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店,不似其他咖啡店那么有情調,或是用黃色的筒燈營造出昏暗浪漫的格調,或者用仿舊的木料制作桌椅充滿復古之風,又或者直接走現代簡約風格。
每家咖啡店總會有它特點的風格,而這家,除了滿屋子濃郁的咖啡香氣,整個布置與任何一家普通的飲品店沒有任何區別,毫無特色。
冷天琦推門進去的時候,皺起了眉頭,這樣的布置,進門就給人廉價的感覺。大概是因為這里的顧客一般都是醫院病人的家屬,心里焦急,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和心思坐在店里慢慢地品咖啡,所以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冷天琦一眼就可以看到坐在靠窗位置的安婉箐。
安婉箐穿著很簡單,但這種簡單卻偏偏可以和店里的布置融合在一起,而不像冷天琦,一看就是格格不入,他本就不適合出現在這里。
安婉箐似乎有些著急,不停地看表,然后又用手托著頭,看著窗外來去匆匆的行人。冷天琦心里一暖,有人在等待自己,不是下屬等著要他簽字,也不是被鄭若兮纏著的煩躁,他忽然覺得這種感覺就像是家里的小嬌妻在等丈夫一樣,溫暖卻也熟悉。
安婉箐沒有發現冷天琦進了店里,等到冷天琦在她對面坐下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有些小小的吃驚,隨即就朝冷天琦笑笑,“你來了,這家咖啡味道不錯,你要什么?”
“美式。”冷天琦叫來服務員點了餐,又嫌棄地看了眼店里不中不洋的裝飾。
兩人對視一眼,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冷天琦覺得自己本來還有些話想和安婉箐聊聊,可是現在,他覺得兩個人安靜地對坐著,相互對看著,就足夠了,足夠他忘記這段時間的煩躁了。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安婉箐的額頭上的一小塊紗布吸引了,安婉箐之前被磕到的傷口還沒有完全好,所以紗布還沒被拿下來,但大概是悅悅的手筆,紗布上用水彩筆畫了一朵小花,連帶著一張笑臉,冷天琦差點打破高冷的一面。
他輕咳一聲,咖啡還沒做好,也沒辦法做掩飾,只能那手稍微遮掩一下,“你傷口怎么養了?”
“沒什么大事了,所以才想著出院,已經請了那么多天假了,公司的活也堆起來了。”安婉箐自嘲的一笑,最近一段時間,她完全沒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自然引起主編的不滿,要不是還有唐斌幫她遮掩,估計早就被主編一頓罵了。
“你額頭不還沒養好嗎?你們公司連病假都不讓請?”冷天琦一皺眉。
“一點小傷了,我自己注意就好了,”安婉箐停頓了一下,她有些不自然,“悅悅在醫院待著,情緒不是很穩定,我問了心理醫生,說是最好還是回家靜養一段時間。”
冷天琦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也有些尷尬,“需不需要我找心理專家,這件事說到底還是鄭若兮的不是,當然我也有錯。”
話題最終還是被引導到了鄭若兮身上,幸虧這時服務員送上了咖啡,讓冷天琦稍微有些可以緩一緩。
冷天琦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可以在電話里告訴安婉箐鄭若兮的病情,可是當與安婉箐面對面的時候,他實在有些說不出關于鄭若兮的一切,甚至他根本就沒想過讓安婉箐原諒鄭若兮。
最后還是安婉箐繼續話題,“鄭若兮現在怎么樣了?”說實話,安婉箐也不想多過問鄭若兮的事情,可是話題到了這里,她也只能再都問一句。
“她一直不肯接受治療,不肯化療,剛才還試圖跳樓,被她父親救了下來。”冷天琦揉著眉心,他被急急匆匆的電話打斷會議,來了醫院還碰上這樣的事情。
“她是害怕吧。”安婉箐想起三年前悅悅得白血病的時候,那時候她感覺天都要塌了,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她都害怕那是最后一天和悅悅在一起,所以她能夠對鄭若兮現在心情感同身受,很多時候不一定是因為害怕生命走到盡頭,而是因為自己在乎的人、在乎的事,總會讓人放心不下。
冷天琦有些意外安婉箐說出這樣的話,在他看來,這個時候安婉箐說出些幸災樂禍的話才是正確的,即便他其實不能接受這種如同小人得志的想法,可是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他確實可以理解,但是安婉箐卻是絲毫沒有提起對鄭若兮的冷嘲熱諷,反而是有些同情她。
“你是在同情鄭若兮嗎?”冷天琦問安婉箐,“現在你不是應該對她這樣的情況說聲這就是報應嗎?”
安婉箐搖了搖頭,她用手挽了挽頭發,將垂在臉龐的碎發攏到耳朵后面,“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同情,只是想到悅悅之前得病,每一個人得病都是不愿意的,沒必要幸災樂禍,這種事情沒有什么值得開心的。”
“那你對之前發生的事情呢?”
安婉箐手指摩挲著咖啡杯壁,這是她想事情時一貫的動作,過了好久,她才嘆了口氣,然后抬起頭看向冷天琦,“我可以原諒鄭若兮做的事情。”
冷天琦沒想到安婉箐會這樣回答,他等著安婉箐說出原因。
“因為這感情的戰爭中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敵人,大家不過是爭風吃醋,互相受傷罷了,說到底,她也不過就是個可憐人罷了,想盡辦法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愛情。”安婉箐談談地說,她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安婉箐這樣的話倒是讓冷天琦對她刮目相看,之前他一直以為安婉箐就是個拼命吸引他注意的女人,費盡了心思就是為了爬上他的床,可是今天,安婉箐身上的豁達、大氣,讓他覺得或許這才是安婉箐原本的樣子。
兩人又說了些話,冷天琦更加確信安婉箐說的話都是真的,他丟失的或許不僅僅是一段記憶,或許還應該有一個他曾經放在心里的人,可是他全然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