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別墅的早晨。
沈翼冷眼看著旁邊那兩個言笑晏晏的人,捏著刀叉的手爆出青筋。
媽的!虧他還一大早起床想看這兩人鬧掰后的場景,畢竟他都對楚風說到那種程度的話了,沒想到……
“來,多喝點牛奶,快高長大。”
沈臨淵把倒得滿滿的一杯移到楚風面前,然后繼續給另一個空杯子倒牛奶。
楚風抿著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都二十歲了,長不高了。”
“誰說的,”沈臨淵笑著抬眼望他,“男孩子個頭能發育到21歲呢,多補充點蛋白,身體會很健康的。”
沈翼實在忍受不了他倆眉來眼去了,他也實在沒耐心像前幾天那樣裝“孝子”了,張嘴就是譏諷。
“我爸每天晚上應該讓你喝夠‘牛奶’了吧,也沒見你長高啊,矮子就是矮子!喝死你都長不高,根本就是基因有問題。”
楚風一聽到這種又尖酸又刻薄的黃腔,拿著杯子的手一抖,差點沒把牛奶打翻。
嘲諷他身高的話他聽過很多,但是又嘲諷又說葷話的真沒有,何況還是當著沈臨淵的面。
幾滴牛奶濺出到桌布上,楚風看那價值昂貴的桌布馬上就要把牛奶吸收,他急得連忙用袖子揩掉,沈翼看見了,又是嗤之以鼻。
“窮鬼就是窮鬼,愛把穿的衣服當抹布用。”
“嗒”的一聲,沈臨淵把另一杯倒好的牛奶放到沈翼面前。
“這杯給你的。”他云淡風輕道。
沈翼下巴一揚:“我又不矮,用不著補什么蛋白。”
“那就補補鈣吧,對骨頭好,”沈臨淵笑著,眼神流露出警告的意味,“不然小心腿還沒好,手又摔斷了。”
沈翼不自覺露出駭色,接下來的一頓飯里,他悶頭吃東西,屁都沒敢放一個。
等傭人推著沈翼的輪椅回房,他強忍的情緒才爆發。
他把所有能看到的東西都摔了,仍不解恨,一個人對著房間的空氣破口大罵:“操你大爺的!老子就不信趕不走你了!”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對方一接通就問:“讓你給楚風發短信,你發了沒?”
電話的另一邊是一個女聲,有些討好地道:“發了,完全按照你的意思發的,你說的我都做了。”
“做了有個屁用啊!光會拿錢辦不好事!”沈翼惱怒地吼出聲,成功把電話那頭的人嚇得噤若寒蟬。
“阿、阿翼,你別生氣嘛,還有什么事你吩咐我,我一定會好好做的。那個楚風,他很相信我的,耳根子也很軟,多說說,他肯定就聽了,實在不行,找他家人,他……”
“行了行了行了,”沈翼不耐煩地打斷她,“別整得好像就你會干壞事似的,一天天嘴叭叭叭的,這么能說,你自己去找楚風說。”
“好好好,可是……我跟他說什么呀?”
沈翼煩了,“就說我教你的啊,說有人利用我和你去算計他啊!怎么那么蠢!”
“可是……‘有人’是哪個人呀?”
“你別管!反正說有人就行了!干不好以后別來找我,老子也不缺你一個逼日!”
掛斷電話,沈翼眼中的陰狠一閃而過。
“死窮鬼,憑你也想生個雜種跟我分家產,分你麻痹的呢分!我爸老糊涂了我才不糊涂!我一定讓你乖乖滾出去!”
另一邊,一輛黑色商務車駛出了沈家大門。
車后座的楚風局促地做著,用眼睛偷瞄旁邊的沈臨淵。
“臨淵,其實你不用送我來學校的。”
沈臨淵大手直接摸上他的頭,輕輕揉了揉,“沒事,我出門辦點事,順便送送你。”
“可是……”楚風的臉上滿是擔憂,“你是明星啊,不怕被人認出嗎?我印象中狗仔很厲害的,帶著口罩墨鏡都認得出來,天天在家門口蹲稍……”
幾聲笑打斷了楚風的話,一看,笑的人竟然是司機。
司機也知道自己失態,連忙道歉:“對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要聽,只是職業習慣,對‘狗仔’兩個字比較敏感……”
沈臨淵大度地道:“沒事,能理解,好好開車吧。”
楚風一頭霧水,眨著兩只眼睛無所適從。
沈臨淵體貼地對他解釋道:“卓森就是狗仔出身的,不過他更厲害些,目前最大的那個‘娛嬉社’就是他創辦的,狗仔們發現的猛料都得經過他的手,他一句話就能壓下去。”
楚風震驚了,為什么狗仔頭子會在沈臨淵身邊給他當私人管家和司機,而且為什么要給他壓爆料。
“看起來你好像還是不懂呀,那就是我解釋得不清楚了,”沈臨淵笑著朝司機道,“卓森,看來還是需要專業人士來解答了。”
楚風好奇地望過去,前方開車的司機回道:“那楚少爺恐怕得了解一下狗仔的賺錢模式了。我們看起來的工作是挖掘猛料然后爆出猛料,但這其實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最重要的是,挖掘出猛料后,那些人花來壓下猛料的錢。”
楚風的認知有些被打破了。
“我們做狗仔的也不是做公益,不可能就為了娛樂大眾才去成天蹲著,我們和明星們都是有合作的,你們現在看見的新鮮料,很可能我們五六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只是一直壓著。被爆出來是因為,有些人為了打壓另一些人,砸錢給我們爆料,還有的,自己搞出事了,壓不下去了,又砸錢給我們爆另一個人的大料引流……”
“那你為什么還會來沈先生身邊工作呢?你應該也是大老板吧?”
沈臨淵笑了,司機也笑了。
“再大的老板都得要人脈啊,尤其是我們這行,不認識明星,不打入內部那就是死路一條。沈先生就是娛樂圈的頂級人脈,跟在他身邊,他就算不發我工資我都得謝謝他!”
沈臨淵道:“其實娛樂圈和商圈都一樣復雜,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爭斗,我與卓森合作,不過是為了自保。我不去害人,但難保有人會害我。”
楚風訥訥地點頭:“明白了。”
“所以啊,”沈臨淵摸摸他的腦袋,“還是學術圈相對干凈些,像鄭教授那樣專心做研究,出專著,遠離紛爭,你學習這么好,不搞學術可惜了,以后我推薦你跟鄭教授吧。”
“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
楚風聽著沈臨淵三言兩語就給他安排了看似光明的未來,又是驚喜又是不安。
窗上,映出沈臨淵唇邊志得意滿的笑。
“乖孩子。”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張紙,落到楚風身上,慢慢化成枷鎖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