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長平大街的丹楓苑前,一駕朱輪車和兩駕馬車停了下來,南宮玥、南宮琤、南宮琳和白慕筱四人分別由各自的丫鬟攙扶著下了馬車。
幾名粉衣丫鬟守在門口接待來賓,一見南宮玥的朱輪車和南宮府的車駕,一個丫鬟立刻迎了上來,上前行了禮,便引著眾人進(jìn)苑。
今年的芳筵會便是在這丹楓苑中舉行。
據(jù)說,丹楓苑的第一位主人是前朝的景瀾公主,景瀾公主酷愛牡丹,便央求她的父皇建了個牡丹園,漸漸地中原各地的珍奇牡丹都匯聚與此,形成了如今的規(guī)模,據(jù)說現(xiàn)在里面已經(jīng)有近五千盆的牡丹了。
先帝登基時,把牡丹園改名為丹楓苑,又在里面種植了楓樹,歸皇室所有。
大裕建國以來,丹楓苑一直只有皇族貴戚方能進(jìn)入,大概也只有像云城長公主這樣的身份地位才能在丹楓苑舉辦芳筵會了。
一踏入丹楓苑,便是一座用太湖石疊砌而成的假山,怪石嶙峋。
那丫鬟帶著南宮玥幾個走向了左手邊的花木長廊,沿著曲折蜿蜒的花木長廊走了一段,很快便聞到那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泌人心肺,放眼看去,只見苑內(nèi)百花盛開,花團(tuán)錦簇,爭奇斗艷。這一路過去,可見那一山一石,一花一木,一水一亭,都是頗具匠心,看得眾人目不暇接。
丫鬟引著南宮玥四人先去西苑的花廳拜見云城長公主。
云城梳著梳著螺髻,身穿朱紅色的宮裝,頭戴著一支紫金三頭流蘇鳳釵,鬢邊壓了兩朵白玉牡丹,看上去貴氣逼人。
在向云城長公主行過禮后,才剛起身,就見一個丫鬟匆匆地進(jìn)來通稟道:“殿下,三皇子殿下和二公主殿下來了。三皇子殿下去了駙馬爺那邊,二公主殿下正往這里給殿下請安!”
三皇子和二公主光臨芳筵會的消息令在場眾人表情各異,南宮琤驚訝,南宮琳欣喜,白慕筱淡然,而南宮玥微微蹙眉。
云城眉梢微挑,對于這種不速之客,作為主人,她自然是不歡迎,只可惜那兩位的身份擺在那里,總不能趕回去。她只得頷首道:“讓二公主進(jìn)來吧。”
不一會兒,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從廳外走了進(jìn)來。她著一件粉色的紗羅短襦,長得明眸皓齒,顧盼生姿,走到云城長公主面前,盈盈一拜:“皓雪見過皇姑母。”
云城長公主笑容淡淡:“起來吧。”
“謝皇姑母。”
待二公主向云城長公主行過禮,南宮玥就領(lǐng)著南宮琤,南宮琳和白慕筱又向二公主行禮:“見過二公主殿下。”
二公主立即熟稔地道:“玥妹妹不必多禮。”那親熱的樣子仿佛與南宮玥親如姐妹似的。
之后,云城賜了座,二公主坐在云城的左首,南宮玥則被云城親切地拉到身邊坐下,笑容滿面的打量著她說道:“玥姐兒,一段日子沒見,你長高了不少。”
南宮玥微笑道:“殿下,我娘親也這么說,說我盡長個子,不長肉。”
“放心,等個子長好了,就長肉了,再過三四年,說不定你還會嫌棄自己胖了呢。”云城慈愛地看著南宮玥,笑容十分溫和、親昵。
雖然自從她治好原玉怡的臉傷以后,云城長公主就對她十分親厚,可是南宮玥總覺著長公主今日似乎對她又親近了幾分……就像是真的把她當(dāng)自家小輩了?
沒想到長公主真的對南宮玥如此親厚……南宮琳在后方看得有些不是滋味,但再想連南宮琤也沒有被長公主另眼相待,心里又平衡了一些。
二公主看著云城一個勁地拉著南宮玥說話,忍不住出口道:“皇姑母只同玥妹妹說話,都不理皓雪,是不是不喜歡皓雪了啊?”
云城心生不悅,莫不是她這個姑母與誰說話還要看二公主的臉色?真正是小婦養(yǎng)的庶女上不了臺面,小家子氣得緊!
