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廳內。
封牧冷著臉坐在座位上,坐在他對面的女人還在含羞帶怯地絮絮叨叨,“我家里一開始說相親,我還不是很愿意。后來聽說是封總,我就來了。”
她聲音很甜,是很多男人喜歡的甜妹子那種風格。
而封牧卻聽得眉頭緊皺,連盤子里的牛排都不想吃了。他放下筷子,靠在椅背上,冷眼睨著對面的女人。
女人以為他終于提起興趣,她咬咬唇,嬌羞道:“我現在二十七歲,比思思大不了多少。但我以后……以后會努力當一個好后媽的,封總千萬不要因為年齡有任何心里壓力,我……”
封牧耐心終于告罄,他拿起紙巾擦擦嘴,站了起來,不耐道:“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思思那臭丫頭說請他吃飯,結果竟然是騙他來相親?
他沒理會身后女人的挽留,大步流星離開飯店,開車回公司。
為了以后能接手封氏集團,思思現在已經開始在公司實習。封牧走進辦公室,粗暴地拉開椅子,一個電話打到了秘書室。
“給我把封文思叫過來!”
秘書答應一聲,沒多大一會兒,思思便開門進來了。
“天佑這次回來,給我帶了不少特產,您要嗎?”思思手里拎著兩兜東西,隨手放到了桌子上。
封牧冷哼一聲,瞧都沒瞧一眼她送來的東西,還往外推了推,“簡明澤兒子能送什么好東西?不要!”
思思輕嘆一口氣,“我一收到特產心心念念就是您,您居然還這么嫌棄。那我拿走送學長好了。”
她說著話就要去拿特產,而剛剛還嫌棄萬分的封牧突然伸手,一把將特產搶走。
他拽著特產,將信將疑又努力按壓著欣喜道:“你拿到東西,第一個念頭是送給我,不是送你那個心儀的學長?”
“您是我爸,我不先想著您,還能去想著別人嗎?”思思理所當然道。
封牧輕咳一聲,冷著臉道:“既然你這么有心,東西就放這兒吧。”
像是怕她再拿走,他飛快地拿起特產,塞到了辦公桌下面。
拿人手短。
封牧再說被騙相親的事情,一早想好的那些叱責的話,一句都沒說出口。最后,他只是毫無威懾力地說道:“以后不許再騙我去相親了。”
思思面不改色,“是奶奶的意思。”
“……你奶奶那邊我來說,以后你不許再摻和!”封牧冷硬道。
他這樣子,換成其他員工早就怕了。可思思從小拔老虎胡須長大,絲毫不怕。
她道:“您跟媽的事早就過去了,她跟簡叔叔的感情很好,離婚可能性極地。難道您要一直懲罰自己,單身到老嗎?”
封牧為人處世一向強硬,此時卻難得沒有說話。
而他安靜下來,反而讓思思散漫的態度收了些,“抱歉,我跟奶奶也只是關心您。”
“記住了,”封牧說道:“永遠不要把你自以為的關心強加到別人身上,也不要永遠覺得自己是對的,一意孤行。”
“嗯。”
“你先出去吧。”
思思抬頭看他一眼,點頭,出去了。
特助過來,告訴封牧,“您十分鐘后要開會。”
“走。”不過幾分鐘時間,封牧已經恢復如常。他們往會議室走的路上,封牧看到一個陌生女人,停下腳步。
女人看到是他,跟著停下。她沖他微微一笑,眉眼間染著無限魅惑,跟如今的唐婉有幾分相似。
而就是這個動作,讓封牧俊臉上倏地烏云壓頂,他連對方是誰都沒問,吩咐道:“開了!”
“好的。”
特助對此早已習以為常,這些年無論是像蔣小姐的,還是像以前唐小姐的,或者像現在唐小姐的,以及產生過勾引封總念頭的……全部都被開了。
以至于他們秘書室只剩下一位女漢子屬性的女秘書,剩下都是男的。其他高管開會的時候,也盡量不讓女秘書參與。
這跟女人預想得完全不一樣,她還想說什么,封牧已經大步離開。
特助同情道:“去財務部領工資吧,會有補償的。”
封牧心情不好,會議上提出的問題也十分犀利。他平時就是大魔頭,無人敢惹,此時更是噤若寒蟬,無人敢惹。
會議一結束,封牧便派人成了基金會,基金會的名稱就叫思思基金會。
有人說他這么做,完全是在效仿簡家,他也不在意,只是一揮手,就往基金會里面投了十個億。
跟唐婉之前成立的一個基金會相同,這個基金會主要用于被家暴的婦女兒童。
一個星期后,封牧在接受采訪時,絲毫不掩飾自己成立基金會的初衷——
“曾經因為我的愚蠢和盲目自大,我前妻和孩子受到了傷害。之所以成立這個基金,一個是想要幫助跟他們一樣的人,另一個是想為過去造下的孽贖罪。”
他想為女兒積福,以免因為他曾經造的孽,報應到女兒身上。
此事一出,不少人說封牧只是作秀,也有人說,他這樣做是對唐婉念念不忘,惦記別人的妻子。
當然,也有人支持他,他們認為不管是作秀還是出于其他目的,只要他捐款用于公益,那就是值得表揚的。
對此,封牧一律不回應。
他就是為女兒積福,以及對過去的事情過意不去而已……至于別人怎么想,他管不著,也沒心情管。
封母得知此事后,把他叫去老宅,問他,“都這么多年了,你還沒放下婉婉嗎?”
