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逼宮,開始得迅速,完結得更是迅猛無聲。
第二日一早,皇帝便昭告天下,太子伙同皇后陰謀篡位,罪不可赦,褫奪太子皇族身份,貶為庶民,并囚禁于京郊別院內,此生不得步出別苑半步。皇后被打入冷宮,一生一世不得再見外人。至于協同太子皇后叛亂之人更是被抓的抓殺的殺,后族更是被誅九族,家中女子盡入教坊,男子十四歲以上被斬首,十四歲以下充軍。曾經烜赫一時的曹氏一族,就此沒落。
而就在太子被送入別院后半個月,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別院里便起了一場大火,火正是從太子居住的廂房里燃起的,火勢極大,幾乎燒掉了半個別院。因此即便院內下人們竭力搶救,最終也只救出一副被燒成干尸的枯骨。
后來聽說,太子是因為覺得生無可戀,便推倒了蠟燭自焚而死。
聽到消息后,原本就老了十歲的皇后一夜白頭,形容如同老嫗,鎮日里瘋瘋癲癲自言自語,又是自稱哀家又是叫喚她的兒子是皇帝。看守的人將消息稟報上去,皇帝聽若未聞,看守之人便再也不說了,只每日守在冷宮外頭,任這個曾經站在權利頂峰的女人絮絮叨叨的編織著自己的美夢。
當然,這些都和龍域平夫婦沒有關系。或者說……他們刻意避開了這些事情。
不管外頭群臣如何人心惶惶,不管朝臣如何更迭,他們只管關上門,小心翼翼的養著腹中的孩子,余事一概不管。
轉眼便又過了四個月。
經過四個月的調養,羅秋容的身子好了不少,能下地走動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越來越月破好動了。當月份越來越大時,她的肚子也越長越大,鼓鼓囊囊的幾乎每天早上醒來都能嚇龍域平一大跳。
這一日,羅秋容又扶著龍域平的手,夫妻二人在侯府后花園中徐徐走著,看著院子里在春風吹拂下徐徐綻開的花朵,姹紫嫣紅分外好看。
“很喜歡?一會我摘一把回去給你插瓶,這樣你躺在床上也能看到了。”知道她臥床安胎的痛苦,龍域平柔聲道。
羅秋容頷首:“那好,我就等著了。不過,要是選的花不夠新鮮,插得不夠好看我可不依!”
“這個你盡管放心,要是第一瓶你不滿意我就再插一瓶,第二瓶你不滿意我就插第三瓶,總能弄出一瓶你滿意的!”
羅秋容霎時失笑:“你是打算將一園子的花都給摘光嗎?”
“只要能讓你開心,便是摘光一園子的花又如何?都說肯愛千金輕一笑,我平楊侯的夫人,一笑至少也得抵萬金吧?”
這人可真夠自得的!
不過,就算知道他是信口胡諏,但她卻聽著十分歡喜。羅秋容頓時笑開了。
只是,不知是笑得動作太大還是怎的,她突然便覺得小腹重重往下一墜,一陣銳痛在肚子里渲染開來。
抓著龍域平胳膊的手猛地一收,龍域平也不覺一驚:“怎么了?”
“我……肚子疼。”羅秋容小聲道。
看著她五官緊皺,臉色蒼白,還有一層細汗徐徐在額頭上浮現,龍域平心口猛地一縮,不由又想到了她之前在清虛觀以及皇宮中時的模樣,立時也緊張起來。
趕緊將她緊緊摟在懷中:“阿容,你別嚇我,你千萬別嚇我!”
“侯爺。”蘭兒站在一旁,忍不住小聲道,“夫人的樣子看起來是要生了。”
龍域平一怔。“要生了?”
蘭兒點點頭。
“可是,不是說還沒到時候嗎?”
“不過是沒到預期的日子罷了。但是太醫早說過,提前幾天或者推遲幾天的情況也不是沒有。最多的時候可以提前一個月呢!”
