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場擠著一堆圍觀群眾,道路被圍得水泄不通。
警戒線外,一些人甚至舉著手機做起現(xiàn)場直播,全無對逝者的敬畏之意。
“讓讓。”一道清冷的聲音由后傳來。
趙諶領(lǐng)著人正在進入內(nèi)場,可卻被圍觀群眾堵住了道路。
他的聲音帶著無形的壓迫感,人群在無聲息中給他們讓開了一條道路。
一行人疾行進入內(nèi)場。
那群穿著醫(yī)護工作服的人中,趙諶因個人極高,加上那不可忽視的氣場,所以在那些人中顯得格外搶眼。
警戒線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的司機一眼就認出工作人員中的趙諶。
“先生。”他著急喊道。
距離很近,趙諶很快就聽見。
他在看到本該正在送袁芝回家的司機,身子一頓,面上閃過一道慌亂。
那一刻,他沒有任何猶豫,快步跑向女孩墜樓的地方。
“趙醫(yī)生!”花花驚呼。
從那么高的地方墜落,生還的幾率他們幾人心中都有數(shù),這一點趙醫(yī)生會不知道?可誰都不知道他那突然的疾行是為了什么。
袁芝就那樣安靜地蹲在女孩的身邊。
大片的紅色在她眼前暈染開,漸漸將她吞噬……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她的手緩緩伸向那還尚有溫度的軀體。
你為什么要自殺?
該死的不該是那些傷害你的人嗎?
趙諶趕來的時候,身子僵直。
他幾乎是那一瞬間就認出蹲在地上的袁芝,明知道跳樓的人不是她,可由心間涌生那股恐懼感令他動彈不得。
等回過神來,他利落脫下身上的白大褂。
就在袁芝的手快要觸碰到女孩的那一瞬間,一只寬厚溫暖的大掌阻止了她的動作,隨后她的眼前一黑。
趙諶將手中的白大褂蓋在她的頭上,隔絕了她的視線。
“袁芝,別怕。”
他就那樣握著她的手,輕著聲音說道。
那一瞬間,白大褂下的袁芝也在繃不住了。
眼中的淚如決堤一般,傾盆而下。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哭,只覺得無形中有一只手緊緊地攥著她的心,令她痛不欲生。
趙諶就那樣陪她蹲著,手緊緊地牽著她。
跟在后頭的花花跟其他醫(yī)護人員也正好趕到,看到這一幕個個面露驚訝。
她們從來都不知道趙醫(yī)生原來還有那樣小心翼翼的模樣。
不過也就那幾秒,隨后她們火速上前確認墜樓女孩的癥狀。
果不其然,女孩已經(jīng)是當(dāng)場死亡。
同行的醫(yī)生確認女孩死亡,朝著一旁的消防人員搖了搖頭。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隕落,周遭的氣氛顯得有些低沉。
“趙醫(yī)生,你……”同行的醫(yī)生遲疑道。這邊已經(jīng)沒有他們存在的需要了,所以他們也不好留在這里。
趙諶會意,出聲道:“勞煩你幫我跟醫(yī)院那邊請個假。”
那醫(yī)生理解地點點頭,隨后帶著花花一行人離開。
一行人離開后,趙諶彎腰直接將人抱起。
她縮在他的懷中,是少見的安靜。
另一邊,花花止不住八卦道:“黃醫(yī)生,你說趙醫(yī)生的女朋友那是怎么了?”
雖然趙醫(yī)生剛才用白大褂遮住了她的面容,可是她腳下的那雙鞋仍舊叫眾人認了出來。
“不知道,可能跳樓那個女孩子她認識吧。”黃醫(yī)生猜道。
花花認同地點點頭,“那女孩好慘的,聽說是被人迷奸,受不了才跳樓的。”
黃醫(yī)生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道:“這個社會都怎么了?做錯事的人仍能心安理得的活著,而受害者卻只凄慘離世?”
花花也有些觸動。
公平也許存在于那些光亮之處,可在那些陰暗的角落又有什么公平可言?
……
趙諶抱著人,越過人群。
周遭是一片嘈雜聲。
一些圍觀人群也注意到了他們,看著趙諶懷中的人,目光帶著些許異樣。
雖然剛才袁芝的行為沒有惹出大動靜,但仍舊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
趙諶抱著她,走到路邊。
前面的道路有交警在疏導(dǎo),所以此時車道已大概恢復(fù)了運行。
司機將車靠在路邊,然后急忙下車去開后座的門。
趙諶將人放下,繞過車子到另一邊上車。
直到車子駛離,人群中忽然有人驚呼出聲。
“袁芝!剛才那個女生是袁芝!!”
前幾日,因為李琳那組照片袁芝在微博上迅速躥紅,即便照片已經(jīng)被刪除但是知名度已經(jīng)傳開。剛才那名女生就是她的粉絲。
女生的臉上閃過的驚喜,隨后想起自己手中的照片,臉上劃過得意的笑。
只見她滑開微博,隨后發(fā)表了那張照片。
標(biāo)題:袁芝現(xiàn)身跳樓現(xiàn)場,跳樓女孩曾遭性侵!