云城心里這樣想著,面上卻是不顯,只是淡淡地說道:“皓雪,這么會呢,你是本宮的親侄女,本宮怎么會‘討厭’你呢。”
南宮玥明顯地感覺到了云城意味聲長的用詞,二公主對著云城自稱皓雪,可是云城對著二公主卻是自稱本宮。二公主剛剛問云城是不是不喜歡她,云城卻沒說喜歡不喜歡,而只是說怎么會“討厭”你!
看來云城長公主對二公主絕對稱不上喜歡……
云城不咸不淡地跟二公主客套了幾句,這才道:“好了,你們幾個小姑娘難得來這丹楓苑一次,本宮也就不多留你們了,你們先去牡丹園那邊賞牡丹吧。”她神秘地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本宮可是特意為大家準(zhǔn)備了一個小游戲,你們賞花時可要仔細(xì)了,弄不好會有意外的驚喜。”
小游戲?驚喜?
幾個姑娘都是一頭霧水,但也沒有多問,只是向云城行禮后便一起告退了。
眾人在一個粉衣丫鬟的指引下,到了牡丹園,只見園中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牡丹,群花怒放,有赫紅、飛來紅、袁家紅、醉顏紅、云紅、天外紅、一拂黃、軟條黃、延安黃、先春紅、顫風(fēng)嬌……繁艷芬馥,芬芳四溢,看得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牡丹園被一大片一大片乳白色的透光紗幔分隔成兩部分,紗幔旁,每隔幾步,就守著一個粉衣丫鬟,待又走了近些,可見紗幔的另一頭有人影晃動,隱隱有交談的男音傳了過來。
領(lǐng)路的丫鬟一邊走,一邊解釋道:“二公主殿下,搖光郡主,兩位南宮姑娘,白姑娘,紗幔的另一邊是男賓們在賞花。不過請幾位放心,這里每隔幾步都有丫鬟守著,決不會讓男賓沖撞了眾位姑娘。”
南宮玥微微頷首,同南宮琤一起目不斜視地繼續(xù)向前走著。
走在后方的南宮琳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意圖讓自己最好的儀態(tài)展露人前,一邊走,一邊還忍不住往紗幔那邊看了好幾眼。
這時,二公主開口道:“原來男賓席就在那邊賞花啊,那本宮的三皇弟說不定已經(jīng)在那里了。”頓了一頓,她微臉盈盈地說道,“說起來,我第一次聽到玥妹妹的名字還是從三皇弟的口中得知的。三皇弟對玥妹妹的醫(yī)術(shù)贊不絕口,還說他一直很想找機(jī)會能與玥妹妹好好當(dāng)面討教一番……”
一旁的白慕筱倒是聽出幾分味道來,她飛快地朝二公主脧了一眼,心想:二公主難道是想要撮合南宮玥和三皇子啊?也不知道這是二公主的意思,還是三皇子或者張妃的意思?
思索間,她饒有興味地朝南宮玥看去,也想看看這位玥表姐會如何應(yīng)對。畢竟三皇子妃的位置對大多數(shù)的姑娘應(yīng)該很具吸引力吧?
南宮玥面色如常,沒有露出一絲羞赧或是欲拒還迎,只是淡淡地說道:“二公主殿下,三皇子殿下若是對醫(yī)術(shù)感興趣,可以去找宮中御醫(yī),何必舍近求遠(yuǎn)。”
二公主立即道:“那些個庸醫(yī)哪里比得上玥妹妹!”
這位二公主還真是坑人不留余力,一句話就幫自己得罪了所有的御醫(yī)!南宮玥心中冷笑不已,嘴上卻不慍不火地說道:“二公主殿下過獎了。醫(yī)術(shù)廣博深奧,御醫(yī)與搖光只不過是各有所長。今日難得的芳筵會,還是別說這些,免得辜負(fù)這大好的美景了!”
