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元又納妾了,這次不是羅春意有意設(shè)計,更不是高夫人強加逼迫,而是他自己瞧上、并堅持帶回府中來的。
對此,羅春意幾乎哭成淚人兒。
“他怎么能這么對我?娘,你說他怎么能!想當(dāng)初,是誰信誓旦旦只會疼愛我一人的?可現(xiàn)在,他居然……”
“我可憐的兒啊!”羅夫人也不禁握緊他的手,“只是,事已至此,哭也是沒用的。這人都已經(jīng)進府了,想趕她出去必定困難。不過,借著這事,咱們倒是能更進一步。”
羅春意吸吸鼻子。“怎么更進一步?”
羅夫人冷冷一笑:“他們說話不算話在先,難道現(xiàn)在還不應(yīng)當(dāng)給咱們一點補償嗎?再說了,都已經(jīng)這么久了,他們早就應(yīng)當(dāng)兌現(xiàn)他們的承諾了!”
羅春意聽懂了,卻并無多少歡欣之意,只是哀婉道:“什么承諾,又無物證,他們要是不認,咱們能有什么辦法?”
“他們?nèi)羰且樏娴娜耍蔷筒豢赡懿徽J!再說了,朝堂之上,他們也都盼著你爹幫扶他們一把呢!”羅夫人高聲道。說著,又忍不住埋怨道,“你這也真是的,那丫頭都已經(jīng)離開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沒將事情辦妥呢?現(xiàn)在,她都馬上要當(dāng)上平楊侯夫人了,你卻連個區(qū)區(qū)相府孫少夫人都還沒當(dāng)上!到時候,只怕那丫頭又要來嘲笑咱們了!”
“這哪是我無能,實在是他……”羅春意委屈的不行。
自從羅秋容走后,高長元便跟被抽掉了魂似的,根本來見都不見她幾次了,他又怎能和她提起這事?更別說每次她只是稍稍開個頭,她就變臉走人,分明就是不想說這個話。
心中明白,他是在為羅秋容被平楊侯占了不爽。自己的女人,即便是自己不要的,那也不能讓別的男人染指,這是他身為大男人的基本尊嚴所在。可是,他現(xiàn)在不過一個小小的翰林學(xué)士,爺爺雖是宰相,但年紀(jì)大了,這些年也漸漸不管事了,更別提老人家一直對他們教導(dǎo)嚴厲。早在她連續(xù)一年之內(nèi)娶了她們兩姐妹時便對這個孫兒有些看不順眼,現(xiàn)在更不會為他出這個頭。
他心中郁悶,卻無處發(fā)泄,便只能將氣撒在她這個羅秋容的胞姐身上了。
天知道他有多無辜!又不是她讓羅秋容去和平楊侯好上的!
“哎!”羅夫人又不禁長嘆了聲,“阿意,不是娘說你。想當(dāng)初,若是你把握住了平楊侯,現(xiàn)在你肯定早坐上平楊侯夫人的位置了。可是你偏不肯,非要跟高家小子在一塊。現(xiàn)在可好了,你瞧瞧你,丟了身份、丟了臉面、連孩子都這么大了,反而地位還越來越低了!你讓我怎么說你才好啊?”
羅春意又委屈的哭了。
“我哪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一開始他的確中意平楊侯的。畢竟他長得好看,人又年輕,性子更是張揚跋扈。這樣的人,外表看起來不好對付,但實際上性子最是簡單直率。你只要投其所好,討得他的歡心,就不愁以后沒有好日子過。
原本她是這樣打算的,也想到辦法接近他了。可是,等真正接觸到了這個人,她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這個男人,他根本就沒有他外面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簡單!
“他們都說,我喜歡你?”有一次,兩人獨處之時,他把她逼到一角,輕輕笑道。
他本來就長得好看,這樣一笑,看起來就更是流彩飛揚,美不勝收。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莫名給他增添了幾分邪氣。再加上那輕柔飄渺得仿似輕風(fēng)拂過的語調(diào),也莫名讓她的心微微收緊,身體不自覺的緊繃。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著,她害怕得身體后仰,他隨即也跟著前傾,卻一直和她保持著一定距離,一雙深邃的眼一直凝視著她的眼,里面那朵笑花遲遲不曾退去。
她都要哭了。
“我、我不知道呀!這話我從未對別人說過!”
