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一個哆嗦,針頭差點斷在肉里。
“懷有身孕?他?”護士不可置信地看著楚風。
眼前的人雖然模樣十分清秀,但是并沒有到雌雄莫辨的程度,從面部特征來看,明顯是個男人啊。
為什么有個人會突然跑來說他懷有身孕?
視線一收回,護士震驚地發現面前人皮膚呈青灰,儼然是失血過多的樣子。
“你怎么了?”
終于趕來的司機沖了上來,在楚風倒下的那一刻接住了他的身體。
護士嚇壞了:“我、我才抽了兩百毫升啊……”
“怎么可以讓他獻血!他懷孕都七個月了!快!快叫醫生來!”司機扶住癱倒的楚風,這時楚風明顯大得不正常的肚子才從衣服里顯露出來。
護士嚇傻了,好一會兒都不知道怎么反應。
臉色可怕得嚇人的楚風皺緊了眉頭,他顫巍巍地抬起毫無血色的手,撫上自己的肚子:“好痛……肚子……我好痛……”
“快叫醫生來!快打電話給史密斯教授!快!”
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的護士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醫院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此時此刻,沈翼正被堵在路上。
“艸!又堵車!”
他一砸方向盤,竟無意打開了車載電臺,一個新聞聲音傳了出來。
“插播一條緊急通知,插播一條緊急通知,今晚有位先生遭遇嚴重車禍正在搶救,急需珍稀血源RH陰性血,還請相關血型的健康人士……”
沈翼聽完,習慣性地罵了句臟話。
“什么人啊這么牛,出個車禍還發新聞要血……”
沈翼心大地往后一靠,閉上眼睛,聽著電臺里傳出的字正腔圓的聲音,聽著聽著,他猛然起身。
他遲鈍的大腦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事情。
“不……不會吧。”
聯系到剛才的種種異常,他咽了口唾沫。
“沒他媽那么巧的事吧……”
沈翼低低念著,斜眼瞥向了被自己丟置一旁的手機。
拇指遲疑地解鎖屏幕,隨即跳出的十幾個攔截提醒讓他心驚膽戰。
他忽然想起來,似乎爸爸只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剩下的那么多個……全是楚風打的。
究竟什么事……會讓楚風打他那么多個電話?
他趕緊撥了回去。
電話接通了,但是無人接聽。
電臺里的聲音還在響:“……請到仁心醫院二樓獻血。”
沈翼眼珠子呆滯地放空了幾秒,然后猛地推開車門。
有輛電動車正小心地從堵車縫隙之中穿行,突然被人一扯,車主人摔到地上,身上還被扔了一串車鑰匙:“你的車給我,我的車給你!”
電動車主人訥訥地拿著一串寶馬車鑰匙,看著一個男人騎在自己電動車上一騎絕塵。
沈翼花了四十多分鐘才趕到醫院。
二樓已經有人在獻血,他喘著氣走近問其中一個護士:“病人怎么樣了?”
護士:“還在搶救中。”
沈翼急了:“還需要血源嗎?”
“需要!當然需要!”
沈翼撈起袖子,把胳膊湊到護士面前:“抽我的,我也是熊貓血!”
護士有些遲疑:“先生您是熊貓血聯盟中的人嗎?我們要確定您的血型,請問您的名字是……”
“聯個屁盟!”沈翼瞪著眼睛道:“我是他兒子!趕緊抽!等你們查出,黃花菜都涼了!”
“兒子……”
護士好像更遲疑了,不過她還是在沈翼的逼視下抽了血。
剛抽到一半,忽然看到一個護士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說:“太好了太好了,那位出車禍的明星已經搶救過來了!手術成功了!”
沈翼聽了眼睛都冒了光,他趕緊要收回胳膊:“別抽了別抽了,沒聽見嗎?病人手術都做完了!”
護士摁緊他的手說:“別動呀!還有一個病人需要輸血,你不是說你是她兒子嘛,你媽可能要早產……”
“等會兒等會兒等會兒……”沈翼驚呆了,怎么在病房里的不是他爸嗎?哪來一個他媽啊?
“你剛才說什么?什么我媽要早產?誰是我媽?”
話音未落,護士已經把針頭抽出來了,她沒回答沈翼的話,只道:“病人急需用血,我要送去檢驗了,你想知道就去盡頭那個產室等著吧。”
沈翼莫名其妙,摁著胳膊上的止血棉簽就去了。
在產房門口,他看見了自家的司機。
“你怎么在這兒?”
司機聽到聲音,回頭見是沈翼,趕緊沖上去抓住他的手。
“少爺您可來了!您的電話怎么都打不通,出大事啦!”
“什么大事?”
“沈先生出了車禍,剛剛做完手術。沈夫人早產,情況十分危險,現在正在里面呢……”
司機沒想到沈翼一聽完就甩開手,“原來里面的是楚風啊……早說嘛,我管他死不死,我去看我爸去。”
司機看著沈翼離開的背影,臉上從錯愕慢慢轉為不可置信。
產房里靜悄悄的,什么聲音都沒有,因為楚風已經暈過去了。
可羊水破了,孩子必須要出生,醫生正在給他剖腹產。
手術室靜悄悄,只有器械運轉和刀鉗碰撞的聲音。
“滴滴滴滴……”機器有規律地運轉著。
“剪刀。”
“紗布。”
“止血鉗。”
醫生緊張地盯著手下的一切,在他的全神貫注下,終于,他成功地將孩子從子宮里抱出。
所有在場的醫生和護士都做好了迎接孩子哭聲的準備,然而……
一秒過去了。
兩秒過去了。
孩子沒有哭。
孩子一動不動。
當楚風睜開眼望見天花板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隔著被子,他習慣看見隆起的肚子此刻卻平平如也,好像里面什么都沒有。
心中突然一緊。
什么都沒有……
那他的孩子呢?
他急得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肚子,然而他的手抬不起來,怎么都抬不起來。
麻藥沒過,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更感覺不到肚子里的生命。
驚惶中,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想到產房中孩子離開身體后眾人一致的沉默。
他想起他昏迷的時間里,耳邊偶然飄進來的幾句話。
他想起醫生的嘆息和護士的閑言閑語。
他想起……
“母親失血過量,孩子在肚子里已經窒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