南宮玥都這么說了,二公主自然也不好意思揪著這個話題不放,面露一絲尷尬。
牡丹園里,已經(jīng)有不少姑娘在賞花了,一個個盛裝打扮的姑娘圍著那萬紫千紅的各色牡丹,倒是讓人不知道該賞花,還是該賞美。
南宮玥、南宮琤和南宮琳雖然參加過一次芳筵會,但還是認(rèn)不全人,不過卻是有不少認(rèn)出南宮玥是剛被皇帝封為搖光郡主的南宮家三姑娘。
今日,南宮玥也算是姑娘們口中的話題人物了,短短一年多就從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姑娘晉升為縣主,再到如今的一品郡主,絕對是深受皇恩。
那些善于經(jīng)營的姑娘主動上前與南宮玥行禮,南宮玥不卑不亢地受下,又為她們介紹了二公主。眾女忙給二公主請安,又圍著她說起話來,倒是讓南宮玥得了脫身的機(jī)會,在引路的丫鬟帶領(lǐng)下找到了蔣逸希、原玉怡等人。
蔣逸希一見南宮玥她們,很是高興地道,“琤妹妹,玥妹妹!你們可來了,快幫我一起想想,長公主殿下說的游戲究竟是什么?我們幾個都絞盡腦汁了,還是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是啊,玥妹妹,我和希姐姐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蔣逸希的好友葉蓉蓉皺著一張明艷的小臉抱怨道,“問了流霜縣主好幾遍,她就只是笑,一句都不肯說!”說著她還氣呼呼地瞪了原玉怡一眼,臉頰鼓鼓的。
“這若是說破了,那游戲還有什么樂子,總之秘密就在這牡丹園里,你們好好找就是了。”原玉怡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著一身緋紅密織金線牡丹花褙子,頭上簪了一朵牡丹絹花,長長的流蘇由米粒大小的粉珍珠制成,從牡丹的花蕊處垂下,在她潔白的耳垂間微微晃蕩著,端的是明艷照人。
“希姐姐,”南宮玥唇角微勾,笑意盈盈地勸道,“何必如此在意游戲呢。能來丹楓苑賞牡丹可是托了長公主殿下的福,這里的許多牡丹都是非常罕見的。”
南宮琤深以為然地頷首道:“三妹妹說得沒錯,希姐姐你就別多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放輕松點,反而會有意外的發(fā)現(xiàn)。”
“是啊!”南宮琳忙笑著搭話,“希姐姐,這里的牡丹都好漂亮,你們看,那枝是不是‘酒醉貴妃’?”說著她指向蔣逸希身后不遠(yuǎn)處的一盆牡丹。
“酒醉貴妃?”蔣逸希來了興致,“我們快過去看看。”
一行人來到南宮琳所指的那盆牡丹前,但見它花朵碩大,粉紫色的花瓣色澤艷麗。
“枝條柔軟,花頭下垂,呈纖纖醉態(tài),真不負(fù)它‘酒醉貴妃’之名。”南宮琤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快,快看這個……”葉蓉蓉的驚嘆聲傳入眾人的耳里,“這應(yīng)該是‘新花后’吧?”
眾人立刻又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走到一盆紫紅色的牡丹花前。
蔣逸希驚嘆連連地說道:“聽說’新花后’是新進(jìn)的貢品花種,一株就能開百朵花,猶如瓔珞滿身,美不勝收……”
一行人一路賞花,一路閑聊,蔣逸希看似不經(jīng)意地走在了南宮玥的身側(cè),輕聲說道:“西戎的使者已經(jīng)到王都,上次我與爹爹和娘親說過后,娘親特意去見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玥妹妹,真是謝謝你提醒我了。”
南宮玥莞爾一笑,道:“也許只是我想多了,畢竟宮里還有一位……”
她比了一個“二”的動作,雖說以宗室女和大臣之女封為公主和親是常有的事,但畢竟誰也舍不得自己的女兒,而宮里偏偏就有一位適齡的公主,以皇上的性格,哪怕有心護(hù)著二公主,也不會過于勉強(qiáng)其他人。只是這事一日沒有著落,還需要小心提防,好在蔣家在宮里還有一位皇后娘娘……
蔣逸希再如何覺得二公主嫁于一位比她父皇還要年長之人實在委屈,也不會想要自己來替她。只是心里有些唏噓而已。
“不提這個了,今日,我們好好賞花吧。”南宮玥笑吟吟地說道,“……希姐姐,你看,她們在那兒做什么?”
