不由有些唏噓。
當(dāng)年的事,兩人都沒錯,同時兩人都有錯,只能說是造化弄人,旁觀者看得清,可惜兩個當(dāng)事人都看不清。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既然兩人都還對對方?jīng)]有死心,干脆直接在一起得了,何必弄出這么多彎彎拐拐的麻煩事呢?
人生嘛,不就是要及時行樂的?
“你最近和麥薇怎么樣了?”莫云哲突然問道。
“麥薇?早就沒聯(lián)系了!”裴錦川大著舌頭說道,“我已經(jīng)把話跟她說得很明白了,聽不聽的進去,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莫云哲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惋惜地說道:“其實,我覺得麥薇也挺不錯的,秦汐這人吧,外表看上去是軟的,但內(nèi)里卻是硬的,太會折騰”
“誰準(zhǔn)你說汐汐壞話的?!”裴錦川怒了!
“好,好,我不說。”莫云哲好笑地看著裴錦川,僅僅十來分鐘的功夫,他就已經(jīng)喝了一瓶了,雖然還沒醉得不省人事,但肯定是不太清醒了,否則,他也不會這樣和自己說話。
哎,何曾幾時,他為個女人買醉的時候,裴錦川還狠狠地教訓(xùn)過他,說女人算什么,一個大男人怎么能為了個女人就這么折騰和輕賤自己!
那些話他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所以他開始游戲人間,開始吝嗇于付出真心,而如今,當(dāng)年說出那番話的人,自己卻為了女人買起醉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啊!
之后,裴錦川不再說話,只是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桌面上已經(jīng)橫七豎八地倒了好幾個空酒瓶。
莫云哲怕他再這么喝下去會出事,趕緊結(jié)了賬半強迫性地扶著他出了酒吧。
“酒酒”裴錦川一邊被莫云哲拖著走,嘴里一邊咕噥著。
莫云哲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喝什么喝?再喝下去就酒精中毒了!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原本還說你請我喝酒呢,結(jié)果還要本少爺幫你買單!”
裴錦川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又像是沒有聽懂,外面的涼風(fēng)一吹,他睜開眼睛,眼仁里面全是紅血絲。
“云哲”他低低地叫了好友的名字,“不要送我回家”
“不送你回家,難道把你扔在大街上?”莫云哲吃力地扛起他,把他扔進車?yán)铮徨\川舒舒服服地倒在車后排的沙發(fā)上,他自己倒是累得汗流浹背的。
裴錦川是真的醉了,倒不是說醉到失去理智,就是渾身沒什么力氣,而且大腦里面像是隔了一層紗一般,很多感覺都弱化了,就連記憶都跟著弱化了。
他想了好久,才想起自己不能回家的理由,“我媽,和那個女人,在我家里,我喝成這樣回去,我媽肯定會將計就計做點什么——”
莫云哲聽他這么說,莫名地開始同情起他來。
這是什么媽啊,能把自己兒子逼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
秦汐也是,兩人好好在一起過日子不行,非要互相折騰。
“那你想去哪?要不,去我那里將就一晚上?”
“不去,去綠苑小區(qū)——”
留下這么一句話以后,裴錦川的呼吸就慢慢地平穩(wěn)了下來,莫云哲喊了幾聲他都沒答應(yīng),想來是睡著了。
莫云哲無奈地發(fā)動車子,打開導(dǎo)航,將裴錦川送到綠苑小區(qū)。
車子剛停下,裴錦川就自動醒了過來,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摸索半天拿出自己的手機,給秦汐打了個電話——
秦汐的號碼被他設(shè)置成了快捷鍵1,就算是醉得再嚴(yán)重,他也不會忘記,不會打錯。
“汐汐——”他叫她的名字,想說什么,但腦子里像是隔了一層紗似的,好半天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想要說什么。
莫云哲看不下去,一把奪過手機,“秦汐,裴錦川在你家樓下,喝得爛醉,你下來看看他吧。”
幾分鐘以后,秦汐穿著家居服,披著外頭從電梯口出來,頭發(fā)還是半濕的,想來是剛剛洗了澡準(zhǔn)備睡覺。
“他怎么了?”秦汐剛一靠近,就聞到裴錦川身上濃烈的酒味,不由得皺了皺鼻子。
莫云哲撇撇嘴,“誰知道,借酒消愁唄!現(xiàn)在他有家不能回了,你就好心收留他幾天吧,啊?”
“到底怎么回事,說清楚!”什么有家不能回,裴錦川這小半天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本來樂樂的受傷讓秦汐的心情就不是很好,看到裴錦川醉成這樣,心里就更加的煩躁了。
莫云哲趁機就把剛剛從裴錦川嘴里得知的事簡單的和秦汐說了一遍,末了還加上一句,“秦汐,錦川現(xiàn)在是頂著全家的壓力在挽回你們的感情呢,他媽為了想抱孫子,連這樣的損招都想出來了,你要再別扭矜持,說不定天他就真的成別人的了,你可要想好啊。”
秦汐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哦,說完了?”
“你怎么就這么冥頑不靈,說不通呢!”莫云哲放棄似的將裴錦川扔給秦汐,“人我就交給你了,我不管你們的事了,行了吧?”
“喂,你——”秦汐猛然被裴錦川砸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剛想叫住莫云哲,沒想到莫云哲的動作奇快,一眨眼就開著車跑了。
秦汐看著歪歪扭扭倒在自己身上醉得一塌糊涂的裴錦川,欲哭無淚。
要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把這個人就扔在這里不管了。
不過莫云哲剛剛說的那些話,雖然她表面上沒什么反應(yīng),但內(nèi)心里多少還是受了些觸動的。
裴錦川
她沒想到他能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
那個叫cy的女孩子,她是見過的,標(biāo)準(zhǔn)的模特身材,前凸后翹,五官也長得好,看她的穿著打扮也知道家世不錯,這樣一個女孩子,恐怕沒幾個能拒絕得了吧?
秦汐嘆了一口氣,心情復(fù)雜地扶著裴錦川吃力地往樓道口那邊走——
總不能真的把他扔在外面,就,就收留他一晚上,明天一早立即叫他走。
裴錦川雖然精瘦,但好歹有這么高的身高,壓在秦汐的肩膀上就像是壓著一座大山一樣,重死了。
秦汐好不容易才將他拖回屋子,扔在沙發(fā)上,還沒來得及歇口氣,那邊裴錦川又開始說起胡話來。
秦汐插著腰瞪了他半晌,最終還是因為好奇,俯下身去聽他說了什么。
“汐汐別走別走”
裴錦川的聲音雖然很小,而且吐字也有些模糊,但秦汐還是聽懂了他在說什么。
正是因為聽懂了,所以才會愣在當(dāng)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所謂酒后吐真言,這個時候他說的話,應(yīng)該不是假話了吧?
裴錦川一邊說著醉話,一邊伸出手在空中胡亂抓了幾把,等抓住了秦汐的手,感受到她的體溫以后,這才重新安靜下來。
秦汐就這樣看著裴錦川的睡顏,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感受。
這樣安靜地看著他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其實他并非一點都沒有變,他的額頭上已經(jīng)被歲月刻上了風(fēng)霜,留下幾道不太顯眼,但仔細(xì)看還是能看出來的細(xì)紋,他的臉,似乎比以前更瘦了,眼周一圈有憔悴的青黑。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撫平他額頭上的細(xì)紋,卻在觸到他的皮膚的時候,指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那股燙意,一直延伸到了心里。
“裴錦川,你是真的,不想讓我走嗎?”她輕輕地?fù)崤念~頭,語氣喃喃,也不知道是在問裴錦川,還是在問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