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溪宗七座主峰之下是一處平原,屋舍環繞,這便是泉溪峰的外門所在。
絕大多數弟子,再加入泉溪宗后,都會先進入外門。只有當修煉至命輪境,鑄就命輪,才能夠擇一峰而入。
相比內門弟子,外門要顯得熱鬧很多。房舍外的空地上,許多弟子匯聚于此,有人切磋、有人修行,更有人從山外坊市帶回一些低級丹藥在此售賣,甚至蘇禹還看到有人在售賣一些剛剛打死不久的獵物。
蘇禹于人群中走過,并沒有引起周圍人的注意,畢竟他身上的內門弟子服飾早都已經換下,現在他穿著不過是一套普通青衫。
“這里,果然還是如此的奇特。”
前世他就很喜歡外門這種熱鬧氛圍,心情感到壓抑的時候經常會偷偷到這里逛逛。
“你們聽說了嗎?昨天北區那個張經久成功鑄就命輪,現在已經成功加入了竹泉峰了。”
“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去竹泉峰之前還走遍了東西南北四個區,到處顯擺,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顯擺的。”
“他還真有資格顯擺,一旦鑄就命輪,便踏入了仙人之列,連五谷雜糧都不在需要了。”
“我也好想趕快突破到命輪期啊,我現在左上的后槽牙中間已經完全空了,一吃東西就塞到里面,現在只好改用右邊后槽牙嚼東西。但用了二十多年左腮幫,突然改用右腮幫,一吃熱的東西,不光腮幫燙,牙也受不了,簡直遭罪。”
“哈哈,再忍忍吧,鑄就了命輪就不需要吃東西了,而且聽說在命輪靈氣滋養下,身體上的那些凡俗問題也會漸漸消失,南區那個有一口產差不齊大黃牙的周宏,不也在鑄就命輪后滋養出一口整齊的大白牙了嗎?”
“……”
蘇禹聽著身邊外門弟子的議論,不由感到有些新鮮,他兩歲上山,修行不到一年就已經鑄就命輪,對于這些凡人煩惱還真是第一次知道。
就在這時,一股強悍的神識呼嘯而來,瞬間覆蓋了整個外門,最后鎖定在即將離山的蘇禹身上。
蘇禹步伐一頓,并未停下,而是加快步伐繼續向著山門外行去。
想要瞞著師尊下山根本不可能,如果師尊要阻止的話,他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但這神識并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陪伴著他走出泉溪宗,如同一位老父親在看著孩子離開父母,出去闖蕩一般,默默的注視與陪伴。當蘇禹離開泉溪宗范圍,鎖定在他身上的神識,最終化做一聲嘆息散去。
蘇禹轉身向著泉涌峰方向跪下,三叩首后,轉身離去,消失在森林深處。
……
“為師不知道放任你離去是對是錯,但魔之一途,肆意妄為,雖比規矩繁多的正道要更為符合修行界生存法則,但殘酷也更為直白。禹兒,你天生善良,這并沒有錯,可是你的性格卻過于溫和天真,毫無心機,太容易相信他人,極易受人影響、甚至可能被有心之人擺布。”
刑天老祖坐于議事大殿上首,遙望遠方。
“以這樣的脾性而言,也許真的不適合如為師一般,屈尊于規則之下,畢竟便是老夫也沒辦法一直陪伴在你身邊。”
大殿陷入了寂靜,劉宗跪于下方,屏住呼吸,避免打擾刑天老祖。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大殿外傳來了腳步聲。
得到消息趕來的宮宗主與各脈峰主魚貫而入,當看到上首凝望遠方的刑天老祖后,都是面露惶恐之色。
宮宗主甫一站定,便出聲道:“刑天祖師,弟子失察,以為小師叔身受重傷,根本不可能離開黑獄,這才沒派人看守。弟子這便下山,去將小師叔尋回。”
刑天老祖聞言,收回了眺望遠方的目光。
“罷了,任他去吧。”
話罷,刑天老祖手中靈氣一轉,手中的兩本小冊子瞬間化作飛灰散開,轉而一拍儲物袋,顯現出十二枚玉簡,但沉吟一下后,他又將其中三枚收了回去。
“這九枚玉簡是蘇禹對【泉溪訣】的批注,當中‘起靈’與‘拓靈’兩篇可抄錄給予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至于‘命輪’‘燃壽’‘元神’‘真人’‘天元’五篇則放置于典籍閣頂層,非核心傳承弟子不允翻閱。”
刑天老祖說罷,單手一甩,九枚玉簡同時飄向宮宗主。
“至于最后的‘靈主’與‘靈王’兩篇對于你們的修煉大有益處,你七人抄錄之后再送至典籍閣吧。”
“什么?”
宗主與諸位峰主,都不由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蘇禹批注的泉溪訣?而且對于自己幾人的修煉還能夠起到極大的幫助?
這怎么可能!?
