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龍自蒙安慶生傳功以來,一直在行俠仗義,快意江湖,多年來鮮有敵手,故此都未曾嘗過落盡下風的情況,加之久居天南,局勢比河北中原隱定多了,除了對義父顧落陽的掛念之情以外,心境都能經常如安慶生所教一般,保持著平和開朗,但這倘在東門縣所遇,當中袁千河為權欲而濫殺百姓,已易名為袁進的吳樹根滅絕人性,親手弒父,與及吳嫂的死,再加上心中雖對吳妃蘭心生愛慕,卻又身不由己,不能向她道明一切,這些東西全都使得他在這十數天來包嘗“暴怒”,“暴哀”,“暴傷”,“暴痛”等種種負面感情,都使其心脈變得衰弱不堪,郭威眼見他的神色顯得復雜之極,續道:“再加上由你這種心情所引發出來的“魔鼎沸勁”,催運著你的真氣在體內不住運走,使得經脈再也承受不了,你的經脈重創,真元已損,身體隨時都會不支暈厥,總有一天,便會倒下不起。”
張景龍從郭威口中聽著自己身體的情況,卻只聳了聳肩,笑笑的不置可否,他從小都樂天知命,便連安慶生亦為其豁達的人生觀所動容,但在場眾人全都極之擔心他的性命安危,由其趙匡胤聽得張景龍隨時都會有性命之厄,急問:“郭公爺,以你的能耐,再加上我們諸位,難道就不能以內力替景龍解去身上苦厄?”郭威嘆道:“若論內力之高,當世又有誰人,能高得過江湖百曉生?他之所以沒有對景龍硬施內力拔除真氣,就是怕像我現在這般,已先后兩次把兩股真氣加諸于景龍身上,猶如飲鳩止渴,卻只會把異種真氣擴大,令情況惡化下去。”
趙匡胤眼見一向淡然自若的郭威亦對張景龍的內傷顯得束手無策,不由得全身如墮冰川,石守信緩緩的道:“那“魔鼎沸勁”究竟是什么東西?一種毒藥?只要能把之從景龍身上除去,便可暫緩傷勢發作?”郭威又嘆了口氣,說道:“青龍會的那位雷姑娘,好像亦知道點東西,偏廳本已備好酒菜,我們便先去把他們請來,用點飲食再說。”
眾人到得偏廳之時,只見燈火通明,廳上一席酒菜已然備好,雷墨亭及雷一豹已坐在其中,卻獨不見了柴榮,郭威笑道:“快坐下來,大家忙了一整天,先吃飽肚子,再說不遲!”但眾人大都心事重重,卻哪有心情盡興吃喝,張景龍眼見大夥兒都顯得悶悶的,笑道:“不用等柴兄弟了?”郭威還未回答,卻聽得柴榮的聲音在廳門外向起:“謝張兄弟關心,剛好趕及回來,跟你大喝一場!”只見他走進廳來,手上提著一用布包著之物,張景龍笑道:“想不到柴大哥亦好那杯中之物!”
柴榮往桌上將酒壺一把抓起,咕嚕嚕的往嘴便倒,隨即往嘴上一抹,笑道:“請恕兄弟無禮,為各位趕辦下酒之物,以致跚跚來遲,還請見諒!”趙匡胤奇道:“卻不知那是什么?竟要柴兄弟外出這么之久?”柴榮瞧了郭威一眼,只見他點了點頭,柴榮遂把手上拿著的東西放在桌面,解下包布,在場眾人除了郭威與石守信外,全都“啊”的一聲呼了出來,只見那“下酒之物”,赫然竟是一個人頭,而頸項之上的血跡還未乾涸,那人頭面容笑意十足,竟是適才還在大廳之上生龍活虎,意氣風發的王百川!
