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催著她拾起身下的軟布包裹住自己顫抖的身子,慢慢的走出黑暗,她來到了山間,風吹來,她才知道身后是一個小小的山洞。
卻是在那山洞里,她失去了她的唯一。
踉蹌的腳步讓她開始循著不遠處飄著火光的地方而去,那是云華宮,帶給她惡夢一樣的地方,而那不遠處的她的住處,才是她此刻尋求棲息的地方。
悄起時,幾步開外的樹林里,響起了一聲男人的低喚,“夕兒,你要保重。”
她回首,在黑暗中極力的捕捉那道聲音。
可是沒有,沒有聲音,也沒有了人影,有的就只是仿佛夢幻般飄過的一道聲音。
可是,她清楚的聽到,清楚的記得,那聲音,他是屬于暮蓮澈的。
怔在山中風中,墨發已風干,隨風飄動中仿佛帶著她的憤怒直達天際。
暮蓮澈,是你嗎?
蝶戀水榭里,那么多次的機會你從來都不要,卻不想原來都只是故作清高罷了,這樣的時候,你居然這般卑鄙的奪了所有。
蕓夕拼命的追過去,她追到了那聲音的來處,可是那聲音的主人卻早已不知去向,蕓夕聽著風中樹葉的沙沙作響,她才發現在剛剛山洞里所有發生的一切中,那個奪去她一切的男人她甚至還不知道他是誰?
軟布上依然還粘染她的鮮血,那粘膩貼著她的身子讓她在血腥中漸漸的癱軟,找不到阿卓,也追不到暮蓮澈,而她的身子卻已軟倒在山中的草地上,她仰首問天?
為何?
為何?
為何給了她這般的痛楚。
可是,一切都已成真,那個奪走了她第一次的男人到底是誰?
她以為那是阿卓,卻又似乎不是。
便是暮蓮澈嗎?不要呀,她不要那虛偽的男子。
迷幻中她以為是阿卓,可是剛剛從樹林里飄來的聲音告訴她又似乎是暮蓮澈,然而所有的所有都無法證實真實,因為她居然悲慘的沒有看清楚黑暗中那個人的面貌,而在所有的過程當中,男人始終也未曾說過一句話。
或者他與自己一樣的都是無法開口的。
卻也正因為如此讓她在這一夜里迷失了她的一切。
夕兒無力的跪倒在山中,她跪了多久,她不知道,直到腳上傳來了麻麻癢癢的感覺,她才醒過來,可是起身的剎那,她的身上就仿佛有萬千的螞蟻在啃噬著她的身體一樣。
艱難的起身,身體上傳來的不止是這麻痛的感覺,更有的她失去所有帶給她的身與心的痛。
那個男人他終結了她所有的希翼與可能的卑微的快樂。
樹林里再也沒有飄來了聲音,眼望中是無盡的黑暗,這樣的一個暗夜,就連老天也在偷懶的任她經歷了她人生中的最慘最重的苦難。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她的世界里只有無盡的心傷。
夕兒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住處的,就連水離也不在,守門的太監宮女也早去偷閑去了,甚至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狼狽而回。
夕兒悄無聲息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踏在地板上的那一剎那,腳底傳來了刺痛,她才驚醒這一路她竟然是赤著腳走回來的。
沒有燭火,她突然怕起了光亮,只想要黑暗,只想要把自己隱藏在黑暗的一角來舔舐自己這一生也無法愈合的傷口。
這一夜,她便在黑暗中望著空洞的黯黑久久無聲無語。
快天亮的時候,水離終于回來了。
“小姐,你回來了嗎?”水離衣衫整齊的走進了她的內室,她點燃了蠟燭,也望見了角落里蜷縮成一團的蕓夕,軟布包裹著她的身子,卻還是掩不去她的一身光裸,水離飛奔過去,“小姐,你怎么了?”
蕓夕仿佛未聽見似的,兩眼空洞的依然望著眼前的地板。
“小姐,告訴我,你到底發生了什么?”水離搖著她的肩膀,顯然,蕓夕的神情嚇壞了她。
水離的費力讓蕓夕終于從迷亂中驚醒了過來,她抬眼望望水離,隨即是低叫,“火,火,不要火,水離,快去熄了為。”她猛得搖撼著水離的身子,屋子里的燭火讓她驚懼,讓她害怕。
她怕看到光明,更怕看到自己,所以她寧愿只要黑暗。
“是,是,小姐,你別嚇我,到底怎么了?”
