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太爺和夫人在前,顧雅箬和白陌在后,來到秦茹的院子里。
院子里靜悄悄的。
忙里忙外的丫鬟全部踮著腳跟在走路,唯恐驚擾到屋中的秦茹。
看到縣太爺兩人過來,急忙行禮,聲音壓得低低的:“老爺,夫人!”
“茹兒呢?可有好一些?”
“小姐還是那個樣子,流蘭和春鳳在屋中伺候著。”
縣太爺兩人自覺放輕了腳步,走進(jìn)屋內(nèi)。
顧雅箬隨著進(jìn)去。
白陌留在院中。
走進(jìn)屋內(nèi),入眼的是一片華麗。
顧雅箬只掃視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床上一名穿煙色羅裙的女孩身上。
女孩大概有十六七歲的模樣,頭發(fā)散亂在額前,看不清楚樣貌,此刻正蹲坐在床上,身體有一下,無一下的撞著身后的床,目光呆愣,嘴里念念有詞。
“茹兒!”
似乎是怕嚇到她,縣太爺夫人輕輕的喊了一聲。
秦茹還是受到了驚嚇,猛然抬起眼,驚恐的看向她們,眼神在顧雅箬身上掠過,身體不自覺得往后縮了縮。
“茹兒,是娘,別怕!”
縣太爺夫人說著話慢慢的靠近。
“娘,娘,娘……”
秦茹嘟囔了兩聲,似乎明白了娘是什么意思,抬頭,對著縣太爺夫人嘻嘻笑了兩聲,伸出手,傻里傻氣的說:“娘,抱抱!”
“我的女兒啊!”
縣太爺夫人坐在床邊,將秦茹抱在懷中,拍打著她的后背,聲音哽咽。
顧雅箬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
“娘,娘。”
屋內(nèi)回蕩著秦茹癡傻的聲音。
“可否讓我給小姐看看?”
顧雅箬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問。
縣太爺夫人這才回神,松開了秦茹,誘哄:“茹兒,乖,伸出手來,讓這小姑娘給你看看。”
秦茹轉(zhuǎn)動著眼珠看向她。
顧雅箬對著她笑了笑。
秦茹似乎覺得很好玩,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笑了笑。
“我們來玩?zhèn)游戲如何?”
顧雅箬湊近了她一些,開口問。
秦茹眼里冒出光,松開自己的娘,拍起手:“游戲好,我最愛玩游戲了。”
說著,嘴里的哈喇子也跟著流了出來。
旁邊一名伺候的小丫鬟,急忙上前幫她擦拭干凈。
“你把手伸出來,乖乖的放在床上不要動,只要你能做到,一會讓給你好吃的,好不好?”
“好吃的,好吃的。”
秦茹傻笑著跟著說,果然乖乖的把手伸了出來。
縣太爺夫人急忙站起身,讓開了位置。
顧雅箬坐下,裝模作樣的把手搭在秦茹的脈搏上。
秦茹好像對她很好奇,左右搖晃著腦袋不斷的打量她。
好一會兒,顧雅箬才放開她的手,誘哄著她伸出了另一只。
縣太爺在一邊的椅子上坐著,一直瞇著眼睛看著這邊。
縣太爺夫人則是站在顧雅箬身旁,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看到她放開了手,立刻問:“怎么樣?”
“先給小姐拿些好吃的吧。”
顧雅箬說著站起來。
縣太爺夫人揮手,旁邊伺候的小丫鬟立刻將桌上擺放著的果盤給她端了過去。
還沒到近前,秦茹猛然伸出手搶過,用手抓著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到底如何?”
看顧雅箬走過來,縣太爺沉著聲音問。
顧雅箬一臉的凝重:“我還沒有碰到過這樣的病癥,我要回去好好的琢磨一番,等明日我再過來。”
“不用這么麻煩,本官給你們安排地方即可。”
縣太爺心里想的是什么,顧雅箬又豈能不明白,無非就是怕他們把小姐的病說出去而已。顧雅箬搖頭拒絕:“不可,府里人多嘴雜,我們進(jìn)出也不方便,我們住在不遠(yuǎn)處的客棧里,大人有事派人過去傳信即可。”
“來人!”
縣太爺突然高聲喊。
院子里有人應(yīng)聲,“老爺!”
“去客棧里把這位小姑娘的東西搬來!”
“是,老爺!”
顧雅箬皺起眉頭:“大人,您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是想軟禁我們?”
