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二十多歲，全身布滿油污，就像剛從油泥里爬出來的一樣。
而女孩估摸著也就十幾歲的樣子，身上到處都是血，被男人抱著時，兩條腿軟的就跟面條一樣。
聽到男人的大叫聲，很快就從急診室里出來很多醫生跟護士，擔架也推了過來。
男的把小女孩放在擔架上，就開始給醫生跟護士們作揖：“大夫，醫生，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她啊！”
一名四十多歲的醫生，檢查了一下小女孩的傷勢，連忙對護士說道：“快，手術室。”
四五個護士推著小女孩就往手術室趕。
小女孩嘴唇發白，明顯是失血過多，在經過程然身邊時，程然清晰的聽到，她一直在有氣無力的小聲說著什么。
“你先去交下費吧。”四十來歲的醫生對男的說。
滿是油污的男人聞言一怔，然后表現開始變的有些愁苦起來。
“大夫，您菩薩心腸，先把這孩子救活，我這回去取錢。”
聽這話的意思，眼前這滿身油污的男人沒錢？
男醫生不由的皺了皺眉：“不好意思，沒錢的話，我們不能進行手術。”
“不是，大夫我不是不交錢，是我現在沒有，我得回去取，麻煩您先救人行嗎？我給您跪下了，我給您磕頭了！”
“咚咚……！”
年輕男人急了，他直接跪在男醫生面前，一邊磕頭一邊哭喊著：“求求你們先救人，先救人！”
“她是車禍。”
男醫生突然說道：“人是你撞的對嗎？”
“是的是的，求求您救救她。”
“我們給她做了手術，你回去取錢，一去不復返，我們找誰要錢去？”
“我不會的，我不是那種人，求求你了大夫！”
“你說不會就不會了？”男醫生不屑的說道：“就你這一身裝扮，我估摸著你也沒這么多錢。”
“我會借，求求您……”
“你別求我了，還是趕緊想辦法吧，不然再耽擱一會兒，光流血也能把她流死。”
“不，不能這樣啊，大夫，人命關天，先救人行嗎，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給您磕頭！”
年輕男人是真急了，滿是油污的五官，奇怪的擠在一起，像極了被黃世仁討賬的楊白勞。
他真的不停的磕頭，不停的磕……
嘴里也一直喊著救人，救命，求求您們之類的話。
然而，那些醫生以及護士卻冷漠的如同沒有看到一樣，仿佛這對于他們來說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仿佛就像家常便飯一樣。
這一幕，看的程然都憤恨不已，同時也無比震驚。
“救死扶傷不是醫生的天性嗎？”程然扶著輪椅站起來，吃力的走到醫生面前，怒聲質問：“難道就因為沒有錢看病，你們這些醫生就眼睜睜的看著一個花一樣的生命結束？”
“你誰呀？”程然的質問聲引起了醫生們的不滿，四十多歲的男醫生皺眉問道。
其實就從年輕男人抱著小女孩進來大喊大叫的時候，這里就已經圍了很多人。
“別他媽管我是誰，我就想問問你們，身為醫生，你們難道覺得錢比命更重要？”程然怒聲質問。
男醫生冷笑了一聲說：“一看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電視看多了，你們覺得這世界上所有的醫生都是電視里演的那樣？”
“拜托，我們也要吃飯的。”
“這里是私立醫院，不是公立醫院，他不交錢跑了，那手術費誰出？我們是要扣錢的知不知道？”
扣錢。
還是錢！
程然閉了閉眼，忽然間想起那句話：不要試圖去說服別人，因為沒人愿意被你說服。
他不能糾正這些醫生的人性，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毀掉他的前程，讓這種人性，至少在這個醫院里，消亡。
“先救人！”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冷聲說道。
“你以為醫院是你家開的？你說救就救，你以為你是院長啊，想救誰就救誰？”中年醫生毫不示弱。
這時，圍觀的群眾也開始了議論。
“就是啊，人家醫院又不是福利機構。”
“劉大夫可是個好大夫。”
“先給錢再看病，這有什么問題嗎？”
“本來這也是院長規定的，劉大夫說了又不算……”
圍觀的，大多都是這個醫院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
他們的話，讓程然感到心里恨別扭，談不上難受，至多可能就是替這些人感到悲哀。
他們覺得他們的家人在這家醫院住院，自以為拍拍醫生的馬屁，討好醫生護士，他們的家人，就能受到優待一樣。
這種人在這個社會上，有許許多多，多的令人心疼。
他們似乎從來沒想過，如果那個小女孩是他們的家人，他們會怎樣？
程然無力去說服一群愚民，他也沒義務讓這些人戒舔。
目光冷冷的注視著男醫生，一字一頓的說：“先救人，錢我出！”
“你出？”聞言，男醫生有些驚訝，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程然，不由的問道：“你跟他們是什么關系？”
他們，指的是年輕男人與那名被送進去，生命垂危的小女孩。
“別他媽廢話，先救人，我說過，錢我出，多少都行。”程然急道。
“你要知道，這可是不小的一筆錢。”男醫生提醒道。
“十萬夠嗎？”
“……”
“二十萬？”
“……”
“五十萬？”
“……”
“我他媽先交一百萬，你給把人救活，否則我拆了你。”程然紅著眼爆喝道。
這時候，所有人都閉嘴了。
因為程然此刻展現出來的氣質，就像……
就像，一只野獸一樣。
“不……不是我小瞧你，你就這身穿著，我嚴重的懷疑你在吹牛逼。”
“啪”的一聲，程然從懷里取出那張黑卡摔在桌子上：“去刷卡！”
男醫生猶豫了片刻，給身邊的護士使了個眼色，那名護士就撿起黑卡走了。
“還真有傻人。”
“是啊，平白無故的幫人交錢，我看這種人不是大腦有問題，就是小腦有問題。”
“行了行了，當個笑話看看就完了。”
人們的議論聲，程然直接忽略掉了。
其實有時候許多人都會有這種心理。
比如坐公交車，上來一個老人，大家都坐著誰都不想讓座，于是大家都心安理得。
可這時要是有個人站起來讓座，很多人的心理就恨這個讓座的人。
“哦，我們都是壞人，就你是好人？”
就像現在這樣。
不去理會他們，程然走到年輕男人面前時，他還在不停的磕頭，似乎已經變成了機械運動，顯然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他不知道。
也許是車禍把他嚇壞了。
也許是人們的冷漠，讓他驚呆了。
“沒事了沒事了，你先起來。”
年輕男人的腦袋早就一片血跡了。
也就在這時，護士匆匆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