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廣闊的陸地內(nèi),兩道身影悠然前行。
“我還以為太淵古界都是些神魔異類,想不到也有不少修行者,這些古界生靈的道法體系不比天外世界遜色多少。”
顧修云望向天際,“就是血脈觀念太重,各個族群之間幾乎沒有任何交流,遇到了,也是非生即死。”
遠(yuǎn)處,兩支族群正在生死搏殺。
一邊是渾身布滿魚鱗的蛟龍生命,另一邊是頭頂雙角,四肢宛如牛蹄的神魔血裔。
兩大族群除了血脈神通,偶爾也會施展一些仙道秘術(shù)。
相比輪回圣界的生命,這兩支族群的實力堪稱恐怖,最弱者也是真尊層次,界尊級比比皆是,甚至有兩個達(dá)到了乾坤境初期的可怕神魔。
當(dāng)然,在顧修云跟顧月面前,他們跟螻蟻沒什么區(qū)別。
除了雷淵澤,沒有幾個地方能威脅演法級強者,畢竟太淵古界也不是每一處都有帝君坐鎮(zhèn)。
二十八個乾坤帝君,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其中半數(shù)都依附在鎮(zhèn)界神魔麾下,剩下的一般盤踞各地,不是想見就能見到。
“如果不是黑芒邀請,我原先的計劃是先到這里修行一段時日,”顧修云指著蒼茫大地,“聽說這座陸地本身就是一幅命理格局圖,而且將命運場域闡述到了極致,放眼世間,也找不到幾個地方能與之媲美。”
“參悟命運場域,確實沒有幾個地方能比得上這里。”素袍女子微微點頭。
說話間,她忽然皺起秀眉,朝著遠(yuǎn)處望去。
只見一個極似人族的少女正沿著山川遁逃,大腿鮮血淋漓,黑色箭支深入腿骨,每走一步,都有種鉆心般的疼痛,身后不遠(yuǎn)處,幾頭模樣猙獰的神魔血裔手持利刃,緊緊跟隨,臉上掛著幾分戲謔,似乎很喜歡少女臨死掙扎的模樣。
“在這太淵古界,沒有家族庇護(hù),就等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顧修云嘆了口氣,“看到此人,我倒想起一件往事。”
“什么事?”素袍女修問道。
“一樁小事,不談也罷。”
顧修云指尖微動,真氣貫穿虛空,在少女面前凝聚出虛空通道。
嗤拉!
少女邁出腳步的剎那,整個身體被空間吞噬,消失無蹤。
“不見了?”
看到少女失蹤,幾個神魔血裔頓時露出震驚之色,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少女消失的位置,但那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虛空通道。
“怎么會憑空消失?難道是某位神魔出手,救了她?”
“不可能,夜蘭族已經(jīng)覆滅,背后的神魔至尊也被族長斬殺,誰會冒著得罪本族的風(fēng)險幫他們?”
“算了,只是個不知名的小丫頭,血脈是純凈了點,但修為太低,沒什么威脅。”
神魔血裔轉(zhuǎn)身離去。
……
高聳入云的山峰頂部。
青色身影與素袍女修立于半空,下方虛空微顫,一身鮮血的少女從通道內(nèi)跌跌撞撞走出。
“這是哪里?”
少女望著四周,臉上有些茫然。
剎那之前,她還在山谷內(nèi)奔逃,身后有好幾個堪比界尊的水叉族血裔追殺。
怎么瞬間到了這里?
“小丫頭,此處沒有追兵,你不必害怕。”顧修云安慰道。
少女抬起頭,只見兩道身影立于半空,周身彌漫規(guī)則波動,隱約間還有種莫名的恐怖氣息。
那是太淵古界的惡念敵意。
但以少女的見識,顯然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只能隱隱看出,空中兩人都是極可怕的存在。
“神魔!”
少女連忙跪倒在地,“夜蘭族血裔夜歆,見過兩位神魔大人。”
太淵古界,不是每個人都能被稱為神魔。
只有踏入乾坤境,擁有撕天裂地的神通,才能列入神魔,也唯有這等存在,可以建立族群開枝散葉。
古界沒有宗派,只有一支支大大小小的血脈族群,這些族群的源頭都是鎮(zhèn)界神魔,但經(jīng)歷無數(shù)歲月,早就有了各自的脈系,彼此間廝殺不斷,甚至是同一祖脈,也會生死搏殺。
“以族群名號為名,看來你也是夜蘭族的核心嫡脈,怎么會流落至此?”顧修云淡聲問道。
“回稟神魔大人,夜蘭族遭遇襲殺,被水叉族跟水魔族聯(lián)手覆滅,如今整個族群只剩下我一人。”夜歆臉上露出悲傷。
太淵古界極其看重血脈,一切勢力都以族群劃分,沒有了夜蘭族,她就是一片隨風(fēng)飄蕩的浮萍。
活的過今天,也撐不過明天。
“曾幾何時,丫頭也是如此。”顧修云微微嘆息。
少女身中毒箭,在山野中奔逃的景象,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的顧月。
昆吾山之后,顧月雖然活了下來,但世人都知道她跟惜命公子有淵源。
倘若顧允叢安然無恙,以劈山掌的名號,誰敢放肆?
