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上。

　　天機祖師靜靜地聽著顧修云的自說自話，目光已經從震驚變成從容。

　　許久之后，顧修云停止話音。

　　“怎么不說了？”

　　天機祖師臉上露出笑容，“惜命小輩，你等了這么多年，應該憋得很難受吧，老夫正好有時間可以聽你慢慢講，也順便感受一下我生命中的最后時刻。”

　　他雖然看不出顧修云的實力，但能讓整個駐軍營地陷入沉寂，實力至少是一位乾坤帝君，面對帝君級強者，天機祖師完全放棄了抵抗。

　　“成王敗寇，老夫時運不濟，也只能認栽。”

　　“小輩，你要么繼續說下去，要么就殺了我，也省得臟了老夫的耳朵。”

　　天機祖師一臉傲然之色。

　　即使是如今，他依舊有著身為命運道強者的傲氣，有著居高臨下的霸道姿態。

　　這份道心，便是天機祖師能在一道年內跨入乾坤境的資本。

　　面對此景，顧修云忽然笑了起來，“天機，你知道你為什么會失敗嗎？”

　　“老夫當然知道，”天機祖師口中低哼，“只因為我沒有盡早下決斷，才給了你這小輩成長的機會，若非如此，別說你了，就算是八目也必死無疑。”

　　“不，你錯了。”

　　顧修云微微搖頭，“你的決斷沒有錯，錯的是你高估了自己。”

　　“什么意思？”

　　天機祖師皺起眉頭。

　　“我且問你，為什么無相天里面會出現三個擁有命運天賦的修行者，”顧修云嘴角微翹，“沒錯，我是你的棋子，可是顧月呢？言素情呢？她們又是從哪里出來的？還是說，只是個巧合？一個小型界空同時出現三個命運天賦修行者，是不是太巧了點。”

　　“你到底想說什么？”天機祖師的臉色豁然一變。

　　顧修云的話開啟了天機塵封已久的記憶，三個命運天賦修行者，的確太不可思議。

　　要知道，整個諸天界域擁有尊者級前身的生靈都沒幾個，特別是那些修煉過生靈道的尊者，幾乎都在輪回中沉淪，數千年乃至數萬年才能轉世一次。

　　而修煉過命運道的尊者，就更少了。

　　三個擁有命運天賦的修行者，同時出現在無相天，這個概率不能說完全沒有，但已經是低到微乎其微了。

　　“我再問你，你那門殘碑秘術是怎么創出來的？”

　　“你那秘術可真是匪夷所思，居然能演化出最完美的秘術功法，還能找到大道的方向，連如何成界尊都能推演出來，且不說你那時候只是個剛領悟命運規則的小小真尊，就算是現在的你，能創出一門媲美殘碑秘術的道法嗎？”

　　顧修云冷笑著繼續提問。

　　“殘碑秘術……”天機祖師瞳孔微縮，隨即怒哼道，“老夫有天縱之才，創出一門絕世秘術又算得了什么，你休想用這種話戲耍老夫。”

　　“哦？天縱之才？”顧修云撇嘴嗤笑，“那請問天才般的天機祖師，你成為界尊那么多年，如今又踏入了乾坤境，有沒有創出第二種可以媲美殘碑秘術的法門？”

　　“不要想了，你沒有，你也不可能做到。”

　　“殘碑秘術從來都不是你創的，你沒那個本事。”

　　顧修云的聲音格外冰冷，每一個字都重重的砸在天機祖師的心頭，讓他的自信、狂傲漸漸崩塌……那些往日的記憶，被至高規則影響而無法回憶起的記憶，此刻全都涌了出來。

　　“天機，你有沒有想過，你憑什么能找到一件斬斷真身因果的至寶，還將它送給了彭祖？因果，源自天地規則，什么樣的至寶才能有這般威力？就算世上有這種寶物，又為什么會落到你手里？”

　　“還有，彭祖斬開真身后，又去了哪里？為什么沒人能找到他？你想過沒有。”

　　“胡說八道，”天機祖師面容扭曲，“彭祖的死活與老夫何干，他去哪里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關系？”

　　“那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顧修云繼續說道，“你的天機盤世界，是怎么得來的？”

