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王老了,下次我做東,給您道謝。”左旭丞疼得手指忍不住顫抖,可聲音聽起來毫無起伏。
被稱作王老,也就是喝止方母的方老爺子好友,在那端笑了笑,說了些客氣的話。
左旭丞跟對方寒暄了幾句,掛了電話。
他靠在墻上,吹著冷風,凝視著夕陽。霞光灑滿半邊天空,絢爛美麗,可太陽卻即將消失。
眾人只會感嘆此時的美景,無人為此感到惋惜。太陽明天會照常升起,周而復始。
可人不一樣。
死了,只有一副白骨而已。
左旭丞靠著墻休息片刻,迎著冷風,毅然走向與方家相反的方向。
一直到夜幕降臨,方瀾才勉強調整好情緒。只是出來時,眼睛紅腫,而眸底盡是血絲。
王老叫她去另一個房間單獨談話,當方瀾去之前,把唐婉跟天天也叫上了。
“你外公身子骨看著硬朗,但近來這段時間,他感覺到身體不對勁,就在我這兒留了封遺書。說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讓我把這個給你。”
王老拿出一個信封,遞到方瀾手里。
“瀾瀾,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很遺憾,我大概都沒見你最后一面。”
“不要難過,我不在了,你以后就不用逼著自己忍你媽的臭脾氣了。”
“你媽從小到大蠻橫慣了,我沒教育好她,以至于讓你在如此荒唐的家境中長大,受了那么多委屈,我很抱歉。”
“對不起,很多時候明明是你媽的錯,我還強求你跟她道歉。我只是希望你們母女兩個可以好好的,至少這樣我百年后,你們可以彼此依靠。可是……我錯了。對不起,我把家和萬事興的一切壓力都施加在你身上。”
中間零零碎碎說了很多,結尾時,方老爺子說把遺產都留給方瀾了。
“你媽除了會花錢,什么都做不了,你那個繼父又巴巴地看著她手里的錢,還是交給你穩妥些。”
“錢在你手里,你媽也不敢再那樣欺負你。你每月給她點零花錢,就當是花錢買個親人吧。瀾瀾,再見了。”
整篇遺書都是平鋪直敘的語氣,可方瀾還是眼淚決堤。
天天并不明白死亡意味著什么,只是緊緊靠著她,一聲不語。
唐婉看她這樣,覺得不放心。跟公司里面的人交代一聲,近兩三天都不去公司,有什么緊急工作需要處理,再給她打電話。
葬禮瑣碎繁雜,王老說他幫忙,但這件事也不能全部交付在他身上。
他出面大部分作用是來震懾方母。
不過這也是在方老爺子剛去世,方母不知道遺產分配的情況下。等她知道遺產大部分給方瀾后,王老也難以壓住她。
方瀾作為外孫女,需要守靈,這些事不可能讓她出面。方母跟她丈夫又不是個做事的人,這些事只能唐婉代為處理。
簡明澤大概聽說方老爺子去世的事情,覺得她會在這兒,當天晚上便匆匆忙忙趕來了。
“你怎么來了?”唐婉正忙著招待人,見到他有些懵。
簡明澤沒回答,只是看著她臉上的汗問道:“累嗎?”
褐色眸底染著絲絲心疼。
唐婉說不累,但還是被簡明澤打發去陪方瀾,而他暫時接手她手頭上的事。
方老爺子一倒,相當于整個方家都倒下了。眾人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簡明澤會來幫忙。
事實上就算方老爺子在的時候,方家跟簡家也沒法比,怎么看,以簡明澤的身份都不會過來。
有人看到簡明澤后,問旁邊人,“簡總怎么來了?”
“他女朋友是方瀾好朋友,應該是他女朋友叫來的。”
“他這樣的身份,特意過來幫忙,對他女朋友是真的上心。”
他們說這些的時候,唐婉剛好要找簡明澤,從他們身旁經過。他們也不遮掩,笑著調侃道:“你們感情真好,我還沒聽說過簡總對誰這么上心。”
都知道簡明澤脾氣好,可也知道想跟這個人走近有多難。
初見覺得他容易親近,但熟悉一點,就發現他其實對每個人都很疏離,再想關系進一步很難。
唐婉彎著眸子笑了笑,神情沒多大變化。
但唯有她知道,她此時心情有多復雜。
唐婉看向不遠處忙碌的簡明澤,他不知在跟身旁的人說什么,神情專注而認真,看不到半點不情愿。
她剛追到封牧,他同意跟她訂婚時,兩人去參加晚宴跟活動都是一起。
可不管到哪兒,他對她都是一副不耐的樣子。而她卻樂在其中,絲毫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她。她覺得只要她多付出點,他就會愛上她,以后也會對她好。
然而,封牧對她的態度并沒有什么改變。
這么說也不對,后來蔣曉曉光明正大做他情人后,他對她態度愈發惡劣了。
不論回唐家、去封家,還是去其他場合,封牧都帶著蔣曉曉。即便不帶著蔣曉曉,他對她也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唐婉從那時候開始,淪落為圈內笑柄——因為封牧。
而簡明澤……
唐婉定定地看著他,睫毛顫了顫。他一切以她為先,做到了充分尊重她。
和他一起,她很自在,其他人也會因他對她的尊重,高看她幾分。
不可否認,這一刻,唐婉心中天平劇烈傾斜。
“簡總,你女朋友好像要找你。”跟簡明澤一起談話的人注意到唐婉,跟他說了一聲。
他們之間的距離并不遠,他說的話唐婉也能聽到,稍顯尷尬。
她剛剛居然一直盯著簡明澤看……
簡明澤跟那人微微點頭示意,大步朝唐婉走來。他看著她,眼底似有細碎的光。
“找我有事?”他溫聲問道。
唐婉總不好說,她沒事,只是剛才想看看他。這種話過于曖昧。
“嗯。”唐婉說道:“遺產基本上都給瀾瀾了,我擔心她媽會鬧。”
簡明澤聽此,垂眸,微微沉吟了下,才掀起眸子看向她,淡淡道:“這不算什么,我來處理,你去陪她吧。”
唐婉只是隨便一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真有解決辦法。
她問什么方法,簡明澤笑而不語。
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而已,他沒打算讓她知道。
他不說,唐婉心里跟羽毛在撓似的,“簡明澤,你過來點,小聲跟我說,不會有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