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個月,便是九公主出嫁的日子。
駙馬乃衛(wèi)國公的嫡長孫,現(xiàn)年十七歲,生得眉目不俗,腹中學(xué)問不淺,和九公主十分般配。
因是皇上最疼愛的女兒出嫁,婚禮自然舉辦得異常熱鬧。一大早皇宮里就熱鬧了起來,里里外外不知多少宮女太監(jiān)川流不息。
平固縣主昨晚上都沒回家,便直接住在九公主寢宮內(nèi)。現(xiàn)在,九公主早上好妝穿戴上了鳳冠霞帔。秀美的女孩兒現(xiàn)在看起來雍容華貴,一身清雅的氣度簡直高不可攀,看得四周圍的人嘖嘖贊嘆不停。
平固縣主更是贊不絕口。
九公主臉頰緋紅,忍不住推她一把:“少打趣我了!再過幾天就輪到你了!”
“這不是還沒輪到嗎?”平固縣主呵呵笑道,“所以現(xiàn)在我要抓緊時間。”
九公主臉頰更紅,趕緊轉(zhuǎn)向一邊,心卻重重往下一沉:“要是阿平在就好了。”
“是啊,還有阿容。”一旁的十一公主也不禁小聲道,“大家從小一起長大的,原以為以后也會醫(yī)生不是不分開,可誰知道……”
“你們傷感個什么勁?我都不知道等我出嫁前能不能再見他們一次呢,你們還比我先傷感上了!”平固縣主撇唇不滿道。
九公主和十一公主連忙回過頭。“他們那邊情形如何?”
“能如何?有御林軍守著,尋常人不得進去探訪。你們交給我的東西我都叫人給送去了,但能不能送到他們手上就只有天知道了。”平固縣主攤手,一臉無可奈何。
兩位公主也心中猛沉。
為了保障他們的安全,皇帝特地派了御林軍前去守護,所有進出人員都必須持有特定令牌才行。尤其上次高美人去過后,檢查更為森嚴(yán)。
但是,這也不是無縫可鉆。
畢竟太子在位近二十年,手下能人不少,其中也有幾個在御林軍中擔(dān)任要職的。外頭的東西,只要是指明送給平楊侯夫妻的,可都要經(jīng)過層層篩查才能送進去。而就在這一層一層的篩查過程中,好些東西就莫名其妙的丟了,最后能真正到他們手上的能有一兩成就很不錯了。
這意味著什么,他們都心知肚明。
而且,以太后以往對龍域平的疼愛,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錯,不過是關(guān)上兩天,只要他在好好服個軟、說上幾句好話,太后立馬變心軟了,他便又出來歡蹦亂跳了。
可是這一次,他們足足被關(guān)了一兩個月了,可太后那邊卻半點松口的跡象都沒有!
尤其現(xiàn)在太后又纏綿病榻,太醫(yī)更是說估計沒幾天了……
若是太后就這樣去了,那他們只怕這輩子都下不來了!
九公主閉上眼深吸口氣,忽覺一雙手握住了她的柔夷。
睜開眼,便對上了平固縣主的雙眼。
“今天你是新嫁娘,還是高高興興出嫁吧!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不遲。”
九公主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橫豎他們一時半會是回不來了,我現(xiàn)在憂心也是無用,還不如先走好現(xiàn)在這一步。”
“可不是嗎?”平固縣主嘻嘻笑道,一手在她手上重重握了一把。
很快,吉時快到了,新嫁娘帶著陪嫁宮女們前去皇帝皇后以及太后處辭行。
皇后一臉慈悲的模樣,雙眼通紅,雙手緊緊握住九公主的手,哽咽的交代了一遍又一遍,還遲遲不舍得放開手。
太子站在一旁,俊雅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母后,吉時快到了,您還是趕緊放手吧!若是舍不得九妹,那就等她出嫁之后叫她回門多玩幾天便是了。”
說著,便親手將兩人交握的手分開。
皇后連忙擦淚:“皇兒你說得對。九兒啊,你嫁人之后,可千萬要好好相夫教子,孝順公婆,與夫婿舉案齊眉,再不可意氣用事。要知道,你乃我堂堂公主,皇家的顏面萬不可在你身上丟了!”
說著說著,便又停不下來,一副慈母的姿態(tài)幾乎令人心碎。
九公主也不由流下兩行清淚。“兒臣謹(jǐn)遵母后教誨!”