看著眾人的反應,刑天老祖并沒有覺得意外,畢竟就連他看到那些批注時都有種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感覺。
尤其最后他沒有拿出來的‘靈皇’‘靈尊’‘靈神’三篇,更是讓他為之震撼。
泉溪訣的原本上雖然也有各代天資卓越的祖師在上面寫下自身見解,但也遠不如蘇禹所批注的精準詳細。
身為中域正道第一宗的泉溪宗,一直都是很多人的眼中釘。
但有靈神坐鎮的泉溪宗,并沒有人敢于招惹,可從十五年前開始,這一切都變了,泉溪宗唯一的靈神老祖因大限辭世。
那些一直等待這個時機的宗派,同時將目光投了過來,甚至隱隱有了聯合的跡象。
恰逢此時,一直在外尋求突破的刑天老祖及時回歸,以靈尊巔峰,無限接近靈神的修為,直接橫掃數宗,震懾了諸多宵小。
但靈尊終究只是靈尊,無論怎么接近靈神,依然只能震懾一時。
如果無法突破,也許不用百年那些宗門就會再次將目光投向泉溪宗。
所以,他才會在收蘇禹為徒三年后,選擇閉關。
可這臨門一腳,刑天老祖在外行走了上百年都沒有突破,又豈是短短十年就能突破的。
但現在……
這一切卻不同了。
看了蘇禹對泉溪訣最后兩篇的批注后,刑天老祖竟是隱隱有了種這臨門一腳即將邁過的感覺。
可以說就連當初靈神老祖在世時對他的指點,都遠不如蘇禹在這最后兩篇上的批注。
刑天老祖怎么也想不通,蘇禹怎么會如此精通泉溪訣,就算泉溪訣是與無垢神體最為契合的功法,可未曾修煉,憑借短短十幾年真的能夠將泉溪訣鉆研到遠超歷代老祖的地步嗎?
最終他也只能歸咎到無垢神體的玄妙上了,畢竟哪怕是存在不知多少歲月的泉溪宗,對于無垢神體也只是知道辨認方法,倒是有傳聞稱創立泉溪宗的祖師是身具無垢神體之人。
但那實在是太過于久遠,根本無從考證。
微微嘆了口氣,刑天老祖突然有種強行將蘇禹抓回來的沖動,因為實在是沒人比蘇禹更適合修煉泉溪訣了。
他看了大殿下方對那九枚玉簡連連贊嘆的七人一眼,微微搖了搖頭,并沒有將最后三枚玉簡給予他們。
這七人不過是靈主修為,靈王之上的心得對于他們來說不僅起不到幫助,反而容易讓幾人好高騖遠,影響到他們的修行。
等到幾人修煉到靈皇境界,再給他們查閱也不遲。
隨即,刑天老祖看了一眼下首一直跪在那里的劉宗,輕聲喚道:“宮宵。”
“弟子在!”
聽到呼喚的宮宗主急忙應道。
“這孩子已經成功鑄就了三命輪,他便就由你收于門下吧,那九枚玉簡在他修為達到后可以任他翻閱。”
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劉宗,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狂喜。
眾人聞言,頓時都看向先前被他們下意識忽略的劉宗,眼中都帶著詫異之色。
這孩子三命輪了?他不是一個月前才修成第二個命輪雛形嗎?
“弟子遵命。”
宮宗主倒是直接應了下來,不要說一個有著三命輪之資的天才了,便是一個單命輪的廢物,刑天老祖發話,他也不敢不收啊。
刑天老祖點了點頭:“接下來我要閉死關,如無大事發生,不要來打擾我。”說罷,他也不理眾人反應,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見到老祖離去,除了宮宗主走到劉宗身前外,六位峰主同時離開了議事大殿,但當中卻有一人隱晦的瞥了一眼刑天老祖消失之處。
先前他們七人雖然低首立于下方,但感覺到靈氣波動時,他卻忍不住向上瞄了一眼,看到了那被刑天老祖收回的三枚玉簡。
再一聯想先前刑天老祖所說的閉關之言……
目光的主人將頭低下幾分,看了眼大殿中央正在與宮宗主行拜師之禮的劉宗,眼神中閃過一抹異色,但隨即便被他掩蓋了下去。
……
泉溪宗外,森林連綿數十公里,望無邊際,很容易迷失當中,好比如蘇禹……
蘇禹看著周圍完全沒有變化樹木,忍不住一呲牙,滿臉的苦惱之色,前世他上下山一直都是靠飛的,還真沒有這么走過。但現在他卻是想飛都飛不起來了,想要踏空而行至少也要真人修為,便是想御器飛行也要元神修為才可。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泉溪宗居然位于這么荒涼的地方……”
蘇禹抱怨一句,繼續運轉輕身武技,向著東方急速而行。
他這倒并不是瞎選,泉溪宗坐落于中域極西之地,下了山往東面而行,總是會遇到村莊存在的。
一邊趕路,蘇禹一邊想著以后的規劃。
他先前與劉宗所言準備轉修魔道功法,并沒有騙他,因為在蘇禹的印象中,一個合格大魔頭都是那種舉手投足間魔氣滔天的存在。
雖說修行正常功法的人中,也不是沒有那種比魔道還要殘酷之人,但蘇禹總覺得這種太過于不正宗。
要當魔頭,那便修最正宗的魔功!
可是……
應該去哪里尋找魔功呢?
前世的蘇禹可以說一生都在鉆研【泉溪訣】,雖說從斬殺的魔頭手中拿到過許多魔功,但那時的他,對于魔道功法與武技一向是嗤之以鼻,到了手的魔功,他從來都是看也不看便直接毀去,以免魔道繼續傳承。
在那個時代,天塹大陸的魔道已然是徹底凋零。
“果然,還是要先拜入一個魔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