“是啊,你未對外人說過,但你的行動卻已經(jīng)明明白白的向他們表示了。”他低低一笑,雙眼又放肆的在她臉上打量一番,隨即點點頭,“其實你真長得挺漂亮的,若是收了你在身邊,也不失為一件壞事。”
真的嗎?她心中一陣激動,隨即就聽到她又說:“那便不如這樣吧!改天我便讓人上門,一乘小轎抬了你入我的府。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人了,你覺得如何?”
改天?一乘小轎抬走?
那不是對待小妾的態(tài)度嗎?而且還是極沒身份地位的小妾!
她驚呆了。
他又笑了。“怎么,不愿意?”
她又瑟縮一下,小聲道:“我可是太尉府嫡女。”
“難不成你現(xiàn)在還想在本侯跟前擺太尉府小姐的款?”他冷笑起來。
俊顏上染上一層冰霜,眼底冷光四溢。便是如此,他也美得驚人。只是那冷冰冰的笑聲更仿佛冬日的冰霜一般,幾乎將她的五臟六腑都給凍住了。
隨即,他猛地抬高音量:“那又如何?不一樣是個破鞋么?本侯愿意接納你這個二手貨便已經(jīng)是不錯了,難不成你還指望本侯能將正室夫人的位置給你?還三媒六聘、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你過門?”
他旋即冷笑一聲:“羅大小姐,你可是在人精堆里長大的,該不會相信世上還有這么傻的男人,愿意歡天喜地的接收別人不要的次等貨吧?你可曾攬鏡自照,看你自己到底配是不配?”
這番話說的她心頭火起--自小到大,還從未有人敢這樣貶低過她!更何況,即便現(xiàn)在寡居在家,也從不乏名門世家的公子上門求娶。只是,大都不是嫡子罷了,但正妻的位置卻也是不少的。唯有他,居然一開口就是……
很想反駁,但一抬眼,對上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眼,她心里便又是一堵,到了嘴邊的話怎么都說不出來了。
“怎么,很不高興么?覺得我貶低你了?”見狀,他又輕輕一笑。唇角的冷笑越發(fā)明顯,“羅大小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一味的在外散布謠言為的是什么,本侯心里明白的很。可是你們可別忘了,本侯是個男人!這世上若說有什么是本侯最討厭的,那就是被人逼迫!你們母女也真是厲害,居然能想出這么一招……你說,本侯是該順從你們的愿望將你娶回去慢慢折磨報復(fù)呢,還是現(xiàn)在就開始報復(fù),干脆連你爹娘一起報復(fù)了算了?”
“不!”
從他的眼神里他可以清楚看到,他是認真的!
羅春意嚇得渾身發(fā)抖,忍不住失聲高呼。
“不什么?不想讓本侯折磨你么?”他笑著,又朝她靠近一步。
她害怕得后退,卻不曾想,身后的路早被她退光了,現(xiàn)在只剩下小小的一步。她再一退,便腳下踩空,直接身子一歪,撲通一聲掉進水里了!
冰涼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叫囂著要將她淹沒。她害怕得手舞足蹈,拼命想要逃開。張嘴想要呼救,但才開口,湖水就涌了進來,將她嘴里塞得滿滿的。才不多大會,她已經(jīng)喝下去好幾口水了。
“哈哈哈!”
然而岸上,那個人見狀卻是放聲大笑。隨后便轉(zhuǎn)過身揚長而去。
后來還是有人路過,發(fā)現(xiàn)她掉進水里,便急忙跳了下來將她救上去。這個人便是早已暗戀她多年的高長元。
那時她被平楊侯嚇,又被湖水凍,人早嚇得不像樣,好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肯放了。
高長元當(dāng)時也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一見如此,更是將她當(dāng)做寶貝一樣捧著護著。
事后,她心中便留下了無盡的陰影,別說再見平楊侯,便是聽到這個名字都會嚇得不行。可平楊侯卻仿佛找到了個好的消遣,有事沒事便逗她一逗,每次看到她被嚇得面無人色他便滿足而去。
之后,京城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更甚,不知從哪傳來的消息,竟說平楊侯揚言要將她娶回去做正室夫人!