趙匡胤甫一見那王百川的頭顱,先是大吃一驚,隨即轉念一想,拍手說道:“殺得好!”但同一時間,張景龍亦喝了一聲采:“好!”柴榮轉過頭來,銳利的目光直指趙匡胤,笑道:“我殺掉自家人,何好之有?”趙匡胤淡然道:“郭公爺果乃干大事之人,明知敵方細作就在身邊,竟一直假裝不知,還刻意提攜,反過來令敵人誤認乃昏庸之人。”韓重一聽之下彷然大悟,方知道原來王百川是劉知遠放在郭威身邊的線眼,先前大夥兒既決意對付劉知遠,第一個要除掉的就是王百川,不由得心中一凜,暗叫郭威的手段厲害之極,隨即伸出大手,搭在張景龍肩上,說道:“真是服了你兩兄弟!甚么事也見微知著!”就連郭威亦不由得點了點頭,心中暗贊此子聰明機敏,認變其速。
但張景龍卻忽然現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說道:“我并沒有想到這點。”韓重大奇,只聽得張景龍續道:“那王百川雖不是甚么了不起的腳色,但既身居侍衛長之職,武功亦應不差,但見他那死了后仍笑得這樣高興,顯得柴兄弟這一刀顯然迅捷無比,在他與言談之間拔刀疾揮,使其首身分家仍不自知,確是厲害!”韓重聽罷“呸”的一聲,說道:“你這小子就是整日都在想著舞刀弄劍。”
眾人都是大笑起來,難得的心情稍寬,但趙匡胤實在十分擔心張景龍,立時問道:“雷姑娘,你是否知道那魔鼎沸勁是甚么東西?”雷墨亭一怔,點了點頭,呼了口氣,說道:“若果叔父仍然在世,由他來說會清楚得多。”頓了一頓,續道:“你們可聽過“無極魔宗”?”
郭威說道:“那是陰冥異城三大異教之一“無極魔宗”?”雷墨亭淡淡的道:“你倒知道得很多。”向眾人說道:“現在也不怕對你們說,我們青龍會,與無極魔宗,及噬血宗合稱異域三大異教,總壇都在陰冥異城之內,長久以來各據一方,由于三大異教都分別有其鎮教神功守護,因此一向都互相忌憚,反而相安無事。”
“可是在數十年前,無極魔宗的宗主去世,新一代的宗主繼位之時,竟發現其賴以修練鎮教神功“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的“魔鼎沸勁”已然失去,相等于頓失鎮教神功,原本三教相互牽制,即使神功失傳,只要旁人不知,亦沒有甚么大不了,豈料舊的宗主甫一去世,此消息即遍傳整個陰冥異城,當時我教教主知道當中必有古怪,恐怕有人煽動三教互相殘殺,欲取漁人之利,因此勒令教徒不可向外挑釁,但噬血宗卻在當時乘機進攻無極魔宗,以其宗門里的獨門秘法“乾坤血斬”,把無極魔宗殺得落花流水,但在拼死反抗之下,噬血宗亦死傷慘重,兼且亦害怕我教乘時進襲,因此到最后亦只好抽身離去。”
聽到此時,趙匡胤忽道:“那“魔鼎沸勁”乃是一種需要很長時間,十分難以提煉的藥物?”眾人一想之下,均覺這推測十分有理,雷墨亭望向了他,卻忽地面上一紅,搖了搖頭,說道:“不是。”趙匡胤隨即續問:“那究竟是什么來著?”雷墨亭面上卻罕有地顯然出女性的扭妮之色,雷一豹忽地開言,說道:“大姐,這處由我來說吧?”雷墨亭點了點頭,眾人都大感奇怪,靜待雷一豹發話。
雷一豹說道:“趙公子說得不無道理,但那“魔鼎沸勁”確非藥物,于無極魔宗之內,有一種獨門“圣藥”,聽聞需要養植廿載,才可使用,著一潔凈無垢的處子,他們宗內稱之為“圣女”之人,把“圣藥”服下,其教主……只需要與之……合作,便可從其體內吸取一道用以完成“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神功的“魔鼎沸勁”!”
眾人聽得面面相覤,久久說不出話來,雖說異教中人一向神秘怪異之極,而江湖之上亦素有流傳道法術士的采陰補陽之法,但如此荒誕淫邪的練功方式,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怪不得身為女子的雷墨亭感到不好意思,不能宣之于口。
郭威看見眾人都有點不好意思,乾咳數聲,緩緩的道:“據我所知,那“九天十地,天魔大法”神功可剛可柔,威力莫測,但代價就是完功者永遠不能生育,絕子絕孫,故此無極魔宗宗主一職,向來并無世襲一事。”雷墨亭聽著點了點頭,郭威再道:“對于異域教派,我也所知不多,但有一事,卻十分清楚,當年就有一人,并非無極魔宗中人,卻親口跟我說其體內有著魔鼎沸勁,那魔鼎沸勁乃一種能激活人體潛能的東西,在入體后會如有著自主意識一般,把體內的潛能盡數迫出,但若沒有同時修練九天十地,天魔大法,那么魔鼎沸勁便會全不受控的把人的體能全數榨取凈盡,使人神智不清,胡亂殺戮破壞,因此無極魔宗的教主,在吸取了“魔鼎沸勁”后,便會隨即閉關,修成神功之后,才會出關重掌教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