“你既然口出大話,說能治好茹兒的病,本官豈能不給你這個機會。你只管安心的住下就是了,什么時候茹兒的病好了,本官自會放你走,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大人是想把我打入大牢,還是悄悄的處理了?”
顧雅箬面色冷淡的問。
似乎沒料到她竟然敢這樣跟自己說話,縣太爺反而愣了一愣。
“實話告訴您,我和我?guī)煾高@么多年,給人看過的病自是不少,什么達(dá)官貴人、商賈世家都有,還從來沒有碰到過像大人您這樣對待我們的。”
顧雅箬這番話表面聽是訴說,實則是威脅。
縣太爺又豈能聽不出她的威脅之意,臉色更加的黑沉了。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抱歉,我什么酒也不會吃。”
顧雅箬毫不相讓的懟了回去。
“你……”
縣太爺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縣太爺夫人急忙過來打圓場:“老爺,既然這位小姑娘不愿意住下,便讓她回去好了,我們派幾個人隨時供她調(diào)遣不就是了。”
“這個倒是可以,我回去以后,立刻鉆研藥方,正好需要人手。”
顧雅箬退讓了一步。
縣太爺?shù)哪樕徍土艘恍?br>
喊來人吩咐了下去。
顧雅箬和白陌出了縣衙后院的時候,身后跟了四個縣太爺家的下人。
顧雅箬也不著急,慢悠悠的走著。
白陌卻是渾身的不自在。
兩人一路回了客棧。
客棧伙計剛要跟他們打招呼,看到他們身后跟著四個人時,猛然瞪大了眼,緊緊的閉上了嘴。
他在這客棧也做了好幾年工,自然認(rèn)識那幾人是縣太爺家的人,這小姑娘做了什么,竟然惹了縣太爺?
顧雅箬回了房間。
白陌腳步頓了頓,“姑娘,我們……”
顧雅箬煞有其事得說:“我剛才給小姐把脈,耗費了心神,需要回去歇一會兒,你也回房好好休息,等我睡醒了,自然會吩咐你。”
說罷,進(jìn)了屋內(nèi)。
白陌,……
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顧雅箬這是玩得哪一出,只得提著藥罐回了自己房內(nèi)。
果然,顧雅箬直到中午才打開房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站在門口,敲了敲白陌的房門。
白陌出來,“姑娘!”
“我餓了,你下樓去讓伙計把飯菜送上來。”
說完,又吩咐立在門口那幾人:“我需要筆墨紙硯,你們誰去給我買一些?”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微微有些瘦小的站出來,悶著聲音說:“我去!”
顧雅箬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回了屋內(nèi),順手把門關(guān)上。
幾人,……
再次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臉的糾結(jié),大人只是讓他們跟著,可沒說讓他們墊銀子啊,再說了,那筆墨紙硯可值不少錢呢,他們也買不起啊。
其中一人眼睛一亮,給瘦小的男人出主意:“李六,你回去稟了老爺,將府里的拿一套過來不就完了嗎?”
“對啊!”
瘦小的男人應(yīng)和了一聲,轉(zhuǎn)身噔噔噔的下了樓。
伙計把飯菜送上來。
白陌和顧雅箬一起用飯。
吃了幾口后,實在是忍不住了,將聲音壓的低低的問:“姑娘,您這是唱的哪一出?”
“吃好,喝好,休息好,晚上我們?nèi)タh衙綁人!”
白陌手里的筷子差點掉到地上,趕緊抓穩(wěn),看了顧雅箬一眼,又看了一眼。
“怎么,我頭上長了犄角?”
顧雅箬吃了一口飯菜,頭也沒抬的問。
白陌臉皺成了苦瓜一樣:“犄角倒是沒長,可您這想法也太嚇人了。”
去縣衙綁人,虧她想得出。
“嗯?”
顧雅箬拉了一個尾音。
白陌立刻低頭扒拉著自己碗里的飯菜,一個字也不敢再吭。
“你們按照這個方子,去給我抓藥回來!”
“把這一味藥也去買來!”
“還有這一味!”
“這一味!”
……
一下午,顧雅箬不停的指使著守在門口的四人,去買藥。
即使四人輪流,也差點跑斷了腿,到了晚飯的時候,個個腿腳發(fā)軟,站都站不住了,全部有氣無力的坐在顧雅箬的房門前。聞著大堂里傳來的飯菜香,不停的吞咽著口水。
伙計端著飯菜上來,幾人齊刷刷看過去。
看的伙計心里發(fā)毛,端著飯菜的手都開始發(fā)抖了。
在房前站定,敲了敲房間的門。
白陌開門出來,接過飯菜,轉(zhuǎn)身又走了進(jìn)去,順手關(guān)上了門。
幾人狠狠的抽了幾下鼻子,感覺更餓了。
不一會兒,房門又被打開,顧雅箬帶著滿身的藥味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看了看他們幾個,問:“你們餓不餓?”