循著南宮玥所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見有五六個姑娘正圍著一株牡丹指指點點。
“王二姑娘,”蔣逸希認(rèn)出其中一位穿嫣紅色纏枝繡蓮花紋褙子姑娘,開口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幾個姑娘回過頭來,見南宮玥一行人,連忙見了禮,那王二姑娘就答道:“蔣大姑娘,我們在猜這株牡丹究竟是什么品種。”
“是啊……”另一位穿銀藍(lán)色褙子的姑娘蹙眉道,“我們都想不出這是什么品種的牡丹花。”
原玉怡笑著看向南宮琤道:“南宮大姑娘,博學(xué)廣記,不如看看吧?”
“好啊!”南宮琤欣然同意。
眾人走到那株牡丹前,見那牡丹有的花還沒完全盛開,呈淺黃色;有的花已經(jīng)開得正盛,呈黃白色。
南宮琤仔細(xì)端詳了好一會兒,才道:“這牡丹我既沒見過,也沒聽別人說起過,不知是何品種。”接著她遲疑地問,“是不是新培育的品種?”
原玉怡撫掌贊道:“南宮大姑娘猜的不錯,確是新品種。”她面上露出了笑容,“是我們府里的花匠最新培育出來的,母親想著今日的芳筵會,就讓命人搬到這里來了……”
“這是公主府上培育出來的。”南宮琳急忙夸道,“看上去果然高貴典雅,不同凡響。”
馬上就有人問道:“縣主,不知這花取名了沒?”
原玉怡立即道:“還沒,難得在場諸位欣賞此花,不如就為它取個名,我們從中選出最好的一個,以此為名,各位以為如何?”
在場的姑娘們一聽都有所意動,這要是這株牡丹花最終由自己命名……說不定就能得到云城長公主的青睞,更能在那些世家公子跟前露面,沒準(zhǔn)就謀能得一份好姻緣。
“不如就叫‘原黃’吧。”葉蓉蓉笑吟吟地道。
原玉怡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這個捉狹鬼!”跟著又看向了其她姑娘,“各位姑娘,若是有什么好想法,請盡管說來。”
漸漸地,陸續(xù)有姑娘說出了自己想的花名,只是原玉怡都覺得不甚滿意。
什么云黃,黃玉白,花黃……聽著總覺得缺少了點什么,一直到南宮琤說了一個“御衣黃”,原玉怡不由眼睛一亮,拍手叫好:“好。御衣黃,最尊貴之黃,莫過于御衣之黃,端的是氣勢逼人。”
眾人也紛紛點頭叫好,氣氛更融洽愉悅了。
南宮玥一邊含笑旁觀,一邊也注意著白慕筱的動作,從始至終,白慕筱一直在自顧自地賞花,既沒有去迎合公主,也沒有與眾人同樂,仿佛無欲無求,只是為了來芳筵會賞牡丹似的。
南宮玥眸光一閃,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難得今日三皇子也在此,希望他們這對前世的佳偶可以再續(xù)前緣才是!
另一邊,原玉怡又命人取來筆墨紙硯,讓南宮琤親手寫下了“御衣黃”三字,然后交給了一個丫鬟道:“你去把這個交給母親,就說是南宮大姑娘為那盆黃牡丹命的名。”
丫鬟領(lǐng)命而去,跟著又有一個丫鬟走來,附耳在原玉怡耳邊說了一句,原玉怡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而一旁的幾位姑娘已經(jīng)圍著南宮琤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南宮大姑娘果然才學(xué)過人。”
“御衣黃,這株牡丹確實擔(dān)得起此名,甚妙啊。”
“……”
姑娘們聊得正歡時,一道有些耳熟、有些嬌蠻的女聲突然從后方傳了過來:“你們都圍在這里做什么?”
眾人一驚,紛紛循聲望去,只見明月郡主曲葭月款款而來,她穿了條掐牙撒花軟緞鳳仙裙,一朵牡丹花樣的寶石珠花,斜斜地插在發(fā)髻里,嬌艷無雙。
“見過明月郡主!”
姑娘們連忙向曲葭月屈膝行禮,而南宮玥只是與她微微頜首,算是行了平禮。這時,只聽后方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叫:“明月。”不遠(yuǎn)處,二公主笑盈盈地看著曲葭月。
曲葭月忙快步走到二公主跟前,行禮后,一臉驚訝地說道:“二公主殿下,您怎么在這?”