她便是死,也絕對不會傻乎乎的將自己送到他手上去任人蹂躪!
所以,她轉(zhuǎn)而將目光投向了高長元。
自從上次落水之后,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便近了許多。再加上平楊侯的步步緊逼,她深感威脅,便想著,干脆嫁給她算了!至少他心里是牢牢裝著自己的,想來也好控制。只是在身份方面,自己二嫁之身,總是不妥……
原本一番精心計劃,可誰曾料到,竟然一連殺出兩個程咬金!
一個平楊侯就已經(jīng)逼得她不得不中途改變計劃了,現(xiàn)在的羅秋容更是不得了。原以為只是一個任由自己折騰的小丫頭,沒想到就是這個丫頭,害得自己差點毀了身子,如今更是將高長元和平楊侯的魂都給勾了去!
現(xiàn)如今,就連太子殿下都……
這樣一想,她心中便恨得厲害。
“娘,當(dāng)初你為什么不將這個小賤人和她娘一起弄死了算了?”
這樣,她也就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羅夫人一怔。“阿意,娘為什么留著這個丫頭,你心里不是跟明鏡似的嗎?你爹能容忍我滅了那個人,那是因為他敬重我嫡妻的身份。可是,我要是連他的兒女都不肯放過,那我豈不是蛇蝎心腸了?再說了,這么多年,那丫頭一直就是你的墊腳石。若是沒有她,你也不至于有今日的名望。但我怎么也不曾料到,現(xiàn)在的你居然會被一塊墊腳石給超越了!”
“那您是在埋怨我太笨嗎?”羅春意冷笑。
羅夫人當(dāng)即臉一沉。“阿意,你在胡說什么?當(dāng)務(wù)之急,咱們便是要給你奪得正室的身份、給孩子奪得嫡出的身份,你明白嗎?那些陳年舊事,過去了便是過去了。等咱們完成眼前這件大事,再收拾那個丫頭不是遲早的事嗎?”
羅春意咬咬唇,連忙一頭鉆進母親懷里。“娘,我錯了。我這些天實在是太焦急了,所以才……”
“娘明白。”羅夫人揉揉她的頭,“你是娘的孩子,娘做什么不是為了你?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
“嗯。”羅春意點點頭,但還是忍不住小聲道,“可是,只要阿容還在京城一天,我心里就憋得慌。這些天天天晚上做噩夢,我都夢見她提著刀來找我,說要和我算賬。娘,我怕……”
“好孩子,別怕。從小到大,你何曾做過半點壞事?要說算賬他也該來找我才是,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羅夫人柔聲道,“你盡管放心好了。有娘在呢,他們誰都不能把你怎么樣。便是沒有娘,也還有你爹,你爹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她的女兒被人如此欺凌的。”
羅春意連忙點點頭,昂起淚痕斑駁的小臉:“是女兒多慮了。”
“哎!”
好容易勸住了女兒,羅夫人坐在回家的馬車里,終于忍不住長嘆口氣--
這丫頭,自小跟在他身邊,沒想到也只學(xué)到了點她的皮毛。真正的精髓,反而是被那個小賤貨給學(xué)去了!早知如此,她真不應(yīng)該讓那死丫頭一直跟著女兒,不然,她也就沒有偷師的可能了。
哎,可是現(xiàn)在后悔也已經(jīng)遲了。事已至此,還是相信該如何補救才是。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自己的女兒日日生不如死,反而是那個賤人的女兒越過越好,竟然還被皇帝賜婚,馬上就要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入侯門了!
這樣的鮮明對比,她怎能接受?女兒再蠢,那也是從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啊!
閉眼假寐一會,待馬車回到羅府,她下車便問:“老爺回來了沒?”
“剛回來,正在書房。”丫頭答道。
羅夫人當(dāng)即眼睛一亮!“好,你們速速去傳話,邊說我有要事請他來商量,是關(guān)于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