水離一邊忙不迭的吹熄了燭火,一邊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了蕓夕的面前,她蹲在蕓夕的身邊,“小姐,快去床上吧,你瞧,你的身子這么冰冷。”水離抬首輕觸蕓夕的額頭,那滾燙讓她呆住了,“小姐,你病了,快到床上去吧。”她拉著蕓夕的手臂,極力的要將蕓夕送到床上去。
蕓夕迷糊的起身,仿佛幽靈一般的任水離牽著她的手臂,可是當她的身子觸到了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醒悟般的喊道,“水離,我要沐浴,我要沐浴。”她一身的臟污她要洗凈,不管死與不死,她都要自己是干干凈凈的。
她的身子污了,可是她的心還是干凈的。
努力的笑,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她的心是干凈的。
沐浴,她要洗去那讓她悲痛的一切臟污。
“是,小姐,你先坐下,我這就拎水進來。”水離又飛跑著向門外而去,舉步間明顯的可以感受到一份艱難,似乎她的身子也不舒服。
蕓夕靜靜的坐在床上,她無力的望著重新回來的黑暗,心里的凄然吞噬著她的心,咬著貝齒,辱齒間便有血意沁出,滴落時,正巧就落在她的身上,冷卻時帶著一抹粘膩,血的味道讓她的心擰成了結一般的疼痛。
她聽著水離一桶一桶的拎進了熱水,聽著水聲嘩嘩而落在水桶中時,身子卻是一次又一次的顫抖,就是在這樣的水聲中,她被那個男人無端的帶離,而后
干涸的淚再一次的滑落,其實她的心最是脆弱。
“小姐,水好了。”水離試了試水溫這才叫著蕓夕過去。
蕓夕輕輕起身,此刻她最急切的就是要洗去一身的臟污,邁入水中的那一剎那,她把自己全身都藏在了水中。
“小姐,小姐。”水離驚呼而大駭,因為在黎明悄起的晨光中蕓夕已全身沒入了水中。
真想就這樣死去,可是當那模糊的男人的身影閃現在自己面前時,她的心猛然的悸動了,不,那個男人,那個奪去她一切的男人,她要找到他,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
她留了十幾年的唯一呀。
心思一動,身子一松,一張小臉立刻就沖出了水面,卻還是嗆了幾口水,不住的咳喘中她的臉上已是一片蒼白,水離看在眼里,“小姐,告訴水離,到底發生了什么,萬事自有皇上為你作主的。”
朦朦的微光中,蕓夕淡淡一笑,“水離,沒什么,只是發現你不見了,我嚇得驚跑回來,又摔倒了幾回,所以身子臟,我要洗一洗。”她心思敏銳,當在水中憋著氣的想開了一切時,她便清楚夜里所有發生的一切,她不能告訴任何人,那是她的難堪,是她一輩子的丑,她不能說的,即使是水離也不可以。
“哦,小姐原來是跑到了外面呀,怪不得我找了許久也找不到小姐,最后只得一個人回來了,不過,幸虧你沒事,否則水離的罪過就大了。”見她無事,水離才笑語。
頭有些痛,水中的身子如騰云駕霧一般輕飄飄的在水中浮蕩,夕兒艱難而又仔細的洗過了身子,這才取過水離為她備好的軟布,擦拭干了身子,回到床上時,屋外的天色已大亮。而她的身子卻已徹底的軟如棉絮一般。
虛汗不住的涌來,她知道她是染了風寒,這般的冷夜,她先是奔走在山間,又是在墻角里靜靜的坐了一夜。
“小姐,我著人去熬姜湯吧,你先好好的睡一下。”水離體貼的為她掖好了被子。
她虛弱一笑,“水離,先去稟告皇上,就說我病了,否則一會兒周公公來,還以為我是強裝病的。”勉強咬牙說著這些,她的眼皮已經在打架了,一夜未睡,再加上這一夜離奇的遭遇,此刻她的心脆弱的仿佛風一吹,就能灰飛煙滅一般。
望著水離悄然而去的背影,蕓夕終于闔上了眸子,她睡著了。
只是睡夢中,她的眉頭是怎么也無法平展的結,一條一條
輕紗半掩,卻怎么也掩不去蕓夕那輕皺的眉結。
水離端著姜湯送進來的時候,是蕓夕不安穩的睡顏。
不忍心叫醒她,可是蕓夕額頭的滾燙讓水離還是焦慮了,想一想,便將湯碗放在桌子上,她不能放任蕓夕病了而不管,倘若她有什么三長兩短可都是她侍候不周呀。
沖出了院子,天雖大亮了,可是周公公還沒有來,她一路小跑著向著皇上的寢宮而去,這御林院的寢宮雖不比皇宮里的恢宏,可是遠遠看著顯露出的還是威嚴,跑到半路,望著那個方向,她的心神一顫,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突然收住了腳步而站在了山中的草地上。
迎著風,一縷碎發飄揚再垂在飽滿的額際,水離怔怔在站在風中,昨夜的‘夢’不住的閃現再閃現,這讓她終究還是卻步了。
突然,一道聲音在她身后響起,“水離,一大早就跑了出來,出了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