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畫館,熟悉也陌生的地方。
沒有了她第一次來時的繁華,也沒有了那一次的熱鬧。
蕓若踏進了久違了的記憶中的畫館,曾經擺放她的畫的那一面墻此時都是一些山水畫,雖然清雅飄渺的好看,但是卻與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明書,他還沒有回來嗎?
“五王爺,您來了,快進來坐吧!笨串嬸^的店員客氣的與暮蓮卓打著招呼,他不識得這個戴著面紗的女人是誰,但能與五王爺走在一起的女人必不是普通的人,他可不敢造次了。又指了指堂前的一個茶桌,引著兩個人走過去,恭敬的沏了茶,“五王爺,請。”
蕓若隨暮蓮卓悶聲無語的坐了下來。
“你家主子呢,可回來了嗎?”暮蓮卓舉起杯中茶一仰而盡道。
“哦,前兩日回來了,說是要重新開張,可是又走了,說是今兒個會回來,可是這會兒還沒見到他的影子!
“前兒你可見著他了?”暮蓮卓有些不相信,明書回來了怎么也要與他打個招呼的。
“嗯,見著了。”
“那既然他說今天回來,那我們便在這里等等他吧!蹦荷徸可米宰隽酥鲝埐畔氲接行┎粚,望著蕓若,“夕兒,可好嗎?”
蕓若點頭,然后悄然起身,她走到通往后院的小角門前,然后對那店員道,“我可以進去看看嗎?”想到那株大榕樹,還有她親手刻下的夕兒兩字,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的涌來,可是這一刻,對于明書,她卻有了太多的不確定。
如果說從前還有些歉然的話,那么現在真的就是有些疑惑了,越來越重的第六感告訴她,暮蓮宇極之所以最初一心想要得到她,一定都與明書有關,就連他帶她要逃出京城的那一次此刻也有了許多的破綻。
怎么會好巧不巧的居然就在她們要沖出城門的時候遇到了相府的人把她抓回了京城。
所有的一切聯想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狂跳,即使不能確認,心里的猜疑也是越來越重了。
似乎是她第一次對一個人有著如此強烈的懷疑。
曾經那張溫潤如玉的臉龐,曾經那個帶給她生命中最珍貴友誼的男人,曾經給過她無數溫馨回憶的明書,她搖搖頭,一定是她的感覺錯了。
“夕兒,你怎么了?臉色那么難看?”
“哦,這位夫人可以去的,門都開著,夫人可隨便進園子里走一走。”
蕓若推開了小角門,“阿卓,我沒事,只是想要去這后園子里逛一圈!
信步走在天井中,手腕上仿佛還是明書曾經送給她的手鏈,那時候的他一直是珍惜她的。
只是兩顆心的距離,為何在經歷了這么許多之后,越來越遙遠。
打開了后園子的門,冷冬中的寒風讓昔日的青蔥翠綠早已不復存在,有得只是冬的蕭瑟。
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園子正中那株孤零零的老榕樹下,手指撫上樹干,舊地重游,夕兒與明書四字還清晰的就在樹干上。
暮蓮卓默默望著蕓若撫著那樹干上的字時,那上面的四個字讓他的心顫了一顫,“夕兒,你與他?”他有些妒羨了,真想那夕兒旁邊的另一個名字是自己的。
蕓若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們等明書吧。”這一刻她心底強烈的想要見到明書,然后壓住心底所有的懷疑,那不是真的,那是假的,她要見到明書,看到他的眼神,聽著他的話語,她就會猜到他的心。
過午的冬日,冷風依然習習,陽光被烏云籠罩,灰蒙蒙的天空悄然下起了雪,潔白的雪花飛舞在周遭,落在發上,落在衣上,落在身邊已凋零的樹木上,寒風吹拂起衣角,蕓若靜靜的站在榕樹下,她在許愿,從前的那一個離開蝶戀水榭的愿望早已達成,如今,她要重新許一個愿,她要讓她的孩子安然的生下來,從此,與她相伴一生。
“夕兒。”暮蓮卓站在她的身后,情不自禁的環住了她的腰她的小腹,小腹中有她與他的骨肉,“冷嗎?”她這樣一直站立不動讓他憂心了,這么靜的她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他真怕她把他從她的世界里踢出來。
他的聲音讓她從雪色飄渺中清醒過來,“阿卓,我們回去吧!毙脑敢言S,但愿老榕樹還會帶給她幸運,其實走到今天這一步此刻她仔細想來,她真的已經很幸運甚至是幸福了,至少她沒有在蝶戀水榭里成為接客的妓子,至少她有暮蓮宇極、暮蓮澈和暮蓮卓父子三人還在關心愛護著她。
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希望。
撣了撣她身上的雪花,暮蓮卓想要牽著她的手,卻被她巧妙的閃開了,偌大的空蕩蕩的園子里,兩人一前一后的向店前走去,雪花依舊在飄舞,象是在滌蕩人們的心靈。
小角門再次推開的時候,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屋里屋外竟然是兩個世界,“老板,就是這位姑娘和五王爺要見你。”店員正在向一個人介紹兩個歸來的人。
一聲老板,讓蕓若抬頭望去,果然是明書,還是如從前模樣,只是略略的多了抹成熟與滄桑的意味。
“阿卓、夕兒,什么風把你們兩個一起吹來了!泵鲿χ锨皝恚蝗鐝那暗臒峤j。
心思一轉,或者是她的感覺錯了。
“去了如香館,突然想起你,便一起過來了,回來了也不到我那里打個招呼!蹦荷徸颗闹鲿募绨蛴H切的埋怨著,要不是他昨夜里又折返回來,只怕此刻自己已出京城了,那么豈不是連明書也見不著了嗎?