但經(jīng)歷數(shù)月奔波,又一直帶著命星盤,再加上金雕妖獸的襲殺,顧允叢身受重傷,僅僅幾個月,便不治而亡。
此后,顧月一直被某些心懷惡念的江湖人士覬覦,經(jīng)歷了長達(dá)數(shù)年的逃亡。
其中一次,就是如眼前這般身中毒箭,在山野中奔逃。
“小丫頭,你我能在此處相遇,也算是有緣,”顧修云嘆了口氣,說道,“你可愿隨我修行?”
“夜歆愿意,”少女連忙跪倒在地,雙手貼著額頭,吟誦道,“夜蘭族血裔夜歆,今日以始祖之名起誓,愿跟隨神魔大人,征戰(zhàn)廝殺,至死無悔……”
這是太淵古界的契約誓言,以始祖之名起誓,幾乎沒有哪個神魔后裔敢違背!
畢竟他們對鎮(zhèn)界神魔的忠誠源自血脈深處,一生都難以改變。
“古界生命,成也神魔,敗也神魔。”
顧修云暗自搖頭。
鎮(zhèn)界神魔對古界生命的影響深入骨髓,每個人從生到死,都以成為真正的神魔為目標(biāo)。
哪怕是踏入乾坤境,也沒有半點改變,或許正因為如此,源獸勢力跟修行界才難以滲透。
傳授道法?開宗立派?
話還沒說出去,就被源源不絕的神魔圍死了。
即使能鎮(zhèn)壓這些神魔血裔,也不會有人愿意跟隨天外勢力,源自血脈深處的仇恨,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此外,鎮(zhèn)界神魔也不會允許天外勢力做這些事情,它們依托于太淵古界,古界不滅,神魔不死,就算是無量至圣,也不可能在太淵古界的壓制下斬殺鎮(zhèn)界神魔。
……
片刻后,夜歆誓言完成。
顧修云揚手一揮,抹去她體內(nèi)的毒性,并注入一縷神魔之力。
“這是……鎮(zhèn)界神魔的本源之力?”
夜歆身體劇顫,只覺體內(nèi)血脈沸騰起來,周身洋溢著前所未有的力量。
雷淵澤的神魔之力,哪怕只有一絲,也不是夜歆可以承受,那是鎮(zhèn)界神魔的本源之力,精純浩大,恐怖絕倫。
僅僅瞬間。
夜歆便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機,血脈如烈火般蒸騰而上,筋骨皮肉都開始劇烈顫動,并朝著更高層次蛻變。
“相比仙道法門,古界生命的修行體系確實容易得多,只要有神魔法相支撐,就能不斷提升。”
望著山頂?shù)纳倥櫺拊莆⑽Ⅻc頭。
相比之下,修行者就麻煩多了,不僅要參悟秘術(shù)、感悟規(guī)則,還要錘煉自身意志,即使如此,也要面對一重重的瓶頸。
從底層生命到乾坤至尊,不知有多少門檻。
“道兄相助此女,是因為顧月?”素袍女修沉默半晌,終于忍不住開口。
“不錯。”
顧修云嘆了口氣,“我這一生虧欠她太多,當(dāng)年與她相識,也是精心謀劃……如果沒有我,她不會經(jīng)歷這些劫難,更不會如夜歆這般,身中毒箭,在山野中倉惶奔逃。”
想起顧月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他心中便隱隱作痛。
“道兄,也許她從來都沒有怪過你呢?”女子說道,“一切都是命數(shù),命中注定她有此一劫,沒錯,你是給她帶來劫難,但也讓她踏入仙門,長存于世。”
“如果沒有你,她怎么能登上云峰之巔,得到仙門法訣,又怎么能明白法訣的意思,修仙入道?”
“你連這件事都知道?”顧修云面露異色,忍不住瞧了眼身側(cè)女子。
這位素袍女修,未免知道的太多了。
要不是對方跟自己沒有半點命運、因果牽扯,他都要懷疑對方就是顧月。
但很顯然,這不可能。
顧月修行至今才多久,怎么可能凝聚出如此可怕的規(guī)則神體?演化規(guī)則神體,必須有生靈規(guī)則作為根基。
素袍女修的神體堪比演法二重境,甚至接近三重境,此等境界,沒有幾十個道年的苦修,萬萬不可能成功。
此外,她還對命運規(guī)則感悟頗深,九種規(guī)則盡數(shù)達(dá)到凝神境初期,其中兩門規(guī)則甚至接近煉意巔峰。
無論哪一點,都不是顧月可以做到的。
“我跟她一見如故,閑暇時多說了幾句,”素袍女修連忙撇過頭,解釋道,“算起來,她也要叫我一聲師叔,關(guān)系自然比旁人親近些。”
“是嗎?”
顧修云皺起眉頭,這可不像是他印象中的月丫頭。
早年的經(jīng)歷,也讓顧月性格變得有些孤僻,很少與外人交流,除了他之外,沒有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素袍女修居然知道這么多事,可見兩人關(guān)系頗近。
“或許這些年的修行,月丫頭有了些變化,也好,至少她不會太孤單。”
顧修云心中生出些許感激。
這位素不相識的女修,的確幫了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