“那就是說……她真要生了?”龍域平喃喃道,渙散的眼神已然無法聚焦。
他還木木的站在那里,蘭兒和柳兒都快急瘋了。柳兒最是沉不住氣,便趕緊喊道:“侯爺,您趕緊將夫人送回去,請穩婆來呀!”
“哦……哦!”龍域平似是被吼醒了,立馬將羅秋容攔腰一抱,便一陣風似的朝外跑去。一路跑著,嘴里一路大叫,“趕緊去請穩婆,請太醫!夫人要生了!”
羅秋容要生了!
這個消息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傳進了皇宮里。
皇帝太后聞言,全都緊張了起來。
“佛祖保佑,一定要生個兒子啊!”一向不信亂力怪神的皇帝都忍不住在太后供奉的佛像前磕了三個響頭。
太后手執念珠立在一旁,直等到皇帝磕完了頭才小聲道:“皇帝你已經下定決心了么?”
皇帝苦笑:“阿平那孩子是打定主意不不認朕這個父皇了。他的性子母后您是知道的,越是逼他,他反而越是不從,兒臣也不求這個了。現在只盼他們能給朕生個小孫子,朕便將皇位傳給孫子,這個他們總該沒話說了。”
“但是,他的身份卻是運城的孫子,總歸是外人,只怕宗室里的人會不答應。”太后道。
“這個不是問題,朕已經想到法子了。”皇帝道。
太后聞言,長出口氣,念了一聲佛號:“既如此,那便求佛祖大發慈悲,賜給我們一個孫兒吧!”
皇宮里的皇帝太后命人送入平楊侯府一大車的補藥,更將皇宮里擅長千金科的太醫悉數送入侯府。這等大動作驚動了不少人。
不過,平楊侯府里的人現在已經顧不了這么多了。
羅秋容自從發動之后便在第一時間被送入產房。穩婆和接生的太醫也在最快的時間內就位。然而,兩個時辰過去,產房內只聽到羅秋容聲嘶力竭的高喊,卻始終沒有半點進展傳來。龍域平都快急瘋了。
“為什么還沒生?這都多久了!”
“侯爺莫急,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短則半日長則好幾日,慢慢等就是了。”一旁等候的太醫忙道。
龍域平聽了,并未覺得熨帖,反而一臉驚恐:“要生好幾天?你們一開始不是說最多一天便好了嗎?”
“那是通常情況。但是,總歸會有些人狀況不好,便拖長了一些時間。”太醫小心回答。
龍域平眉梢一挑。“你還有什么話沒有告訴本侯?”
太醫一臉遲疑,龍域平臉一沉:“說!”
“啟稟侯爺,夫人之前兩次動了胎氣,雖然后期竭力調養,但總歸是傷到了胎兒,她自身也元氣大損。因此,因此……”
“因此怎么樣?”龍域平的聲音陰沉沉的。
“因此,下官以為,夫人這一胎怕是要多用些時間了!”
“你的意思是說,她要難產?”龍域平沉聲問。
“也不盡然,說不定夫人身子骨好,腹中的小公子又生得小了些……”
“這個說不定,占幾成?”
“這個……”
“說!你趕緊給我說!要是再吞吞吐吐的,本侯現在就把你給扔到后院荷花池子里去!”
太醫被他滿眼的陰鷙嚇得魂不附體,忙不迭答道:“占兩成……不,三成!”
最多也就三成么?
龍域平身子一晃,幾乎站不穩。
太醫忙將他扶穩,龍域平卻一把將他推開,抬腳便往產房方向走去。
守在門口的人連忙將他攔下。龍域平一腳飛過去:“滾開!”
“侯爺請息怒!”兩人忙不迭跪下,“產房乃污穢之地,侯爺您還是不要進去了,免得沖撞了您!”
“本侯的夫人在生本侯的孩子,本侯進去看看怎么了?”龍域平不悅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