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城杜、周兩家,一家空手而歸,一家略有所獲,各自打道回府。
老秀才離開藏真島去那浩然天下圣祖廟坐鎮(zhèn)三百年,名為鎮(zhèn)守,實為囚禁。
文祖山,位于浩然天下中部,高峰入云,山勢競上,天下獨絕。一古廟歷經千年依舊風煙俱凈,五色交輝,泉水繞石,泠泠作響,正是文脈祖庭圣祖廟。
老秀才慵懶地坐在蒲團上,“師兄,咱們好久沒見你也不迎一迎我。”
老秀才身前坐著一位,發(fā)須皆白,一身潔白儒衫一塵不染的老者,背對著他。
片刻,老者的聲音緩緩響起。“回來就好,我真怕你死在外邊。”
“那崔玄山花了代價由天外天折返,大鬧文廟之后又隱匿蹤跡,你說他想做什么?”老者沒有轉身,唯有滄桑的嗓音四散開來。
老秀才半躺了下來,耷拉著眼睛,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他崔玄山能做什么?當然是跑路了,這家伙可是個千年老王八。”
“你在藏真島收了一名關門弟子,小八為他足足跌了四境,看來是個不錯的苗子,他的眼界可是非常高的。”老者一字一句的說道,臉上的表情卻有點憂慮。“小孟……與天人對弈,如履薄冰。”
老秀才又立身坐了起來,“是個春風般溫柔的少年,平凡且簡單。師兄覺得我能否勝天半子?”
白衣儒衫老者笑了起來,“你從來都不爭輸贏,如何在乎半子?當年那場大戰(zhàn)之前,師父在世之時,整個天下你未曾贏過也未曾輸過,不爭即不敗。但我知道你有你的目的,我不在乎,我只在乎生死,你的生死。”
老秀才皺起眉頭,神情憂愁。“你是故意逼我來祖庭?我早該想到文脈三分氣運算個屁!”
白衣老者起身,蕩了蕩衣袖,目光望向山原川澤,天高地迥,未做回應,似乎在感受宇宙的無窮變化。
過了好一會兒,才簡潔的說了一句,“是,也不是。”
圣祖廟高掛的畫像前,一盞青燈霍然點亮,火苗穩(wěn)定,遇風不動。
老秀才眼皮跳動,暴怒起來,“董春山你瘋了!以命換命……打小你就是個死腦筋,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憑什么替我去死?你是不是坐了幾千年坐傻了?”
董春山依舊笑意盈盈道:“小孟,我沒有替你做決定,我是為了成全我自己。每一個抉擇都必定會生出一種結果,我于光陰長河中斬盡了千絲萬縷的聯系,你不必擔心。”
老秀才顯得有些失魂落魄,感覺有些疲憊,也不理董春山自顧自的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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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真島。
吳猛帶著馬天龍上了上霄峰的仙舟。甲板之上吳猛問馬天龍,“你沒能殺死他。”
馬天龍看著自己生活了很久的小鎮(zhèn),眼中沒有任何留戀,“終究會死。”……。
整個小島人來又去,一撥接一撥,不斷地有各處的人來。
顧長洲在藥鋪做完工后回到老宅繼續(xù)練拳,拳形已有七八分神似。
余北城坐在門檻上,悠哉哉的嗑瓜子,看著青衫少年身動拳走。
這些天余北城獨自去了一兩回草廬,顧長洲也沒問何時動身。生怕一開口,就是離別,所以顧長洲什么話也不講,仔仔細細的照顧著。
余北城將手里的瓜子殼一拋,站起身來,“顧長洲,我明天就要走了。”
青衫少年收拳,站在院中望著她,“劍還沒鑄好。”
余北城走下臺階,長裙款款,“鑄劍哪有這么快,何況這柄劍特殊就更麻煩。我等不了那么久,顧長洲。”
“啊~”顧長洲看著余北城笑了起來。
“你傻樂什么啊!是不是想我滾得越快越好,巴不得我現在就打道回府,免得白蹭你幾口米糧。”余北城一本正經質問道。
“沒有,沒有……”顧長洲雙手擺得飛快。“這宅子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想什么時候來住就什么時候來住,等我有錢了我好好的新建一番,那里給你做一個秋千,那里再種一片向日葵……”顧長洲在院子中間手指這里,手指那里,十分認真的說道。
余北城左手抱腰右手在下巴來回兩下,也十分認真地看著十分認真說話的顧長洲,“我又不是你媳婦干嘛對我這么好?”
顧長洲支支吾吾半天放不出來個屁,只能笑著撓了撓頭。
余北城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顧長洲,你說你以后要去云門山瞧瞧。我知道不是開玩笑,你對每一件事都很認真,但是那條路不好走……是真的不好走,一不留神就會死的。”
顧長洲看著余北城,她一雙星目之中似有期待又有不忍。
“大家都說我是個短命鬼,或許因為命短,所以我特別認真的想要活得更長久一些。我比很多人都知道如何更好的活下去,怕沒有機會報答大家,怕……。余姑娘不用擔心我,風塵再苦,有山登山,有海跨海……。”
余北城忽然笑了起來,皓齒微開,秀色怡人,“顧長洲十年,十年你能夠成為劍修并且到達云門山十二城樓,我就答應你。只有十年,如果十年之期你沒有成為劍修,就不必再來,這樣至少可以保住一條命,我不希望你死,無論活在什么地方都可以,你已經夠辛苦了。”
“我余北城喜歡一個人從來不需要藏著掖著,我喜歡你!”余北城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顧長洲如何想到余北城會這般直接,突如其來一句“我喜歡你”直接斷了其魂。
顧長洲呆若木雞站在原地,少年神飛天外,內心萬物生春。
“我會的!我也想成為那舉足云端,走遍人間,御劍碧海千萬里,目睹斜川當日景的大劍仙。”顧長洲手舞足蹈忽然大聲說道。
“要死了!那么大聲干嘛,差點兒聾了。”余北城道。“我余北城喜歡的人自當如此。”
“跟我出去走走,聽說小陣那頭有一棵四季綠柳,它的葉子有神效我想摘幾片回去。”余北城邁出步子,掛著如沐春風的笑容。顧長洲也跟了上去。
“我也很奇怪那棵柳樹為什么終年綠油油的。寒冬臘月,皚皚大雪,它就是馱著厚厚的雪都是綠的。炎炎盛夏,頂著烈日,那么大的太陽我跟王守一兩個人差點中暑,它還是綠的。”顧長洲一邊走一邊同余北城講。
“聽說那棵柳樹是曾經屠龍一戰(zhàn)中留存下來的,還是幼苗之時被隕落的真龍的血溫養(yǎng),所以有奇妙之用。”余北城說道。
“可能吧!我也聽過。”顧長洲說道。
兩人同去小徑深處,并肩走過月廊獨橋。冬山寒寂,偶有幾聲犬吠。
一棵高高的綠柳筆直挺立,生機盎然,一側一條清澈小溪涓涓細流,尚有點點未化開的雪堆。這綠柳還有另一個名字,龍柳,因為那個傳說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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