封牧面無表情道:“如果您把我叫回來,只是問這種無聊的問題,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說完就要走,封母在身后喊住他,痛心道:“那些事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而且你已經為當時犯下的錯,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你又何必用曾經犯下的錯折磨自己?”
“婉婉早就放下那些事,好好過日子了。你就不能學學她,也好好找個人,過下半輩子嗎?”
封牧腳步沒停,緊攥著拳,走了出去。
其實到底有沒有放下唐婉,他也說不清楚。只是她曾經日日夜夜做噩夢,而如此每個夜晚陷入夢魘中的人是他。
以往他犯下的錯,唐婉受過的那些苦,一幕幕鉆進他的夢中,讓他每天醒來時,都只覺一身疲憊和痛苦。
封牧心里很清楚,唐婉早就不再怨他,只是他無法原諒自己。
以往他的執拗有多折磨她,如今他的執拗,就有多折磨自己。至于他困住自己的這把枷鎖什么時候能打開,他自己都不知道。
封牧跟思思有過辦公室的談話后,她再也沒騙他去相過親。
偶爾她看到合適的人,想要給他介紹,都被他拒絕了。
封牧一直都不知道思思心儀的那個學長是誰,只是一年后才得知她當時動心的人是小文。只不過兩人只交往了一星期,就分手了。他問她理由,她不愿意說。
他當小文欺負了思思,當天把小文叫到了紫苑居。
當初小文被蔣母帶走,封牧不放心,時不時地去偷看小文。小文的學校還有其他事情,也都是他安排的。
可即便一直有見小文,但看到小文時隔這么多年重新回到紫苑居,封牧還是忍不住有些感慨。
此時的小文已經二十五,他戴著金絲邊眼鏡,穿著白襯衫牛仔褲,看起來溫文爾雅,與他幼時的形象大相徑庭。
被問及他跟思思的事情時,他只是推了推眼鏡。
“她說,不知道我以什么目的接近她。為避免她以后成為被我報復的對象,還是分手好。愛情不過是生活的添加劑,可有可無,不一定非誰不可。”
封牧冷著臉,不吭聲。
他于感情一事上,懂得未必比他們多。
小文笑了笑,“她一直不愿意提及這件事,您以后也不要也不要再在她跟前提這件事了。”
他頓了一下,道:“謝謝您這些年來的照顧。”
封牧直到這時,才有所反應。他別扭道:“你怎么知道的?”
“外婆告訴我的。”小文道:“外婆說,知道該感激您。可是看到您,她還是會想到我母親的事,覺得心里難受。我跟外婆要出國,在她去世前,我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他上前,主動擁抱了封牧一下,才揮手離開。
封牧一直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只是等到小文出去后,他忍不住走到窗邊往外看。
像是猜到他會這么做一樣,小文回頭看他,沖他揮了揮手。
封牧緊緊盯著他,最終還是在他上車的時候,忍不住沖出去,對小文喊了一聲,“在外面給我照顧好自己!”
“好。”
三年后,思思主動跟封牧提出聯姻。
封牧千挑萬選,跟唐婉因此還產生了幾次不愉快,所幸最后兩人同時看上一個女婿,兩家才沒發展成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面。
結婚后,思思生活幸福,很快就添了子女。
而封牧則一生未婚,除了逗外孫子外孫女以外,他所有時間都投入到工作還有慈善活動中。封氏集團業績屢創奇高,封牧在慈善上所付出的精力和心血,也終于被大部分大眾認可。
只是封牧在五十八歲時,選擇了燒炭自殺。
直到這時,包括唐婉在內的所有人,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強勢的人有重度抑郁癥。
他去世時除了分配財產的遺囑外,只留給唐婉一句話。
封牧說,“唐婉,我欠我們孩子一條命。現在,我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