猛然想起前日夜里那個恍惚中的身影,他淡然問道,“明書,這兩天你不住在明書畫館住在哪里呀?”
“哦,我出京城了,今天才回來。”明書不動聲色的掩飾了這幾日的行蹤,師傅不許他說出來,那么他就只能默默的扮演兩個角色。
“離開了那么久,回來了也不找我喝一杯,明書,你太不夠意思了!蹦荷徸坷^續埋怨他,隱隱還是覺得有什么不對,可是他卻想不出來是哪里不對。
“你瞧,沒了夕兒的畫,我這畫館就要關門大吉了,夕兒,不如你再為我這畫館作畫可好?”明書殷切的看著蕓若,一臉的渴盼。然后,當他的眼神移到蕓若的小腹上時,又驚訝道,“夕兒,恭喜你呀,原來做母親了。”
“嗯,如今我倒是有時間了,只是這身子不方便,如果可以就作些畫送過來,呵呵,當年如果沒有你,我如今還是在那水深火熱的地方!彼庥兴傅恼f完,他卻沒有聽出來。
“呵呵,那是夕兒的畫好,讓我發了財,也讓夕兒嫁了三王爺,我上次回來就聽說了,只是鄉下父母身體不好,所以只住了一個晚上就又是回去了,少了你這棵搖錢樹,這店呀還真要關門大吉了,如今你肯重新為我這畫館作畫,不用猜也知道這明夕畫館立刻就會重新興旺起來了!泵鲿行┡d奮的望著蕓若,高帽子一個一個的戴上去,要與蕓若繼續合情合理的保持聯系,除了畫他再也沒有其它辦法了,她已為人妻,她卻是他心頭的一塊美肉。
吃不著,總是覺得有些遺憾,甚至不甘心。
他在期待,期待她的使命完結的時候,她重新回到他的懷抱,那一天,不知道還要多久,但是他相信他一定會等到的。
“可我不能保證再有從前的速度了!笔|若被他的熱情所感染,心底的疑問早已淡去,感覺總不能作真的,他的樣子還是讓她懷念從前,既然此生注定無緣,那就做朋友吧。
“沒關系,一個月送過來兩三幅畫我就阿彌陀佛了!泵鲿故菢O易知足的。
“那沒問題,作畫也可怡情養性,如今我每日都會畫的,到時候作好了就派人送過來!
“不怕,我派人去三王府取就是了!
明書聰明的并沒有問及蕓若為何會與暮蓮卓一起到了這明書畫館,仿佛他們一起是極自然的事情,但是這番提及三王府,讓蕓若不由得想起了街上那人的話語,心思一怔,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明書,讓夕兒派人送過來好了!蹦荷徸考泵樗鈬,她要離開暮蓮澈而獨居了,只是這話,她一時又不好啟口。
“哦,那好吧,就是太麻煩了。”佯裝什么也不知,明書聰明的不去追問。但是他一口一個三王府,還是讓蕓若不自在了。
坐了一會兒,喝了一杯茶也便告辭了。
明書一直送到門口,直到看到蕓若上了轎子這才轉回畫館。
她面紗遮面,倒也未引起路人注意。
從明夕畫館到三王府,暮蓮卓一直不怕死的相隨,他帶走蕓若的,他就要還一個完整的蕓若給暮蓮澈,至于那之后的事情,就只能由蕓若自己處理了。
只要她離開三王府離開暮蓮澈,自己的希望就絕對的大過了暮蓮澈,他孩子父親的身份比什么都讓他更有理由要了他。
敲定她的住處,再安排好她的生活起居,他就要入宮了,他要向父皇稟明這一切,還有御林園里曾經發生的一切,那些事如果再不徹查,只怕這一場皇宮里的大陰謀早晚會惹出事端,至于會是什么事,他一時還猜不出,但是,他再也不會離開,不會置身事外了。
望著蕓若孤單的背影走進了三王府,暮蓮卓靜靜守在大門外等候,他在等待蕓若自由的那一刻。
那一刻,就是他的希望與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