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怔怔地看著妍妍精明算計的臉。
“你也知道我的病沒有治好,很難根治的,我問過了,其實那天本來沈翼是要綁你去的,都把你裝后備箱了,是你自己跑掉了,他才找的我。不然得這個病的應該是你。你看,我這是因為你才變成這樣的,你不會不負責吧?”
一聲一聲,一字一句,像細小的針頭鉆進楚風的耳孔里。
“那個人包養你每個月多少錢啊?你分我一點唄,也不要一半,你分我三分之一就好。”
妍妍說著,已經樂滋滋地自己算起帳來。
“沈翼這么大方,每個月應該會有五萬吧?五萬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一萬六千六,你就給我湊個整,每個月給我一萬七就好。我保證不告訴叔叔阿姨他們……”
楚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教室的。
他只記得妍妍走時扯了扯他的袖子,道:“知道我賬戶吧,明天記得轉賬給我哦!最遲后天哈。”
楚風心事重重地熬到了下課,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請假的時。
他趕緊在輔導員沒下班之前趕去辦公室。
“請假一周?”
中年禿頂的輔導員一開口,一大股陳年煙臭味就撲鼻而來,楚風連忙屏住呼吸。
“是的,輔導員,我想請假。”
輔導員拈著楚風的請假單,掃了兩眼,放下,裝模作樣地嘆口氣:“你們這些學生,怎么天天要請假呢,周六日還不夠你們玩嗎……”
楚風連忙道:“非常抱歉,我這次要請得比較久,要請一周。”
“一周?”輔導員的聲音突然揚高,好像他根本沒在請假單上看見時間一樣。
“怎么請這么久,干什么去?”
“老師,我……請病假,”楚風彎著腰,點了點請假單上寫的字,“已經預約了醫生,比較難約……”
“一周啊,哎呀。”輔導員打斷他的話,嘖起嘴來,這讓楚風有了很不好的預告。
果然,輔導員把請假單一放,問道:“請病假,有醫生開的單子嗎?”
“老師……去了醫院,才能有醫院開的單子。”
輔導員摸了摸鼻子:“哦,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反正,按照程序,請病假要有醫院開的證明啊,還請一周這么長,我是批不了的,只能讓學院領導批。”
“啊……”
輔導員往門口一指,努努嘴:“學院領導辦公室,領導批了我才能批。”
輔導員說完就自顧自喝水和旁邊老師聊天去了,楚風沒辦法,只能出去找院領導,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輔導員,他們說院領導出差去了,下周才回來。”
正在和人說話的輔導員轉過半張臉,隨后道:“那就沒辦法了。我做不了主。”
“可是……”
沒等楚風說完,輔導員又轉過去接著和女老師聊天了,明擺著不會再理會楚風。
楚風不知道怎么辦,更不知道如何向沈臨淵交差,為此他下午上課了還悶悶不樂。
意想不到的是,他都沒注意到自己那幾個舍友回來學校了,反而是那幾個舍友注意到楚風不開心,竟然在課間圍上來打招呼。
“楚哥!”
楚風嚇了一跳,抬頭望見幾張笑得討好的臉,一時有些錯愕。
突然他想起來搬宿舍那天的事情,于是明白了舍友們態度又變化的原因。
“你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開心啊,有沒有什么是我們能幫忙的?”
楚風打心眼里不想和捧高踩低的人說話,但是他突然想起,舍友他們幾個有次集體出去玩,一星期之后才回來,不知道是怎么請假成功的。
于是楚風想了想,還是問道:“你們之前出去玩了七天,是怎么向輔導員請假的呢?科博也是學院領導批的嗎?”
他們一聽楚風肯搭理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后地匯報,最積極的就是阿杰。
“當然沒有請假啊,這年頭傻子才老老實實請假呢,直接溜出去唄!俗話說得好,只要膽子大,一周七天假!”
“是啊,都大學了,誰還請假啊,直接翹課唄。實在不行花二十找人代課。”
這時不知道誰眼尖看到了楚風桌上的請假單,趕緊用胳膊肘捅了捅說話的那些人。
他們一看,傻眼了,趕緊改口:“不過,翹課畢竟是不好的行為,毫無紀律觀念的壞學生才會這么做,好學生的話最好還是去跟輔導員請假。”
聽了他的話,楚風紅著臉,打消了自己剛剛升起的想要逃課的行為。
“那……輔導員說按程序他沒權利批,只能讓院領導批,可院領導出差怎么辦?”
這個問題一出,其他人也難住了,一個個面面相覷。
尷尬地沉默了好一會兒,眼瞅著快上課了,最終還是阿杰先站出來。
“楚哥,其實吧,那些什么校規啊程序啊,都是用來壓老實的學生的,就是欺負人老實。只要輔導員肯通融通融,完全是可以批的,他就是怕萬一出了事他要擔責任,所以直接踢皮球了。”
另一個也道:“是啊楚哥,這年頭,雖然誠實聽話沒有錯,但就是容易吃虧啊,現在到處都講究人情啊通融啊,你這么悶聲不吭的,誰知道你背后有人……”
“這事也好辦,你跟輔導員透露透露你的背景,他立馬就給你批了……”
聽了這些話,楚風覺得很不舒服,他果然不該病急亂投醫。
他向這些同本來就不認可的人求教,這些人教給他的也只是些不會讓他認可的方法。
“算了,我放學再去看看領導有沒有出差回來吧。”
幾個舍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落了個沒趣,只好灰溜溜夾著尾巴走。
誰不知道他們的做法很“精明”,但是楚風真的不大樂意變成“精明”的人。
他從小沒什么朋友,也沒人跟他交流,爹不疼娘不愛,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讀書,認真讀書。
從小到大,他未必能記得他讀過的每一本書,但是每本書都融進了他的血肉和靈魂,塑造成了今天的他。
書中的先賢與偉人說過很多熠熠生輝的名言,概括成一句,就是做好人、行好事。
他想做個好人。
從前他是個好孩子,好學生,今后他也想做個好大人,他不想變壞,盡管別人說他的“好”很“蠢”。
手機一震,沈臨淵發來的消息顯示:“請好假了嗎?今晚要不要來接你放學?”
手指懸在屏幕上很久,很久,很久,慢慢敲出一行字。
“請好了。”
他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