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棋黑棋皆被放回各自的盒子中，江雨盯著光滑無子的棋盤，淡淡開口，“斯耳。”
黑影很快出現在房間，幾乎不會發現窗戶是被人開過的，就連冷風也沒來得及溜進來，“娘娘，屬下在。”
“你會下棋嗎？”
“屬下無能，”斯耳看著江雨窈窕卻孤獨的背影，問出心里的話，“皇上跟娘娘下棋的時候，娘娘想到的不是首輔，是主子，對嗎？”
“他剛來的時候，贏得總是我，后來，一年又一年，我能贏他的地方越來越少，再后來，我發現我又能贏他了。”
“這是，為什么？”
“從前我也不知道，但就在剛剛我故意輸給皇上的時候，我或許明白了，后來的他，擁有了贏我的能力，卻一直都在讓我贏。”
......
“皇上駕到。”
李玲玲放下手中的書，抬腳迎了出去，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語氣溫暖，“臣妾恭迎皇上。”
成和淡淡的看著屈膝行禮的靈貴姬，她依舊穿著慣愛的白衣，發間的珠寶也以素雅為主，成和的腦海里卻不斷的閃現出景貴嬪鮮艷的衣裝和毫不拘束的笑容，“起來吧。”
李玲玲有些落寞成和今晚沒有扶她起身，她主動上前幫坐在椅子里的成和按肩，“皇上可是累了？”
“還好。”
“臣妾今日新得了一個棋局，皇上不如陪臣妾一同解？”
說道下棋，成和又開始回想起下午和江雨的一番廝殺，靈貴姬的棋藝在一眾嬪妃中原是最好的，成和心情好的時候十分愿意拿來消遣，畢竟后妃中也就靈貴姬還能跟他下上一下，可是今天跟江雨一局，讓他大開眼界，一個小女子也能有這般好的棋藝，靈貴姬相較于其他嬪妃較好的棋藝，跟江雨一比就顯得幼稚的許多。
跟江雨下棋，是真的下棋，摸索，試探，布局，破局，跟那些臣子偶爾下棋時的感覺頗有類似。
這樣一想，成和便覺得前些日子還覺得有些特殊新鮮的靈貴姬，也不過如此，他又覺得，江雨這樣的女子在身邊，屬實令他看不上別人。
“今天政務頗多，便不解了，早些就寢吧。”
“臣妾讓人準備沐浴。”
......
江雨將一封信拿出來遞給劉嬤嬤，“這是今晚剛到的，裴睿的信。”
劉嬤嬤急忙接過，“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江雨對身邊人向來好，她握了握劉嬤嬤的手，“下去吧，這里讓她們伺候就行了。”
“誒，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遠在漠北城中，今晚的暴風格外狂烈，風沙聚起，席卷漠北城內外，嗚嘯轟鳴，若此時走在街上，定會被吹的東倒西歪，還會聽到各家小孩兒害怕的哭喊聲，和父母親低低的誘哄聲。
“大哥。颶風營中的兄弟們已經有一部分混進了左右兩蠻的軍隊中。”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裴睿沒有走，反而上前兩步，帶著執拗開口，“大哥，我還是想去。”
“不行，”江城略有嚴厲的拒絕，回身借著昏暗的燈火看向裴睿，“那太危險了。”
“換成別人一樣危險。”
“你才十歲。”
裴睿緊握雙拳，“上次營內比試，除了你和連大哥，已經沒人能打得過我了。”
“阿睿，你要知道，除了拳頭，還要有腦子，你的確比平常孩子要聰明，但阿依扎弒父殺兄登位后不過一年便平定部族所有反對勢力，如今他在位已有十數年，絕對不是容易接近的人，更不要說取得他的信任了。”
“阿依扎喜愛幼童，尤其是八歲至十五歲的男孩兒。”
江城大驚，手中擦拭的劍一下子被他插進劍鞘之中，“你去過了？！”
裴睿不逼江城憤怒的目光，直面迎上去，語氣急促，“大哥，從阿睿決心要跟著你來漠北的那一刻，阿睿就已經不把自己看作孩子了，和樂城傳來書信讓我們在除夕夜讓消息傳進紫定宮，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江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受傷沒？”
“沒有，我得到消息便回來了，如大哥所說，阿依扎此人深不可測，陰狠狡詐，不然我們的人在漠北軍中這么多年不會都不知道阿依扎戀童，我也是無意中進入阿依扎營帳背后的一片灌木叢中無意間見到他身邊的人說的。”
“我不會同意。”
裴睿死死皺眉，“大哥，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這太危險了，阿依扎很可能殺了你，或者說，你有把握，有把握不被這種變態侵犯嗎？”
裴睿神情冰冷，“大哥，我有把握。”
江城還要在拒絕，卻看到裴睿堅定到有些發紅的瞳孔，他微愣，復又明白過來，長長嘆口氣，“阿睿，你在害怕什么？”
裴睿恍然回神，落寞的低下頭，不愿承認自己的敏感和脆弱。
“阿睿，你不相信大哥嗎？你害怕大哥會怪你沒用而拋棄你嗎？大哥不會，你明明知道，況且，你是最好的勇士，機智的男孩兒，沒有人會覺得你沒用。”
“那她呢？”
裴睿的反問，令江城措手不及，一時間張張口不知該說什么。
“我未曾見過她，卻也知道她該是怎樣的人，我剛進江家的時候，經過雨樓，碰到過從里面出來的漂亮姐姐，她們知道我以后，我問她們，娘娘是什么樣的人？又喜歡什么樣的人。她們笑，我一直問，她們便告訴我，她喜歡有能力的人，無用的人總有一天會被拋棄，”裴睿停下來，抬頭盯著江城的眼睛問，“是這樣嗎？”
江城沒辦法去否認，因為裴睿能到江府，從來不是江雨的善心，而是江雨需要他的祖母劉嬤嬤。
“她可以給你時間，你不必。”
“不會，從前的她或許會，但現在不會，現在的她不需要等待一個人的成長。”
江城皺眉，“你沒見過她你怎么”
“一直跟我們聯系的那個人，他很厲害，所以，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是嗎？”
“你想和他一樣？”
“不，我想成為我自己，強大的自己。”
“你去吧。”
“我會活著回來，我希望有一天見到她的時候，她會為有我這樣優秀的弟弟而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