二公主笑道:“本宮是和三皇弟一起來的,父皇與母妃自然是放心的,再說,今天這里的主人可是皇姑母,能出什么事呢。”
“二公主殿下,三皇子殿下也一起來了?”曲葭月更驚訝了。
“是啊。”二公主微微勾唇。
周圍其他姑娘一聽三皇子居然也來了,頓時眼睛都亮了,心想:若是給二公主留下好印象,沒準(zhǔn)還能透過二公主的口因此讓三皇子記住自己!于是,她們很快就都圍過來,與二公主行禮說話。一時,氣氛熱絡(luò)極了,倒是讓曲葭月受了冷落。曲葭月眸中閃過惱色,但立刻恢復(fù)正常。
“郡主,”南宮琤并沒有去二公主那里,她遲疑之后,還是上前了一步對曲葭月道,“幾月不見,不知郡主近來可好?”南宮琤雖然心里有些不自在,但想到當(dāng)初在翠微山時,自己與明月郡主如此親近,也算是患難之交,怎么說,自己也不該因為兄長之事疏遠(yuǎn)了她。
曲葭月看了看南宮琤,故意面露遲疑:“這位姑娘是……”說著她又好像想起來似的,“原來是南宮大姑娘啊!”她的態(tài)度分明是在諷刺南宮琤不熟裝熟。
其他的姑娘沒人想要得罪這位驕橫跋扈的明月郡主,便不著痕跡地往旁邊退了退,不想遭到池魚之殃。南宮琳縮了縮身體,躲到了人群中,生怕曲葭月下一個炮口對準(zhǔn)了自己。
去年在翠微山郊游那日,曲葭月對南宮琤的親熱,蔣逸希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翻臉像翻書似的做出這種態(tài)度。蔣逸希雖然不知道明月郡主又在犯什么公主病,但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正欲開口,卻被南宮琤按住,苦笑著對蔣逸希搖了搖頭,心想:看來去年在翠微山時明月郡主之所以對自己那般親熱,果然是同大哥南宮晟有關(guān)啊!
既然南宮琤不打算計較,蔣逸希也沒有說什么。
氣氛正尷尬著,就見一個丫鬟捧著一張紙匆匆到了眾女面前,跟原玉怡行禮道:“縣主,這是長公主殿下吩咐奴婢帶過來的,說是男賓那邊也為黃牡丹命了名,請姑娘們一觀。”
眾人一聽男賓也為這黃牡丹取了名,也都紛紛起了好奇之心。
原玉怡接過紙張,但見其上之字骨力遒勁,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自成一體,心中先暗贊了一聲“好字”,這才念道:“御袍黃。”
御衣黃和御袍黃只差了一個字,南宮琤怔了一怔。
“御衣黃,御袍黃……”蔣逸希笑著撫掌道,“這還真是巧了,不知是何人命的名?”
丫鬟立即回道:“是今科的棎花柳公子。”
“這是柳探花寫的?”聽聞柳探花之名,一位姑娘好奇地湊到原玉怡面前:“縣主,不知可否讓我們欣賞一下柳探花之字。”
原玉怡自然不會拒絕,把那張紙交到了那姑娘手中。
春闈才剛剛過去一月多,這一甲的頭三名可是王都中眾人關(guān)注的焦點,尤其又以年輕俊美的柳探花最為人津津樂道,有人煞有其事地說,當(dāng)日金鑾殿上,皇帝是想點他做榜眼的,只是看程榜眼中年白胖,那模樣實在與探花不襯,便將程、柳兩人的名次調(diào)了一調(diào),這才有了柳探花的探花之名……
雖然明知這些市井間流傳的軼事多半是假,但是閨秀們還是聽聽津津有味。
一時間,牡丹園中熱鬧了起來,亦有其她姑娘聽說這里有柳探花的墨寶,也都跑過來想要一睹為快。
見狀,曲葭月心中更為不快,為著南宮晟和柳青清的婚事,她是連柳青云都厭惡上了,雙手不自覺地在體側(cè)握成了拳頭。
可惡!
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霾,笑道:“南宮大姑娘和柳探花還真是心有靈犀,御衣黃,御袍黃,有異曲同工之妙。”說著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南宮琤。
這芳筵會本意就是相親會,曲葭月這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在場那些不明就里的姑娘們還深以為然,覺得這芳筵會也許要再成就一段佳話了,紛紛交頭接耳。
“哎呀!”曲葭月突然驚呼一聲,好像想到了什么,“我記得最近南宮府和柳府剛辦了喜事吧?”
