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秋容再度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幽暗的地方。
頭腦有些迷蒙,手腳也十分酸軟。
微動一動,卻發現手腳完全不能動彈--原來都被人用繩子縛住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
她明明記得,自己坐在新房里,嫁衣已經穿戴得差不多了,身邊還圍繞著平固縣主幾個人,女孩子們有說有笑,很快解除了她對于眼前未知生活的恐懼。
然后,太子妃來了,說笑一陣之后,便送上了一份華美至極的添妝禮--一支九尾鳳釵。釵子由純金打造,做出的鳳凰栩栩如生,拿出來在陽光下一看,尾巴微微晃動,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鳳凰嘴巴里也銜著幾縷細如發絲的金線,金線下端綴著約有小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珍珠,圓溜溜的,一看便知成色很好。
大家見了,紛紛發出驚呼。太子妃更是得意,親手將這支鳳釵戴在羅秋容發間,才飄然去了。
然后……
然后怎么了?她不記得了。
等她再度擁有記憶的時候,人便已經到了這里。
這里是哪里?
用力睜開眼去看,才發現這應該是某座假山群中的一處。依稀記得莊子后面是有一片連綿的假山,因為這莊子原本是太后娘家的產業,曾經是太后父親的最愛。她父親在世時將這里修葺了一番,命人從太湖運來許多大石,打造了一個假山群。這里面暗道不少,山里山外還有許多小孔洞,是小孩子們最愛玩的地方。但她因為來的時間短,每天又忙得不可開交,對這個地方只在外頭略看了幾眼,并沒有進來,因此對里頭的環境并不太熟悉。
現在之所以能認出來,還是通過從外頭照射過來的悉數光影,還有落在石壁上的隱約輪廓。
認出了地方,她心里更慌得厲害--
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啊!她昏了多久了?她是怎么被人弄昏并帶出來的?當時新房里那么多人……還有,她不見了,其他人知道嗎?龍域平呢?沒了她,婚禮該如何進行下去?
諸如此類,越想越多,心情也越來越復雜。
“醒了?”
冷不丁的,黑暗中響起一個聲音。羅秋容嚇了一跳,旋即想起來--
“三皇子?”
“正是我。”火折子燃起,點亮了一根蠟燭。然后又一根,再一根……
足足點了五根,將小小的一片地方照得透亮。羅秋容才發現這個人就站在山洞的入口處。
“是你把我弄來這里的?”
“你覺得我有這個本事嗎?”三皇子輕笑。他站在背光的地方,加之本身這里光線就不足,羅秋容也就能看清楚一個大概的輪廓。但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環境下,她才更能發現,原來他和龍域平長得很相似。
一想起龍域平,她心里更難受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會到了這里?婚禮--”
“你放心,婚禮照常進行,平楊侯已經過來迎了你回去了。”三皇子慢悠悠的道。
羅秋容心中大凜。“你說什么?”
三皇子指指外頭。“你聽,鞭炮響了,這是送新人放的。現在迎新人的和送新人的都已經離開這個地方往城里去了。”
“怎么會這樣?誰替我去了?”羅秋容沉聲問。
“你覺得呢?”三皇子反問。
羅秋容一咬牙。“五公主?”
“你還真挺聰明的嘛!”三皇子大笑。
羅秋容的心沉得更厲害。“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你不知道,你們越是這么做,就越是會讓他反感嗎?你到底還想不想和他相認了?”
“喲,都這時候了,你還記得教訓我?”三皇子眉梢一挑,雙眼亮晶晶的,“既然有這個心思,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羅秋容這才想起來了。“你為什么會在這里?看著我嗎?”
“非也。要看著你,隨便一只阿貓阿狗都行,何必勞動我?”三皇子笑道,雙眼更亮得可怕,“我之所以過來這里,是因為有人傳信給我,讓我過來,說有一份大禮要送給我。”
毫無疑問,這份大禮便是她。
羅秋容倒吸一口涼氣。“是誰?”
“現在你該關心的難道不是我會不會對你不軌嗎?”三皇子言語中有些驚詫。
羅秋容一臉平靜。“你不會。”
“你知道?”
“我知道,只要你想得到他的好感,你就絕對不會做任何抵觸他的事情。當然,你也不會動不該動的人。”
“哈哈,好!”聞言,三皇子拍掌大笑,“我可算是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喜歡你了。哎,其實我也真是挺喜歡你的。要不是因為他,我真想聽他們的話把你帶回天羅國去!”
他們?
羅秋容心中一凜。“誰?”
“你覺得呢?”三皇子笑瞇瞇的。
羅秋容深吸口氣。“太子妃?高長元?”
“哈,你果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居然這么快就猜到了!”三皇子不覺走上前來,“你為什么這么清楚?”
“你活了這么多年,難道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過多少人嗎?”羅秋容輕笑。
“我呀?得罪的人可早就數不清了!”三皇子露齒一笑,“不過我很好奇,那兩位你是如何得罪的?他們竟然想將你遠遠的送走,但并不是送到苦寒之地,反而是到了我手里。”
“太子妃,她是在防著太子。其實不管我跟誰走,只要能遠遠離開太子的勢力范圍,她就無所謂。至于高長元……他應該還是念著一點舊情吧,不希望我吃太多的苦。但心里也是盼著我能早點消失在他面前。”羅秋容低聲道。只是現在她心里頭又浮現一個疑問--這兩個人是怎么勾結到一處去的?
“原來如此。”聽她這么一解釋,三皇子便明白了。便在她跟前蹲下身,“看來,你得罪的人也不少嘛!”
羅秋容嘴角扯扯。“人活一輩子,怎么可能不得罪人?現在也就看得罪的人身份如何罷了。”
“可不是嗎?”三皇子連連點頭。
說了這么多話,羅秋容的精神也漸漸恢復了。便掙扎著坐起來,“我還沒問,三皇子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三皇子微愣,“你為什么問我這個?”
“因為你絕對不會按照他們給你規定的方向去走。”羅秋容道。
“你又知道了?”三皇子雖然嘴上這么說著,但臉上早沒了驚異之色,反而笑嘻嘻的看著她。
羅秋容一樣大膽與他對視:“不知小女可否斗膽問一句,三皇子你們兄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三皇子雙眼微瞇。“這個嘛,其實也很簡單。你這么聰明的人,難道還猜不出來?”
說實話,她真不是什么聰明人。不然,她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羅秋容心里一陣苦笑。
之所以能安然無恙的走到現在,自然和之前的經歷脫不開關系。但最重要的,便是她被逼得狠了。兔子急了都還要跳墻了,又更何況她?那些法子,也不過是被逼無奈之下的孤注一擲罷了。
便如現在,她不又落入別人手掌中,只能任人揉搓了?
見她不說話,三皇子無奈揉揉鼻子,正待說什么,卻聽外頭一陣吵嚷之聲傳來。細聽一下,至少有五六個人正在朝這邊走來。
隱約間,仿佛還有人在說話--
“就是這邊!”
“天羅國的三皇子,朝這邊來了,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