　　“放眼諸天界域，沒有任何一個進入那里的乾坤界可以保持完整，唯獨你手里的天機盤世界，不僅蘊含著完整的天地規則，還能抵擋偽界尊追殺，虛空底部更有一根遠遠超越界尊層次的武者手臂。”

　　“這樣的世界，竟然能被你輕易煉化，你想過原因嗎？”

　　顧修云目光灼灼的望著對面。

　　“天機盤世界……”

　　天機祖師有些茫然。

　　那座世界確實比他想象的更強大，不僅有著完整的規則，還有一根可怕到難以想象的山岳手臂，甚至他自己都無法理解，那根手臂為什么會出現世界深處？

　　為什么當初他煉化天機盤世界的時候沒有發現？

　　許久之后，天機祖師猛地抬起頭，“顧惜命，你說這些只是想擾亂我的心神，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多此一舉，老夫謀天算地，自然能做到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些都算不了什么。”

　　“是嗎？”

　　顧修云笑了笑，“那你猜猜看，八目真尊為什么會在那個時間蘇醒？他不早不晚，偏偏就在你計劃即將成功的時候，醒了！”

　　“那是你們運氣好！”天機祖師厲聲嘶吼。

　　“不，從來沒有運氣，”顧修云聲音陡然變冷，“你以為自己謀劃了一切，其實你只是一顆棋子而已，沒錯，我是你棋盤上的一部分，可是顧月、言素情，她們不是。”

　　“你所謂的謀劃，只是下棋人布置好的一部分。”

　　“不管有沒有你，無相天都會出現三個擁有命運天賦的修行者，而你，只是被那位下棋人所需要，才隨手造出了你，你所有的一切，天機閣、命運規則、殘碑秘術、天機盤世界……全都不屬于你，你就是個傀儡，一個被人用完了隨手丟棄的傀儡。”

　　“早在無數年之前，你的命運就已經被注定好了，所有的謀劃，都不過是一場笑話。”

　　顧修云的聲音化作尖銳的刀鋒，刺入天機祖師心神深處。

　　“不，不可能！”

　　天機祖師怒聲嘶吼，“你在胡說八道，老夫執掌命運，諸天界域的生靈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是下棋人，不是棋子，更不是傀儡。”

　　“認命吧！”

　　顧修云冷聲道，“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強，你之所以失敗，是因為你注定失敗，那位下棋人從來都沒有給過你成功的可能，因為你是個傀儡，一個用完就可以丟棄的傀儡，執掌眾生，你根本不配！”

　　話音落下。

　　顧修云臉上的殺意徹底散去。

　　他已經不準備殺天機祖師了，斬掉一具軀殼有什么用？根本無法解他心頭之恨。

　　只有誅對方的心，讓這位往日里無比高傲的天機祖師明白，自己只是一顆棋子，一個傀儡，讓天機祖師永遠生活在自我懷疑中，直至道心崩潰，變成行尸走肉。

　　這樣，才是顧修云想要的結果。

　　“天機，我忽然覺得你很可憐，”顧修云低聲冷笑，“我至少清楚自己曾經是棋子，而你呢，做了棋子卻不自知，還被下棋人隨手丟棄，就像一塊沒人要的破布，扔進了廢墟里面。”

　　說完，顧修云轉身飛向云空。

　　只留天機祖師滿臉絕望的看著茫茫大地。

　　顧修云的話，天機祖師不愿意相信，但那一件件事情，又讓他不得不信。

　　殘碑秘術，他真的創不出來。

　　天機盤世界，也遠遠超出他的力量層次。

　　還有那三個同時出現在無相天的命運修行者、那斬斷彭祖真身因果的神秘兵刃……

　　“不可能，不可能的。”

　　“老夫通曉天地，執掌眾生，怎么可能是旁人的棋子？我的命運規則、我的殘碑秘術都是我修煉而來，怎么可能是旁人賜給我的？”

　　“這不可能。”

　　“我是天機祖師，不是別人的棋子，更不是隨手丟棄的傀儡。”

　　天機祖師眼中近乎瘋狂。

　　不知不覺間，他的道心已經出現了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