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白皙的手伸向了籠袖中,夏日里連刀也有了溫度,額頭的汗慢慢沁出,德妃恨恨的望著那張狀似陌生的容顏,她恨他。
“施主,這是一個下下簽。”高僧終于出聲了,微微的有些嘶啞,但是,那絕對是他的聲音,她不會聽錯,下下簽,那澈兒不是再難回來了嗎?
“可有轉機嗎?”她一把從青君手上搶過那竹簽,那簽上果然寫著‘下下簽’三字,心一驚,頭已痛了起來,眼前的大殿也開始搖搖晃晃了。
“施主,有因無果,有果無因,阿彌陀佛,時間將會告訴你一切。”那高僧說完,便閉目誦經再不言語。
“哈哈哈,時間可以告訴我一切,那你告訴我,要多久的時間?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而我又有多少個十年?”愴然而笑,心里更多悲凄。
“天機不可泄露,施主請回吧。”
“你說,你什么時候還我兒子?”德妃不但沒有離開,反而又向前移了一小步,此刻,她與高僧僅有一步之遙,一只手還握著籠袖中的那把刀,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可以接受男人負了她,但是她接受不了她唯一的一個兒子因眼前的男人而失蹤了。
走到這一步這一天,她才知道,與她最親的,與她相依為命的,從來都是她的澈兒。
澈兒的譏誚她也不在恨了怨了,澈兒是對的,是她識錯了人,是她把青君當成了自己的救星一樣,卻不想自己時刻都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那質問的口氣,還有那問句中的‘你’字,讓高僧倏然抬頭,黑色的眸子里寫滿了復雜的德妃看不懂的東西,是了,就是他,他可以改變妝容,但是,他的眼神,還有他手上的那一個痣就徹底的暴露了他的一切。
“說吧,你什么時候還我的兒子。”冷冷的,所有的情已去,這一刻的她已然清醒。
青君起身,一雙凌厲的眸子射向德妃,“你引我前來,就是要問我這個問題嗎?你難道一點也不關心我的死活嗎?”他差一點就死了,死在自己徒兒的手上,如果不是他還傷著,他早就入宮親手殺了暮蓮宇極了,他要為青蓮報仇,青蓮不能就那般死了,或許他可以借助德妃的力量殺了暮蓮宇極,微微的一聲咳,“雪嫣,我受了傷,我也不愿意澈兒有意外,可是事情發生了,我只想待我的傷好了再親自去尋找他的下落,那孩子,他一定不會死的,我有預感。”
德妃的手都抖了,牙齒咬得咯咯的響,“你也不愿意澈兒有意外嗎?可是,是你親自逼著他與暮蓮卓互相殘殺的,他如果不是受了傷,又怎么會墜崖呢,都是你都是你,你休想狡辯。”德妃冷冷的,恨恨的,她的眸光中飽含了恨意。
“雪嫣,那只是一場意外。”青君還想要騙過德妃,殺不了暮蓮宇極他死不瞑目。
“是嗎?”他的眼神里仿佛沒有任何的謊言,然而她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利用她,她再也不會相信他了,反問他,那語氣中都是嘲諷,她早已醒悟,只是這醒悟卻是用自己兒子的生命換來的,那代價讓她早已對生了無意義,如果不是暮蓮澈只是失蹤還有生的希望,只怕她早已隨著兒子去了。
“雪嫣,真的只是一場意外,我來找你,是想帶你離開皇宮,帶著你一起去一個無人煙的地方,我們終老一生。”他編織著一個美麗的謊言,一個美麗的夢。
她挑眉,“這一回你真的會帶我離開?”他說過太多次了,他說只要他幫助暮蓮澈當上了當今的皇上,那么他就功成身退的帶著她遠走高飛,再無牽掛,可是兒子,不但沒有當上皇上,甚至連太子也當不成,更因為眼前這個男人而消息杳無。
“會的,一定會的,只是”他語氣微微一轉,殺暮蓮宇極的心一點也沒有改變,殺不了暮蓮宇極,他日夜不安,腦海里又是劃過青蓮的影子,那樣婉約動人,他的師妹,永遠都是他的最愛。
“只是什么?”就猜到他還是要利用她,果不其然,他又要開始了。
“雪嫣,殺了暮蓮宇極,只要殺了他,我們就遠走高飛,就沒有任何阻攔了。”他說的理所當然,殺暮蓮宇極的目的就是不想讓暮蓮宇極追殺他與德妃的離去,一切,似乎有些道理。
“不,除非你為我找回澈兒,否則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她不信他,他是一個十足的騙子,她已經被他騙了近二十年了。
“雪嫣,我找過了,可是皇陵附近,真的沒有他的蹤跡,或許澈兒他有什么奇遇吧。”胡亂說著,誰也不清楚暮蓮澈到底去了哪里。
所有的希望都是渺茫的,渺茫的讓德妃看不到任何的光明,“青君,你告訴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青蓮是最重的,你要我殺了暮蓮宇極,也是要為她報仇,是嗎?”她輕聲問道,雖然明知道這就是真實的答案,卻還是希望青君可以給她一個讓她欣慰的回答。
“雪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是真的要帶你離開,只有暮蓮宇極不再追蹤你,我們才能從此逍遙自在。”
“是嗎?”她不信,如果他帶著她從此隱跡江湖,如果他帶著她去到一個暮蓮宇極根本找不到她的地方,那么,試問暮蓮宇極又能耐何她什么呢?
