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笑啊，我是認真的，我不把你當親媽我也把你當親大爺，以后我就護著你，我當你一輩子的腦殘粉，我爸要是欺負你我就大義滅親！”

“求你跟我回家吧媽，我保證，以后咱家是你做主，你是老大，你生個閨女我就喊她姐，你生個兒子我喊他哥，你養條狗我也叫他歐巴，咱家把你當祖宗供著，誰再惹你我第一個挺身而出草他全家！”

也許是說著說著連沈翼都覺得越說越歪了，他再也說不下去，臊眉耷眼地跪著，蔫巴巴來了一句：“媽，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啊？”

楚風忍著笑蹬他一腳：“你先起來吧。”

聽到楚風這么說，沈翼剛想來事兒，突然就被楚風截住：“你要是敢說‘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那你就一直跪著吧，我就當你死了。”

沈翼臉僵了一下，然后兩手撐地爬起身。

楚風施施然走到衣柜旁，翻出一件衣服扔給沈翼：“穿上吧，辣眼睛。”

沈翼歡天喜地地接過衣服，覺得這事兒好像有了點苗頭，還沒來得及開心，忽然見楚風又要往浴室走去。

“站住！”

沈翼伸開五指大聲喊著：“你又去浴室干什么？”

他心里想著該不是楚風又要去割那未割成的腕，就見楚風對他翻了個白眼。

“我換衣服不去浴室換，我當著你的面換像樣嗎？”

沈翼一怔，回神看到楚風從頭到腳濕漉漉小腿上還掛著水珠的樣子，恍然意識到楚風是直接從放血的浴缸里披起浴袍起身開門的。

“趕緊換趕緊換！別著涼了！”

浴室門關上，沈翼也把楚風扔給他的衣服穿好了，真情實感地體會了一把“母愛”的味道。

他突然想著一定得趁熱打鐵，楚風應該只是看起來變了，實際上心里還是一樣的軟，對于給予其善意的人還是硬不下心腸。

于是沈翼走到浴室門前，輕輕敲了一下門。

“媽，隔著門，誰都看不見誰，你老實跟我說一句唄，你對我爸應該還有感情吧？”

浴室里靜默片刻，慢慢傳來一個聲音：“我對他有沒有感情不重要，他對我有沒有才重要。”

沈翼一聽就覺得有戲， 他興奮得摩拳擦掌道：“當然！當然有啊！我爸這么些年來做夢都在喊你的名字。”

說完沈翼把耳朵貼到門上，生怕錯過一點兒回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他聽到說話聲傳出。

“有感情是一回事，是什么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是出于愧疚，還是出于懷念，還是出于不甘，不同的感情有不同的結果。有些人沒得到玩具之前會心心念念做夢都想著，等得到了，會發現不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兒，玩具就是玩具，全天下有那么多，玩膩了就扔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哪怕是玩具，只要在上面傾注過全部的心力，那也是世上獨一無二絕無僅有的玩具，擁有不一樣的含義。”

楚風沒有回應，但是沈翼貼在門上，明顯聽到了一聲嗤笑。

他覺得自己說的沒有被楚風信服，于是急忙拿自己舉例子。

“是真的！真的！人這輩子總得把什么東西放在心尖上吧，你別看我混蛋，我也有的。我以前年少無知的時候喜歡過一個人，他老喜歡摘路邊的花送給我，什么蒲公英啊含羞草啊金雞菊啊狗尾巴草啊，每天一朵，后來他甩了我出國了，我有幾個月都沒敢出門，因為我看到路邊的花我就心口疼，直到現在我都不敢多看，看一眼就難受一次。”

里頭沒有回應，卻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動靜，于是沈翼又接著道：“說起來東西就是那么些東西，人也是那么些人，本質上其實都沒什么差別，主要還是看有沒有人把它放在心上。別人看野花只是看野花，我看野花就是看愛情。”

穿衣服的動作一頓。

沈翼這話說得粗野，實際挺有那么點“敝帚自珍”的意思。

可是……自己這樣的一個人，真的能夠這么幸運得到愛情嗎？

目光向下，落到紋有十字架的小腹，曾經有一個生命，因為他的錯誤而遭受苦難，難道他能保證未來不再重復傷痛嗎？

“我爸要是不愛你，他何必從認識你到現在都絞盡腦汁留你在身邊，他那么多年來，反正從我出生以來我就沒見他身邊有過人，也沒見他帶過人回家說要當我媽。”

“他就是……他就是光長年紀不長腦子，他喜歡人也不知道怎么個喜歡法，他其實也沒成熟到哪里去，他就是不知道怎么追你。他也想對你好來著，只是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所以一股腦兒全幫你安排了。他當初對我也是這樣的，我喜歡的那個人就是被他用錢趕出國的，他這樣真的很討厭啦，不過過個十年八年回頭一看，他好像也沒有做錯，他做的確實是最理智的選擇了……”

沈翼還使勁憋著字眼來瘋狂“安利”自己的爸爸，可里面的人一直沒有回復和動靜，這讓沈翼有些擔心，忙不迭地把耳朵再貼近點，果然，他捕捉到一點聲音，是嘔吐的聲音。

他嚇了一跳，趕忙沖進浴室，一開門里頭空無一人，他穩了穩心神，掀開簾子，果真看到已經換好衣服的楚風在里面抱著馬桶吐。

“你、你怎么了？”

楚風依舊在吐，只是朝他擺了擺手，又吐了好一會兒之后，他才虛軟地撐著馬桶起身，按了沖水，走到一旁洗漱臺打開水龍頭漱口。

沈翼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訕訕地問：“你、你怎么樣了？要我打電話找120嗎？”

楚風漱了口，抬起一張青白的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道：“沒事的，我自己摳喉嚨吐的。藥片吐完了，沒事了。”

沈翼擔心地望著他，心道：真的沒事嗎？

這樣經年累月地糟踐自己的身體，真不知道他身體變成什么樣了，不行，真的不能放任楚風一個人住了。

“我、我們要不先回家吧？”

這次楚風沒有吭聲，沈翼望著鏡子中的倒影，突然福至心靈，忙動身道：“我、我去幫你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