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臨淵。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再見到這個人了,光是他的名字都很少聽到,也沒有再喊出。
自從醫(yī)院分手,這個男人一聲不吭地離開,就再也沒來找過楚風。
楚風也找不到他。
宛如人間蒸發(fā)了一般,報紙、 新聞全都沒有他的姓名,就連出車禍的那條消息都不知何時被壓下了,什么消息都沒有。
望著那熟悉的眉眼,再看瘦削的面頰,再往下望到輪椅,楚風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沈臨淵、沈臨淵……一個快要刻進自己骨頭里的名字,一個一想到就讓自己痛入肺腑的男人。
唯一一個,只要一想到,就會讓他重新體驗冰冷病床上的痛的人。
“小風,好久不見。”
沈臨淵此刻就在不到十米的地方,借著玫瑰花的掩飾,窗外的直升機照不到他,他手推著輪椅,緩緩朝楚風走過來。
這個曾經(jīng)賦予了楚風前所未有的歡欣與傷痛的男人,現(xiàn)在又要闖進他結滿了瘡疤的心……
怎么可能!
半跪在地的沈翼看著楚風即將涌出眼眶的淚水,激動地大喊道:“爸!快看,他哭了!我就說只要我跟媽道歉了,他原諒我了,他就一定會接受你!他對你肯定還有舊情!我……嗷!”
鞋底還是重重落在沈翼腦袋上,沈翼痛呼著摔到一旁。
楚風借著揍沈翼的時機,讓眼淚落進了衣服上。
布料迅速吸干所有的淚水,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楚風直起身,眼中已經(jīng)沒有淚光。
“站住!別過來!”
輪椅遲疑地停下了。
沈臨淵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人,眼睛睜得老大,像要把整個人都裝進眼睛里帶走。
扶在輪胎上的手越捏越緊,青筋暴出,恨不得立刻就飛到前面,然而他卻被喝止停下來。
“小風,我想看看你……讓我看看你。”語調(diào)平和,那是握拳握到極點才壓抑住的激動。
“可我不想看到你!”
楚風垂在兩側(cè)的手用力地掐著自己的腿,痛讓他清醒,也讓他害怕。
人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怎么可以不長教訓呢?痛過還不知道躲嗎?
為了不讓該死的眼淚落下,他深吸一口氣,揚起下巴,用一種所謂倨傲的模樣,高高在上地俯視那個坐在輪椅上只有半人高的男人。
“我不知道你說的‘小風’是誰,我是Evan。約會只說了見一個人,你們出現(xiàn)這么多人,我有權拒絕,我要走了。”
“小風!”坐在輪椅上的沈臨淵急著叫住已經(jīng)轉(zhuǎn)身的楚風,“對不起,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是我的錯,我當時以為放你自由才是讓你快樂的唯一辦法,所以我假裝失憶……”
楚風脫口而出打斷他:“ 別以為用失憶就可以當借口,你失憶了可我沒有!說過的好聚好散,我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系了……”
說完楚風才意識到失言,這還是全球直播,他又連忙補了一句:“夠了,我是本職工作是模特,不是演員,你要是想找人陪你演狗血失憶大戲,我配合不了你。”
沈臨淵忍受不了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段距離,推著輪椅往前道:“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在你最難過最需要安慰的時候讓你一個人離開,我不求你的原諒,我只想……”
“你想都別想。”
楚風抽出一根煙,顫抖的手點了好幾次才成功點燃,他像個癮君子一樣深深吸了一口,吸入肺腑,這才緩緩吐出。
借著煙霧的掩蓋,他不耐煩地轉(zhuǎn)過了身。
“這位先生,你要是非常想和我探討演技,麻煩你拿出誠意來。我從來沒見過有人坐著請人的,你要是真有誠心,你就自己走過來。”
走過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讓一個坐輪椅的人走過來……
沈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為自己爸爸說話:“怎么能讓他走過來呢,這不是強人所難嘛,爸爸坐輪椅都快坐四年了,媽,能不能換個條件啊,我們一定能做到的?”
楚風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專注地抽著煙。
煙霧模糊了他的面目,聲音卻無比清晰。
“瘸了?呵,能用錢解決的事情算什么事情,你們這么有錢,醫(yī)好腿是遲早的事。我話放在這,我不想和沒有誠意的人浪費時間,除非你親自走過來請我,否則我不會聽你說半句話。”
說完楚風睨了沈翼一眼,冷冷道:“開門,不然我報警了。”
沈翼回頭看看沈臨淵,又看看無比冷漠的楚風,真是左右為難。
“開門!”
一聲斷喝,讓沈翼不得不摁下了口袋中的電子摁鈕。
聽到“滴”的一聲,楚風徑直伸手拉開門把,才剛使勁,門外的保鏢已經(jīng)迅速推門進來。
今時已經(jīng)不同往日。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任人宰割的楚風,被人當成一條寵物狗似的栓在身邊,又被人當成玩具似的一腳踢開。
他是Evan。
紐約的時代廣場上,一秒鐘就花費上萬的廣告屏上全是他的照片。
他不再需要為了三百萬就去求人,更不必為了六七千的學費辛苦打工一學期。
他是露個面就有上千萬出場費的Evan,他是活著的搖錢樹,他不再是沈臨淵一個人的玩具,他是全世界的人的衣架。
“別走!”
身后的動靜讓楚風回頭,剛好看到沈臨淵激動地從輪椅上撐起來,他綿軟的雙腳下了地,踉蹌了幾下,居然用雙臂靠著輪椅扶手穩(wěn)住了。
沈翼驚喜地大叫:“你能站起來了爸!我的天!”
沈臨淵眼中散發(fā)出執(zhí)著堅定的光,死死鎖定楚風的臉,狠狠地咬牙,光是普通的站起,已經(jīng)讓他用盡所有的力氣。
楚風怔忡地望著那個隨時要倒下的身影,心臟吊了起來。
手指已經(jīng)不知不覺將煙扭斷,煙頭燙傷也感覺不到疼。
“小風,別走……”
沈臨淵臉上的肌肉在抽搐,他在竭力地調(diào)動自己全身的力量。
“別走……”
“爸!往前!往前!你可以的!”
汗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沈臨淵的額上滲出來,終于,他的腿僵硬地朝前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