皇后卻還不放手,還想再說什么,卻見太后身邊的宮女快步走過來:“九公主,太后娘娘有請。”
九公主連忙起身:“母后,兒臣再去拜別皇祖母。”
皇后眼底一抹郁色一閃而逝。
“好好好!母后都病了這許久了,每次我們過去探望也說不了幾句話。今天是看你大喜的日子便來了精神,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老人家年紀(jì)大了,受不得吵,這些個丫頭就別帶進去了,本宮和你一同去便是了。”
九公主粉拳緊握,將眼中一抹冷笑掩在低垂的眼睫下。
“能有母后陪伴那是再好不過了。”
說罷,母女倆便親親熱熱的執(zhí)手朝后殿走去。
此時,早纏綿病榻許久的太后早等候多時了。
才不過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老人家的頭發(fā)花白了一半,臉上皺紋也多了十來根,有氣無力的半靠在床頭,儼然一個時日無多的老婦。
見到一身新嫁娘裝扮的九公主,她才眼前一亮,連忙對她招招手:“好孩子,快到祖母身邊來。”
九公主便仿佛歸巢的鳥兒一半飛撲過去:“皇祖母!”
太后將她擁入懷中,祖孫二人相擁低泣。
太后看在眼中,眼神又是一暗,連忙上前道:“母后,今天是個好日子,您就不要太傷心了。不然,九兒傷心過度,一會若是腫著眼睛去了婆家也太不好看了!”
“你說的是,是哀家太不會看場合了。”太后連忙收起眼淚。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令皇后臉色又沉了沉。
當(dāng)著她的面,太后也不過又提點了九公主幾句,囑咐幾聲和夫婿和睦相處,便將人放了出去。
不久,外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熱鬧非凡。
熱鬧的聲響傳到寧靜的后殿,不知何時,平固縣主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閉眼假寐的太后緩緩睜開眼:“來了?”
平固縣主點點頭:“九兒已經(jīng)出宮去了。”
“皇后呢?”
“和皇上還有太子一起回去了。”
“呵,她倒是打得好算盤!唯恐哀家又私下里交代九兒什么,便先給了她一通派頭吃。方才又死死盯著哀家。現(xiàn)在人都走了,她也放心啦,便將哀家這個老婆子丟到一旁不管了!現(xiàn)在,他們也就等著哀家早點死了吧?”
“外叔祖母,您別這樣說!”平固縣主連忙搖頭,“其實,皇后娘娘她也是……她也是……”
“你不用再幫她說話了。她是哀家的兒媳婦,哀家和她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么多年,她什么性子哀家太了解了。”太后低嘆口氣,“你也趕緊出去吧!這里不是你能多呆的地方。這些污糟的事,少一個人摻和就少一個人摻和吧!”
平固縣主低頭:“外叔祖母,對不起。”
“沒什么對不起的,都是哀家的孫兒,他們互相容不下,總有一個留不下來。哀家早就知道了,只是……”太后閉上眼,兩行濁淚滾落下來。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個是她一直寄予厚望的孫子,一個是她虧欠多年的孫子,不管傷了誰,她都會心疼。然而今時今日,已經(jīng)容不得她再去保護誰了。
見狀,平固縣主也不禁兩眼紅紅。“外叔祖母,我們也是無奈。阿平表哥……便不是為了他,我也要為了我自己!”
太后早閉上眼,仿佛睡著了。
平固縣主咬咬牙,深吸口氣,扭頭便走。
與此同時,將新嫁娘送走后,太子便回到了東宮,一干美人即刻來迎。
一眼掃過去,卻沒有發(fā)現(xiàn)某個熟悉的身影,太子眸光一暗:“高美人呢?”
“她一早便說身子不舒服,在房里躺著呢!”一宮裝麗人嬌聲道。
其他人便忍不住低笑起來。
這里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進宮前也大都是京城各家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女。當(dāng)然了,在高長柔這位宰相孫女跟前,她們也都不大貴得起來。
然而現(xiàn)在,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曾經(jīng)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相府嫡長孫女被人一乘小轎抬進宮來,久久才得了個美人的名分。她們這些吃盡她給的苦頭的人卻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被圣旨請進來、亦或是選秀分配過來,剛一過來便有了名分,便是最低的一個也比她高貴了不少。
從進了東宮到現(xiàn)在,她們沒少奚落她。而高長柔卻還時刻不忘擺出高門貴女的架子,獨來獨往,翩若孤鴻。
像現(xiàn)在這般借口身子不適將自己關(guān)在房里,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因此說起來,她們也都心照不宣的嗤笑不已。
太子聽聞,卻是眼神一冷,看都不多看她們一眼,便轉(zhuǎn)身朝書房走去。“來人,叫高美人來見孤!”
然而,左等右等,足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人也沒來。
“人不在?”聽聞這個消息,太子面色猛沉。
“她去哪了?”
“美人只說身子不適,想出去走走。剛好今天是宮里的好日子,奴才想她出去走走也無礙,橫豎高美人一向都守規(guī)矩。可是……”
“孤只問你,她去哪了?”
“奴才……奴才聽說,仿佛是往九公主的寢宮那頭去了!”
“九公主的寢宮?她去那里干什么?”
“殿下,奴才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
“說!”
“奴才跟過去時,隱約還看到,似乎有一個男人也偷偷鉆進去了。九公主剛剛出嫁了,她寢宮中正是空曠的時候,也沒幾個人守著,您說……”
“賤人!”
太子怒極,當(dāng)即一捶桌子:“走!去九公主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