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瀾因為身體,原本就偏瘦,此時瘦得臉頰深凹,都有些脫相了。大概最近額頭磕多了,她頭上都是淤青,而且看起來很疲憊。
“寶貝兒,這里。”
方瀾看到唐婉后,笑著沖她招了招手。
只是這個笑跟平時相比,看起來十分敷衍。
“嗯。”唐婉說話的同時,視線轉到她頭上:大袋子裝的紙疊金元寶,還有祈福燈,香……這些東西都快要把她蓋住了。
方瀾看見她的眼神,解釋了一句,“我來給阿丞祈福。”
“來很久了嗎?”唐婉問道。
“也沒多久。”方瀾暫時放下手里那些東西,抽出紙巾擦擦額頭,以免看起來太過瘆人,“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唐婉走到她跟前,幫她拎一部分東西,“簡明澤跟我眼光不一樣,我還想找你一起去逛街呢。”
“我要給阿丞祈福,最近可能都沒空了。”
“剛好我有個客戶信佛,我跟你一起,看看都有哪些流程吧。”
這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方瀾拿著大堆東西,除了跪拜祈福,就是在去祈福的路上,連跟唐婉講幾句日常的精力都沒有。
她跟很多人打聽,但凡有人說那個地方靈,她都要過于拜一下。
天擦黑的時候,唐婉還跟方瀾在臨市的一個農村小廟前祈福。方瀾跪在地上許心愿的時候,唐婉就站在一旁靜靜看著她,眼底憂色快要無法掩飾。
瀾瀾現在這么癲狂,把一切希望寄托于神靈上面。
等左旭丞去世,這些精神寄托所能帶來的安慰就全都幻滅了。到時候,瀾瀾能受得了嗎?
“寶貝兒,拉我一把。”方瀾連續幾天這樣顛簸,身體吃不消,幾次站都沒站起來。
唐婉把她拉起來,兩人上車,開車回家。
上高速后,差不多兩小時才能到家。唐婉從后視鏡中看著方瀾,說道:“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睡不著。”方瀾捏了捏眉心,笑道:“你別管我啦,專心開車。”
兩人剛回到市內,方瀾接到電話,封牧說左旭丞情況急劇惡化,讓她現在盡快趕回去。
方瀾平時再假裝強大,聽到這件事情后,還是忍不住流淚。她努力調整情緒后,給高豐打電話,讓他把天天帶過去。
掛電話后,她雙手捂著臉,仰著頭,情緒將近崩潰。
唐婉看她這樣,心里頗不是滋味,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把車開快一點。
車子到達醫院門口時,方瀾已經勉強調整后情緒,只是眼睛腫得沒法看。她跌跌撞撞下車,幸好唐婉扶了她一把,她才沒摔倒。
方瀾到底病房門口時,那里已經站了很多人。
封牧站在走廊窗戶前看著下方,眼眶微紅。天天乖乖坐在椅子上,高豐站在他身旁。
而左家的人則站在一旁,左旭丞父母在哭,其他長輩們在商量著什么。
氣氛壓抑得讓人難受。
方瀾在醫院門口已經勉強調整好情緒,可到了這里又忍不住開始落淚。唐婉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后背。
這一個月,唐婉只是繼續托人找阿雅的消息,或者能不能找到合適的腎源,并未來醫院。
之前醫生說還有一兩個月的時候,唐婉還沒那么多感觸。此時真站到這里的時候,她才感覺到死亡兩個字給人帶來的壓迫。
唐婉一手摟著方瀾,另一只手掏出手機,給簡明澤打電話。
“瀾瀾這邊有點事,我這會兒在醫院,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去呢。我有鑰匙,可以開門,你早點休息。”
當著方瀾的面,唐婉實在不想說左旭丞怎樣,就怕刺激到她。
左父左母比方瀾先調整好情緒,他們走過來,跟她說道:“你跟天天這幾天陪下阿丞吧,高先生那里,我們也已經跟他商量過了。”
方瀾一開口就忍不住帶哭腔,只是重重點了點頭。
她又緩了一會兒,帶天天進去。
只是進去的時候,她有些怕了,叫上唐婉一起進去。
病房內,左旭丞躺在潔白的病床上,看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聽到動靜,他轉頭看過來,情緒比所有人都要平靜,好似生病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來了?”左旭丞毫無情緒道。
方瀾笑著點點頭,拉著天天上前道:“天天說想你了,想這幾天陪陪你。”
“醫院病菌的多,小孩子免疫系統不如成年人,你不該讓他來醫院。”左旭丞嘴里這么說,卻忍不住在湊過來的天天腦袋上摸了摸。
方瀾說道:“沒事兒,我管著點他,不讓他在醫院里到處亂跑就好了。”
“不只他,你也不應該來醫院。你已經結婚了,跟我這個前任應該保持距離。”左旭丞話遠比平時要多,更像是臨終囑咐。
方瀾張嘴,眼淚忍不住往外掉。
她慌忙低下頭,眼淚啪嗒掉落在地上,聲音卻十分歡快,“沒關系,高豐不是那種不講理的人。他跟我一起來了,就在外面。”
“那就好。”左旭丞聲音很低,也不知在跟她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說完這句話,他才抬頭看向方瀾,聲音恢復正常高低,“結婚后,還好嗎?”
“嗯,還不錯。高豐是個很貼心的人,對我跟孩子都很不錯。高家那邊的人也對我們很好。”方瀾說道。
左旭丞點點頭,他跟高豐有過接觸,對方的人品他信得過。
兩人又說了幾句家常話,左旭丞才說道:“你帶孩子先出去,我跟唐婉想說些阿牧的事情。”
“什么時候說還不行?你這弄得像遺囑一樣。”方瀾努力扯出笑,聲音卻忍不住顫抖。
一直站在一旁的唐婉這才說道:“我跟封牧的事情不著急。”
“可我沒多長時間了。”左旭丞堅持道:“方瀾,你帶孩子先出去。”
方瀾聽到他親口說沒多長時間的時候,情緒便繃不住了。她狼狽地擦了下眼淚,帶著天天一起走出病房。
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唐婉皺眉道:“你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跟封牧的事情上,況且我們之間的事情,也不是你一兩句話可以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