她再不會傻了,兒子的死已讓她清醒了。
“是的,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的。”
“梅音呢?你就任憑她留在丞相府嗎?”那是青君生命里的又一個女人,“她恨我入骨,她巴不得我死在她前面。”可是其實,她與梅音,都是可憐的人。”
青君靜靜的望著她,“雪嫣,答應我,只要你答應了,你做到了,就是我與你雙宿雙飛的時候,而梅音,既然有王丞相善待了她,那也是她的福份了,自不必我們再管。”
他理所當然的說著,德妃聽著,德妃笑了,貼近他的身子已挺立如樹,籠袖中的那把刀正在緩緩的抽出
“青君,是誰傷了你?是樓惜還是明書?”帶著笑的嬌顏問出,那恍忽間,竟是讓青君一怔,他之所以讓德妃成為他的女人,其實不全是因為她是暮蓮宇極的女人,更因為她的眉宇之間有著幾分與青蓮很是相似。
手指送出,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臉,那輕觸與他身上的那身袈裟是那般的不協調,雪嫣的身子一顫,那曾是她最愛的他的動作,她的心倏的揪緊,手中刀也悄然劃回了籠袖,她在猶疑,眼前的男人曾經是她深愛過的男人啊,殺了他,其實她更心痛,可是兒子
就在這時,大殿外突然響起了碎亂的腳步聲,青君立刻端正了他的姿勢繼續坐在圃團上,手指也從德妃的臉上滑下。
門外,暮蓮卓朗聲道,“德妃娘娘,剛剛寺里發現了一具僧人的尸體,為免娘娘受到驚擾,請娘娘速速上了香許了愿就回宮吧。”
德妃心里一驚,隨即想到那僧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的青君,青君就是扮成了僧人的模樣,就在她想到這里的時候,那先前出去的小沙彌已飛快沖了進來,“太子爺,是他,一定是他殺了我師傅。”
暮蓮卓一愣,人已迅速閃了進來,他看看德妃,再看看眼前的僧人,“抬起頭來。”扯著小沙彌到自己的身后,如果真是這僧人殺了人,那他與德妃此刻這般親密的
暮蓮卓不敢想了。
青君悄然抬頭,眸光里閃過一抹狠辣,卻也只有一瞬,他瞟過暮蓮卓,然后直接把目標鎖定在德妃身上,如果他真出了事,那么
那眼神有些熟悉,可是那樣貌分明就與煙山寺的后山中發現的那具僧人尸體一模一樣,就仿佛是孿生兄弟一樣。
“你是誰?為什么冒充宏遠大師?”小沙彌在暮蓮卓的身后不自覺的出聲,從青君的眸光中他已發覺了不對,他日夜守著師父,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眼前的宏遠,是假的。
“哈哈哈,是他倒楣,因為我需要這個身份。”青君說著,已一把揪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一張德妃與暮蓮卓都熟悉的容顏終于展露在眾人眼前,可是,就在暮蓮卓要沖上去要擒住他的時候,青君人影一閃,立刻就扣住了德妃,一只大手卡在了德妃的脖子上,“都退開,否則,我立刻就殺了她。”他身上的傷,讓他頗為畏懼暮蓮卓,以他現在的功力,他打不過暮蓮卓,這是他比誰都清楚的。
“青君,你已經害了我三哥,如今,又想要來害我三哥的娘親嗎?為什么,你要與三哥如此的作對呢?”暮蓮卓厲聲質問,他恨呀,都是他反應慢了一步,否則,說什么也不能讓青君挾持了德妃,那是三哥的娘親,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德妃死在自己的面前,不然,他就更加對不起三哥了。
“我要為青蓮報仇,我恨你們暮蓮家的人。”青君終于露出了真面目,既然他已逃不過,那么他就趁此機會要挾暮蓮卓,“快,去把暮蓮宇極叫來,我有話對他說,否則,我立刻就結束德妃的性命。”手中的力道慢慢加重,德妃的臉色已是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