南宮琤俏臉煞白,嬌軀微微顫抖著,幾乎是羞憤欲絕。
有知情的姑娘已經(jīng)悄悄與身旁的姑娘說道,一個多月前,南宮府的大少爺與柳探花的妹妹剛辦了喜事。
其他姑娘一聽立即明白了過來,這名門世家可不講究換親,既然南宮府的大少爺與柳探花的妹妹結(jié)了親,那南宮琤和柳探花就是絕對不可能了!
這么一想,姑娘們總算明白明月郡主那幾句話根本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明月郡主明知真相,還要在眾人面前這么說,根本就是在羞辱南宮琤。
南宮玥眉頭一皺,正要開口,就聽白慕筱淺笑著說道:“我有一位表妹名為辜月,”說著又朝蔣逸希看去,“蔣大姑娘,我記得你有一位表兄名為仲冬吧?說來,葭月,辜月,仲冬,難得三人如此有緣,理應(yīng)義結(jié)金蘭才是。”
眾女聞言頓時朝白慕筱看了過去,興味盎然。
這“辜月”、“葭月”和“仲冬”都是一個意思,代表十一月。明月郡主拿“心有靈犀”說事,這位白姑娘就以“有緣”應(yīng)對,挑釁之意溢于言表。
曲葭月的目光狠狠地往白慕筱瞪了過去,心道:什么阿貓阿狗竟然也敢挑釁自己?
可是白慕筱卻不動如山,不避不閃地對著曲葭月道:“郡主,您意下如何?”
曲葭月沒有應(yīng)下,只能生硬地說道:“有機(jī)會真是要認(rèn)識一下才是。”說完甩袖而去,心里恨得咬牙切齒:好你個南宮琤!先是你哥哥親自上平陽侯府羞辱于我,如今你指使表妹大庭廣眾之下折辱我,這個仇我曲葭月若是不報,決不干休!
南宮琤一臉感激地看向了白慕筱,沒有說話,但心里已經(jīng)記下了白慕筱的出手相助。白慕筱回以一笑,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而南宮玥卻陷入了沉思,前世的這個時候,她已在外祖父家了,等再回南宮家的時候,白慕筱早已隨母大歸數(shù)年,因著大家都年紀(jì)漸長,對于白慕筱性格的變化,她也沒有太過在意。然而,現(xiàn)在再回想起來,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后來的白慕筱與小時候其實有著很大的區(qū)別……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嗎?
這時,一陣微風(fēng)突然吹過,那株黃色的牡丹隨風(fēng)搖擺,在燦爛的陽光下,仿佛渡上了一道金光,顯得金光燦燦,仿佛不是凡間之物。
“咦?”
南宮琤忽然雙目半瞇,看向那黃色的牡丹,她怎么覺得好像其中有一朵牡丹花有些鶴立雞群,好似真的在發(fā)光似的。
南宮琤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那朵牡丹花的確是要比同株的其它牡丹花顯得更加耀眼奪目。她驚訝不已,細(xì)細(xì)端詳著……
一旁的原玉怡注意到南宮琤的舉動,掩嘴笑了,低聲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去把那朵牡丹花取下給南宮大姑娘。”
“是,縣主!”丫鬟應(yīng)了一聲,快步上前,摘下那朵牡丹花,恭敬地送至南宮琤的手中,“南宮大姑娘,還請收好這朵牡丹!”
南宮琤一入手,已然發(fā)覺不對,再一看,不禁笑了:“好精致的手藝!”原來這竟是朵牡丹絹花,而不是真牡丹!
原玉怡但笑不語,眼中帶著一絲驕傲。
蔣逸希走到了南宮琤身邊,一臉稀罕地看著她手中那朵牡丹絹花,嘖嘖稱奇:“確實是好手藝,做得太像啊,也難為琤妹妹居然能看出它們的不同之處!”說到這,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看著原玉怡,指著她手上的那朵牡丹絹花道,“流霜,莫不是長公主殿下說的游戲就是找出牡丹花叢中混的牡丹絹花?”
