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轱轆聲音在安靜的街道上面碾壓，雪地里產生咯吱咯吱的聲響。
京城的這場動在皇宮之內起始，也在皇宮之內結束。
街道上面做生意的商家聽著半晌似乎是沒有動亂的聲音了，打開了一扇槅門，探頭探腦的想知道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有馬車走過，不少人連關門都來不及，只能下意識的往后縮頭。
馬車內，李宗煜特意交代燃了爐子，溫暖如春，白子昂白子荔坐在馬車內的小幾上，正在玩手里的玩具。
侯夫人坐在另一側，就是想要聽見后面那輛馬車里說什么，也無能為力。
其實大家都是聰明人，甚至事情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已經預見了結局，可人是個有爭斗天性的物種，這種事情明知道沒有可能，也總想著試一試。
她能猜到，宋子杭根本說服不了江浸月。
江浸月在李宗煜面前，那滿心滿眼的嬌憨害羞，是在誰面前都沒有的。
怕是只有她自己不明白自己那時候的樣子，渾身都寫著喜歡。
有什么用呢？
她拼著李宗煜未來新帝的不高興，整個遠山候府的榮寵，也要讓宋子杭趁著這樣的時機再最后問一問江浸月。
大概是，為了心安吧，至少以后不遺憾。
侯夫人太能明白遺憾的滋味了。
她遺憾很多事情，也錯過很多事情，常人只說她敢愛敢恨，卻從來不知道，她有時候也在想，若是沒遇見過宋清，自己現在會嫁給誰，過什么樣的日子。
“啊！哥哥！”
白子荔一聲叫吸引了遠山候夫人的注意。
白子昂手里拿著一塊三角形木塊，小心的搭在了手邊的方形木塊上面，就好像搭建了一小房子般。
白子荔應該是沒想到白子昂來搶她的玩具，扁著嘴說道：“哥哥壞！你就是故意欺負子荔，你明明就不喜歡這個玩具！”
白子昂聳了聳肩膀，手指一推，桌子上的所有小木塊應聲而倒，所有木塊全部崩塌散落，他那奶聲奶氣的聲音此刻卻像個小大人一般，抱著肩膀說道。
“妹妹說的對，我不喜歡這個，我見妹妹這么喜歡，便也想試試自己會不會喜歡上。”
白子荔被白子昂惹的快要哭了，卻還是睜著一雙水蒙蒙的眼睛，看著白子昂小聲問道。
“那哥哥喜歡上娘親做的這個玩具了嗎？”
“不。”
白子昂搖頭，小腦袋圓滾滾的尤其可愛，說出來的話卻讓侯夫人心里一涼。
“妹妹，哥哥今天要教給你一個道理，我不喜歡的東西，無論過了多久，我多么想要嘗試著去接納他，最后都不會喜歡。”
“...”
白子荔發現哥哥又出現了那種高深莫測卻故意裝作稚子的神色，她舔了舔嘴唇，沒敢反駁。
白子昂遞了一個木塊給白子荔，小聲的說道。
“我不喜歡這個東西，就算他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我若是強迫自己喜歡它，我只會更難受，它也會同樣難受。”
侯夫人一激靈。
“你難受，他也同樣難受？”
她喃喃的重復了一句。
可惜白子昂和白子荔又玩到了一起去，他們已經放棄了桌子上的木塊，轉而玩起了旁邊的撥浪鼓，那上面系著兩個鈴鐺，一搖起來，小鈴鐺叮叮當當的響徹整個馬車內，兩個孩子天真的眉眼笑成一團，再也沒有去看一邊的侯夫人。
而后面的馬內，江浸月很是尷尬。52文學
畢竟說要走的人是她，已經什么東西都準備好了，甚至邀請了宋子杭日后到江南去做客，結果突然說不走了的，也是她。
頓了一下，江浸月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王爺這不是...回來了么。”
她與白子昂的賭約本來就是這個，王爺若是沒回來，她就帶著兩個孩子走，王爺若是回來了，她便不走了，安安心心的待在李宗煜身邊，以后再無猶糾結。
“所以，真的不走了？”
宋子杭又確認了一句。
江浸月點了點頭。
宋子杭看著江浸月，頓了下把頭側開，小聲的問道。
“那，江南，你還想跟我去嗎？？”
“哦，小侯爺還惦記著這個事情吶？若是以后有機會去江南，浸月肯定是要邀請小侯爺一同前往的，畢竟人人都說江南好，我卻不見江南貌，也挺遺憾的。”
“人人都說江南好，我卻不見江南貌。”
宋子杭重復了一句江浸月那不著調的打油詩，算是笑了一下。
江浸月撓了撓頭發，也跟著笑了一下。
宋子杭抿了抿嘴，繼續說道：“江南其實也很冷，每到冬天，那寒風都跟帶著水汽一般，往骨頭里鉆，但是很少下雪，春天來的又特別早，小燕子們嘰嘰喳喳，楊柳輕撫，很是溫柔。”
“...”
江浸月被宋子杭說的一愣愣的，看向了他。
她不是沒見過江南，上輩子也去過很多次，電視里也見過不少場景宣傳片，也知道水鄉的溫柔水鄉的模樣，可是被宋子杭這么一描述，無端的，就生出了幾分旖旎的味道。
宋子杭也同樣看向了江浸月，眼里慢慢的，裝了些許壓不住的情感。
“月妹妹，宗王身邊的那條路，會很辛苦。”
江浸月被宋子杭的神情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往后一退，后腦勺咚的一聲撞到了后面的車壁上。
再定睛一看，宋子杭云淡風輕的，似乎又沒覺得有什么不一樣。
江浸月只覺得自己最近自我意識過剩，見誰都好像對自己有意思一般，真當自己拿了什么瑪麗蘇女主的狗血劇本。
“嗯，沒事。”
江浸月應了一聲，調整了一下心態才說道。
“我都知道的。”
“...”
只是這一句，萬水千山。
宋子杭忽然就覺得，眼前坐在對面的這個女子，離自己很遠，其實從未離自己近過。
江浸月抿了抿嘴，有些無奈的說道。
“王爺與小侯爺完全相反，我也是今日才明白，若是我帶著孩子走了，王爺就一無所有了。”
江浸月自己都覺得有些肉麻，但還是要說出來。
她聲音輕輕，隔了一會慢慢說道。
“這條路肯定很艱難，會是我想象中還要難，但是我想陪著王爺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