末了,她還不忘記圈了幾個微博娛樂大V。
……
一路上,袁芝就那樣縮在車窗邊,一動不動。
此時的她,眼中已經(jīng)恢復(fù)了清明,不似剛才那般混沌。
她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么事,可即便那樣身子仍舊控住不去走了過去。
當(dāng)她親眼看見那女孩血淋淋的尸體的時候,她的腦中恍惚間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
她的心似被一只無形的手拉扯著,疼得她眼前的畫面開始模糊。
恍惚間,她來到一條陰暗潮濕的小巷子。
從那巷子的深處傳來一道女子幾盡崩潰的尖叫聲,其中還混雜著一些不入流的男人嘲笑聲。
莫名地覺得那個聲音很熟悉,她無意識地朝巷子的深處跑去。
她看了那樣一幕。
一個女孩躺在地上,還有一個極其猥瑣的男人伏在她的身上,不斷的地聳動著,更可怕的是周遭竟然還圍著一群人。
那些人看著那一幕,臉上滿是猖狂的笑。
“喲,你小妞可真的是絕色啊!”
“你好了沒,媽的!我快忍不住了!”
“老二,你快點!”
良久,俯在女孩身上的男子身子一抖,然后極不情愿地離開了女孩的身體。
女孩已經(jīng)沒了掙扎,身上全是傷痕。
在她的雙腿間,血水與地上的污水交融在一起。
旁邊其中一個男子急不可耐走上前,脫下了褲子。
袁芝沖上前要阻止,“不要!你們不要碰他!”
可不論她怎么捶打那些人,她的手都猶如打在空氣一般,穿了過去。
她無聲地哭喊著,可惜那些人根本就聽不見,仍在繼續(xù)對那女孩施虐。
她無力地蹲在女孩的身邊。
直到長達好幾個鐘頭的凌虐結(jié)束,袁芝的手下意識伸向那個已經(jīng)昏迷的女孩。
也就在那時,趙諶來了。
她看見了他,看見了墜樓女孩的遺體,卻唯獨再也看不見那個慘遭凌虐女孩的身影。
她沒有來得及看清女孩的臉。
為什么有關(guān)過去的記憶,會是這樣的一幕?在她的過去,她做過什么,亦或說她曾經(jīng)了什么事情?在那一刻,她迫切地想知道。
袁芝有些急切地翻著身邊的包,從里面掏出煙和打火機。
指尖夾著煙,抵在唇邊。
她怎么也打不著打火機,垂眸,看著的是她自己得不成樣的手。
忽然,一只寬厚的大掌摁住了她的手,接過了她手中的打火機。
袁芝看他,正好撞入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眼,心中似有些被撞擊了一下。
她有些挫敗地松開夾著煙的手,緩緩道:“趙諶,我想起一些東西了。”
趙諶安靜地看著她,沒有吭聲。
“我看到一個女孩被lúnjiān的畫面,我沒有看清她的臉。我想不起來她是誰?我甚至在想那個人是不是我自己?”袁芝平淡的陳述著。
可他看見了她垂在兩側(cè)的手,輕輕的顫抖著。
“袁芝,想不起來就不要在想了。”
袁芝只是搖了搖頭,“我沒辦法控制自己。”
她看著他,“你幫幫我吧,我想知道過去的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她知道若是憑借著他的手段,想要查到她的過去簡直易如反掌。
趙諶沒有答,而是安靜地看著她。
在她跟他的這段時間里,她從未提過想要找回有關(guān)過去記憶的事情,可眼下她的轉(zhuǎn)變是因為什么他很清楚。
“袁芝,有時候也許忘記是一種解脫。”
袁芝慘笑,“可是遲早都是會想起來的,不是嗎?”
良久,才聽見他道:“好,我?guī)湍恪!?
袁芝笑了笑,沒有在說話。
她側(cè)著頭,有風(fēng)輕輕吹打在她的臉上。
本是裝聾作啞般過上一輩子,可有些事情她終究都是要出來面對的。
半個鐘頭,車子穩(wěn)穩(wěn)停在庭院內(nèi)。
二人一前一后踏入屋內(nèi)。
傭人迎了上來,“先生、小姐。”
趙諶應(yīng)了一下,吩咐道:“你先去給她放熱水。”
傭人點頭,連忙上樓去給袁芝放熱水。
聽到他的話,袁芝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身上,衣服和褲腳不知何時沾染了血跡。
她安靜地看著他,目光閃動著些什么,道:“謝謝你。”她知道他有潔癖,而剛剛在那里他仍舊選擇抱起了她。
趙諶沒吭聲,往前走了幾步。
他大掌一伸,直接將人擁入懷中。
袁芝沒有掙扎,鼻間是他身上淡淡的獨特氣息。
她聽見他說,“袁芝,不管怎么樣,我都在。”
那一瞬間,她的心似有一塊地方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