原玉怡莞爾地點了點頭:“沒錯,正是。”
南宮琳一臉羨慕地道:“大姐姐運氣真好,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這么快就完成了游戲。”
其他的姑娘也都恍然大悟,既佩服又羨慕地看向了南宮琤。
南宮琤再次成為眾人的中心,只見她粉頰若霞,好似一朵嬌艷欲滴的牡丹花,顯得越發(fā)明艷動人。
原玉怡笑著補充道:“這牡丹園中每種牡丹都只有一朵絹花,希望今日到場的每位姑娘都能找到一朵牡丹絹花,半個時辰后,我們就去沉香水榭。”
姑娘們一聽時間緊迫,都四散開去,走到不同顏色的牡丹叢前。
這大部分姑娘都還顧忌著形象,只是命丫鬟與自己一起細(xì)細(xì)查看過去,但也有性子急的姑娘伸手就想要碰觸牡丹花。
見狀,一個粉衣丫鬟立馬道:“姑娘,請恕奴婢失禮,長公主殿下說了,不可用手碰觸牡丹花,不然,則示為違反游戲規(guī)則,還請姑娘手下留情。”
那姑娘只好訕訕地收回了手。
南宮玥不緊不慢地在花園里走著,她對這個游戲并沒有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情,因而隨意極了,倒是鵲兒比她還心急,忙不迭地四下搜索起來。
南宮玥也不攔著她,難得可以出來玩,能盡興而歸便是足矣。
鵲兒與百卉一起東找找,西找找,最后還真的找到了一朵淺紅色的牡丹絹花。
“那朵!就是那朵!”鵲兒驚喜地低呼,小臉興奮得染上一片漂亮的飛霞。
一個粉衣丫鬟立刻替她們把那朵絹花摘了下來,遞給了南宮玥,恭賀道:“恭喜郡主,找到一朵‘銀紅巧對’。”
南宮玥接過那朵“銀紅巧對”,百卉立刻賞了那丫鬟一個牡丹花樣的銀祼子。
“謝過郡主!”丫鬟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恭敬地接過了。
既然找到了牡丹絹花,南宮玥便去和南宮琤、蔣逸希等人會和,因而誰也沒注意到剛才那個丫鬟轉(zhuǎn)身就撩開白紗去了男賓那邊,附耳對著另一個月白衣裙的丫鬟說了一句。
月白衣裙的丫鬟點點頭,飛快地去了男賓這邊的牡丹叢也取了一朵“銀紅巧對”,跟著悄悄地去找了原令柏,把絹花給了他。
原令柏拿著那朵“銀紅巧對”,心里感動極了:娘親對自己可真好啊,都不用自己費心去找了。果然是親娘啊!
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可是一轉(zhuǎn)身就對上了一張掛著懶散笑容的臉,他立刻恭敬地喊了一聲,“大哥……”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您今日這玉佩的絡(luò)子還是一樣好看!”
原令柏覺得自己可憐極了,身為小弟,要時刻聽候差遣不說,最近這位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成天在他們面前顯擺那條新絡(luò)子,非要他們每天用不同的語句來夸它!老實說,這五蝠絡(luò)子打的確實不錯,至少用了十來種深淺不一的黑線,又摻雜著銀線,編得細(xì)細(xì)密密的,和大哥那始終帶著的玉佩極其般配,可也經(jīng)不住每天想不同的詞來夸啊!
為了想詞匯,原令柏有生以來第一次在書房里待這么久,讓他娘親都感動極了。
可夸了一個多月,他還是詞窮了,就這么一句“一樣好看”,大哥肯定是不滿意的,原令柏欲哭無淚。
原令柏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有急智的,腦子里靈光一閃,忙說道:“大哥,今日這芳筵會可有一個有趣的活動!”他比劃了一下手上的牡丹絹花,一鼓作氣地解釋了找牡丹絹花的游戲,最后還補充了一句:“待會兒,找到同樣牡丹絹花的姑娘和公子要合作表演一項才藝……”
蕭奕果然沒有計較他夸得太草率的行為,立刻打了個響指。
下一瞬,一個暗衛(wèi)就出現(xiàn)在了蕭奕的面前,恭敬地問道:“世子爺,有何吩咐?”
“去打探一下?lián)u光郡主得到了什么牡丹絹花?”蕭奕吩咐道。
“是。”暗衛(wèi)領(lǐng)命而去。
蕭奕心情大好,這個游戲規(guī)則簡直太棒了,只要他找到和臭丫頭一樣的牡丹絹花,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和臭丫頭在一起了!
原令柏突然打了一個冷戰(zhàn),不知怎么的,他總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
------題外話------
蕭奕:終于要見到臭丫頭了!
原令柏:總覺得這個世界對我充滿了深深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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