幾人愣了下,而后齊齊點頭。
“正好,我們還剩了一些飯菜,不多,還夠兩個人吃……”
話沒說完,眼前沒有了四人的身影。
顧雅箬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飯碗和盤子是白陌送下去的,沒用伙計上來收拾。
顧雅箬和白陌兩人再一次在亥時末出了門。
伙計奇怪的看了他們身后一眼。
“他們幾個累了,在樓上房間休息,我們兩人出去逛逛。”
顧雅箬解釋著出了客棧的門。
伙計了然,沒往心里去。
兩人去了夜市,悠閑的逛來逛去,直到夜深人靜了,夜市上的人逐漸散去,顧雅箬才和白陌慢慢悠悠的來到了鎮(zhèn)衙門前。
和上次一樣,顧雅箬三兩下順著大樹爬進(jìn)了鎮(zhèn)衙內(nèi)。
白陌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縱身躍了進(jìn)去。
兩人熟門熟路的來到秦茹的院子里。
院中靜悄悄的,所有伺候的下人都已經(jīng)去睡了。
屋內(nèi)有微弱的油光透過來。
顧雅箬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前,沾濕了手指,把門紙捅開一個窟窿,然后把下午自制的迷煙,點燃,扔了進(jìn)去。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才掩著口鼻進(jìn)去。
白陌守在外面
顧雅箬扯開薄被,看秦茹睡得香甜,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轉(zhuǎn)身端過桌上盛著白水的杯子,用手撩著,慢慢的滴在秦茹的臉上。
秦茹的眼皮動了動。
顧雅箬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滿臉笑意的看著她。
秦茹慢慢睜開了眼睛,有一瞬間的迷茫。
“茹兒小姐!”
顧雅箬喊了一聲。
秦茹嚇了一跳,驚恐的看過來,眼神沒來得及掩飾,里面一片清明,哪有半絲瘋癲的影子。
看清是她,秦茹后知后覺的掩飾了自己的神情,張嘴就要大叫。
“茹兒小姐這些年裝的很辛苦吧?”
顧雅箬似笑非笑的問了一句。
秦茹想要呼喊的聲音噎在了喉嚨里,眼里的驚慌一閃而過。脫口而問:“你、你怎么知道?”
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懊悔的咬緊了自己的嘴唇。
“今日我進(jìn)門時,茹兒小姐用眼神打量我一下,正常人才會有這樣的動作,茹兒小姐,我說的對不對?”
顧雅箬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中倒影出她此刻的模樣。
看著她洞悉一切的眼神,秦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眼中完全的清明,坐起身子,看了眼在屋中軟榻上酣睡不已的丫鬟,“她們……”
“她們只是中了迷藥而已,過兩個時辰會自己醒來。”
秦茹松了一口氣,這兩個丫鬟從小跟著自己,如自己姐妹一般,這幾年因為不得已裝瘋,連累她們受了不少的責(zé)罰,若是因為自己在丟了性命,她會一輩子心里不安的。
“茹兒小姐能否告訴我為什么裝瘋?”
顧雅箬用著商量的語氣,態(tài)度卻是不容拒絕。
秦茹苦笑了一下,抬眼看她,眼里沒有半分懼色:“這位姑娘,能否麻煩你幫我倒杯水來?”
顧雅箬把手里的茶杯遞給她。
秦茹雙手接過茶杯,仰脖,一口氣喝了個干凈,拿過一旁的帕子,擦拭干凈了嘴唇,又抿了抿,這才輕輕地開口:“幾年前,皇上大肆選秀,我不愿入宮,幾番懇求我爹未果,無奈之下,我才想出了這個裝瘋的辦法。”
“不止如此吧?”
秦茹錯愕的看她,顯然是顧雅箬說對了。
“昨天茹兒小姐突然犯病,也是聽聞縣太爺想把你許配給阿良吧?”
秦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姑娘說的不錯,確實不只是因為選秀,而是因為我心里有人了。”
顧雅箬緊緊盯著她,漂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閃著亮光:“既然如此,茹兒小姐,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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