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個時候喬伊答應了他，也許兩人后來的故事就是不同的光景，不過很顯然喬伊沒有。

他只是像觸電了一樣抽回手：“我不喜歡打籃球�！�

他甚至沒有說他不會，因為如果他說了不會，那么趙英俊就會說我教你啊。

他沒有給趙英俊接近他的機會。

玻璃彈珠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如果不是10年后趙英俊從抽屜里翻出了這個小玩意兒，也許他都想不起來這一段塵封的往事。

被塵封的往事不止這一件。

抽屜里翻了翻，又翻出一張試卷，試卷只有30分，是喬伊的。

回想一下，初中喬伊數學考30分的時候，大概還是初一的上學期，因為到了下學期喬伊的分數就一直往上漲，沒有再往下掉過了。

這張試卷沒有什么特別的，非要找出特別之處，那就是備注在每道題目旁邊的講解。

“這第1題很明顯是送分題，一眼看過去就是選c，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這第2題，因為abc都錯，所以選d，這就不用講了吧？”

“第3題，已經考過很多次了，我就不講了，做錯了，自己注意一下�！�

“這第4題，知識點，就在書上第206頁，如果不會做，那就是對課本不熟悉�！�

“第5題，很簡單，求出中線就行了�！�

“第6題……”

這些年少氣盛甚至帶著一點兒驕傲優越的話語早就隨著日漸成熟而拋到腦后，誰能想到時隔多年還會發現被人記錄下來。

卷面上的文字就像有聲音一樣，將他帶回了那個站在講臺上輕描淡寫意氣風發的自己。

是的，這試卷題目旁的每一句講解，都是趙英俊說的話。那是他第一次應老師請求上去講試卷，順便傳授一下他每次考試都是第一的經驗，這是他第一次上臺，也是最后一次，因為老師發現讓這家伙分享經驗就是錯的。

用年少時趙英俊的話來說——“我考第一，不是因為自己太厲害，而是題目太簡單了，至于這么簡單的題為什么其他人會做錯，我也想不通，不如讓大家上講臺分享一下做錯的經驗吧？”

這話放到現在連趙英俊都想抽死自己，當年就更不必說了，難怪那個老師后來再也沒有讓他上過臺。

不過，沒想到的是，喬伊居然把他這些簡直是赤裸裸的炫耀的話工工整整地抄下來了。

難道這次講試卷還真的對學習有幫助嗎？后來喬伊的成績直線上升，難道真的跟趙英俊的講解有關？

記下筆記的人不在這兒，所以不得而知。

再翻翻抽屜，里面除了試卷還有趙英俊用過的草稿紙，一張疊著一張，像是從垃圾桶里撿出來的。

或許，這也是喬伊成績提高的秘訣之一吧，可是，橡皮擦又是怎么回事呢？

拿自己用過的橡皮，難道也是提高成績的方式之一？

趙英俊拿起那塊已經發黃發硬得像石頭一樣的橡皮，用是用不了，上面包裝紙上的字倒還是清清楚楚。

“Freedom……”

趙英俊念了出來，然后腦子里有光一閃，他突然回憶起上次和沈翼通話時，沈翼雙眼放空的時候，背的英語單詞就是這一個。

難道……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和喬伊見過面了？

趙英俊的手不可抑止地顫了起來，他覺得好像有什么本可以挽回的東西被白白錯過了，要是他那個時候發現沈翼的反常，說不定他還可以拜托沈翼幫忙攔住喬伊。

對！說來說去都怪沈翼！都怪他瞞著自己！

要是再往前推一推，如果自己能在喬伊準備走的那幾天發現他的異樣，說不定還可以成功挽留。

對啊，一個人要走怎么會沒有跡象呢，比如喬伊突然告訴他貓要換一個牌子的糧，前一個吃著容易胖，記得領快遞；比如喬伊忽然開始清洗枕巾和被罩，還說過幾天要下雨了讓他記得收回來……

那么多細微的事情，其實都在說一個事實——我要走了。

我要退出你的生活了。

他自己都沒有發現，還能怪誰呢？

視線下落，落到那塊硬得鉻手的橡皮上，某種方面來說，還可以怪這塊橡皮。

都是這塊橡皮，讓他誤會喬伊是那種愛小偷小摸手腳不干凈的人，如果不是有這種誤解，他就不會惹沈翼生氣，沈翼也不會不告訴他喬伊的去向。

事到如今，也只能怪橡皮了。

趙英俊有些賭氣地想把橡皮扔出去，可手才揚起來，又忍不住收了回來。

這塊橡皮所蘊含的意義興許遠超他的想象，一個人會抱著什么樣的心思把另一個人的小物件偷走還珍藏了那么多年，其間的微妙的心思，再木訥的人也能窺見一隅。

只是，當事人都已經離開了，再怎么猜測也是“死無對證”，全無意義。

這滿抽屜的零零碎碎的雜物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喬伊已經不要它們了，現在就只是垃圾而已。

這所有的東西加起來一美元都不值，不是垃圾是什么？

抽屜的下方，草稿紙壓住的地方居然出出現了一個紅色的小盒子，看起來和裝戒指用的絨盒一樣，難道這個抽屜里還真的有什么貴重物品嗎？

趙英俊懷著復雜的心情拿起小盒子，輕輕一彈，盒子應聲而開，躺在絲綢里的，赫然是一個抽剩的煙頭。

這是多么令人始料不及又哭笑不得的東西，一打開就有一股陳腐的味道散發出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年前的東西了。

煙頭……煙頭，自己和這個煙頭，有什么關聯嗎？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在學校廁所抽煙被逮住，發現他的那個風紀委員就是——喬伊。

還是他在班級競選的時候惡作劇般的寫上喬伊的名字，然后喬伊才被選上的。

被喬伊撞見的一剎那，趙英俊警鈴大作，電光火石間他將毫無戒備的喬伊拽進了廁所隔間，然后不由分說地把口里的煙塞進喬伊的嘴里。

“現在你也抽煙了，不準告發我，不然我也告發你，聽到沒有？”

說話時，他捏著喬伊的臉，一口煙霧噴過去，把人嗆得眼睛發紅，像小鹿一樣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