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街巷，每日里都是喧囂不已，而現在臨近年關，就更是熱鬧非凡。

塞外的雜耍戲班子花樣層出不窮，未及弱冠的少年走街串巷的嬉鬧，更有富貴的權勢散財過路……

“這是什么風氣？他那錢一看就是大風刮來的，就這么撒了，不心疼嗎？”

顧小意坐在馬車之上，跳眼望去便看到了這樣的景象，來到上京城已有月余，還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

可吳少卿若無其事的撇了一眼之后，面上卻是云淡風輕的樣子。

這樣的表情在顧小意的眼里，就好像是在說她沒見過世面一樣。

分明吳少卿才是那一個愛財如命的人，看到這樣的場面毫不驚訝也就罷了，可他看向顧小意的眼神，著實有一些匪夷所思。

“也難怪你沒見過，這種場面也不常見，但是在上京城也算是盛行的一種風氣，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這樣的富貴人家出來散財，意為破財消災。”

趙良也看了一眼之后，便開始給顧小意解釋，莞爾一笑，若不是顧小意現在抗拒這樣的趙良，他這一副耐心講解的模樣，再配上他這風流倜儻的樣貌，一定能勾女兒家入紅塵。

此前的趙良身上有一股痞勁兒，算不上放蕩不羈，但也是極不安分的。可如今的他面對顧小意，似乎總是有意無意的按耐住自己的性子，若有人不識他從前模樣，怕也會認為這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

“啊，哦，這么回事兒啊？”

顧小意聽后也只得故作了然，微微一笑便看向了自己的兒子。

這笑容不親近也不疏遠，畢竟顧小意不想給趙良多余的念想，也不想做絕，之后連朋友都沒得做。但偏偏她這種禮貌性的微笑，在趙良的眼中就已經是疏遠了。

“反正也是閑來無事，光怎么逛著街瞎看也沒什么意思，不如去茶樓聽聽曲兒如何？”但趙良已然習慣了顧小意的疏遠，并未將此放在心上。

他們出來也有半個多時辰了，但卻一直坐在馬車上閑逛。

靠著車窗看看喧鬧的街景，但不管是顧小意還是吳少卿，都沒有任何采買的欲望，連同著莫寒，也只是窩在顧小意的懷里，并未吱聲。

“好啊，”聽到了可以去聽曲兒，莫寒一下便來了精神，仰頭笑嘻嘻的看向顧小意，問道，“娘親，娘親，我們去聽曲兒好不好？”

“好啊，都依你。”顧小意看著莫寒這么高興，便一口應下，或許是被他的笑容感染，顧小意也笑得更加開懷些。

于是一行人便來了茶樓，以趙良的身份自然會開一間包廂，一行人自然也在二樓的包廂之中坐了下來。

吳少卿是一個陪玩兒的主，對聽曲兒并沒有太大的欲望，于是進入包廂之中，并沒有向眾人一樣坐了下來，還是走到了柵欄旁，若無其事的東張西望。

“那個唱曲兒的，換一首，我們家小姐要聽《春山恨》。”

隨著這丫鬟尖細的聲音出口，一錠銀子從斜對角的包廂擲出，落在了那唱曲兒的伶人面前，眾人盡管唏噓，但卻沒有人敢多說一聲。

而那唱曲兒的伶人，更是立刻膽戰心驚的上前撿起了那錠銀子，隨后便準備開始演唱新的曲目。

“我當是誰這么大的排場？趙良你看那丫頭，這不是你小媳婦兒柳嫣然的貼身丫鬟翠兒嗎？”吳少卿對旁人的閑事都有好奇，不由得多望了兩眼，便認出了這丫鬟。

于是他立即伸手招呼趙良，示意他也趕快去看一眼，畢竟這翠兒在場，那正主柳嫣然也定然不會缺席。

可趙良才不會有這樣的興趣，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顧小意，從前不喜歡柳嫣然，現在也不會有任何興趣。

“滾！你媳婦，我跟她又沒婚約。”照量滿滿的嫌棄，看都沒看吳少卿都能甩出一個白眼。

可這白眼顧小意卻看的清清楚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身邊的人別的沒學會，白眼倒是翻得一個比一個還要厲害。

“那我看看，讓我看看趙良這小媳婦兒，到底長……”

顧小意本也是想著順著吳少卿的話，逗逗趙良也緩和一下彼此的關系。

于是便將莫寒放下，一臉壞笑的走到了吳少卿身旁，可還未等她看到這傳說中權臣柳遷的寶貝女兒，卻先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縹緲朦朧的薄紗下，那貌美如花的柳嫣然身旁，坐著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只能看見他如云煙似的墨黑長發，正紅色的精美袍服，還有那被拈在修長手指間的棋子。

長發垂落，掩住了他的臉，讓顧小意看不見他此時的容貌，可即便是如此，這具身形，顧小意又怎么會不認識？

“幫我看這莫寒，我一會兒就回來。”

顧小意臉上剛剛揚起的笑容在這一瞬間凝滯，指節分明白皙纖長的玉手也在此時攥成了拳頭，眼中一閃而過的怒意，散發著駭人的寒意。

這樣頹然變色的神情，任誰都看得出來顧小意有事，時刻關注著顧小意的趙良又怎么不知，但還未等趙良起身，吳少卿便將他按了下去，“聽我的，在這兒等著。”

隨后吳少卿便悄悄地跟上了顧小意的步伐，可顧小意并未走下樓梯，而是步履匆匆的來到了另一間包廂的門口。

但此時的顧小意卻身形僵硬，揚起的手想要敲向這包廂的門，卻又在即將觸碰之時，頹然放了下來。

“東西給我！”而這時正好遇到了送吃食的小廝，顧小意便立即伸手，將整個托盤都搶了過來，由于她用力過大，這小廝更是被她一把推倒在了地上。

“哎，你這小姑娘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為等這小廝張口說完，連身子都還沒有爬起來的時候，顧小意一個冷眼望去，便嚇得這小廝立刻閉上了嘴，面露膽怯，抿嘴后退，便不再阻攔。

顧小意端著吃食，空出一只手來，不重不輕的敲了兩下房門，便聽到了一聲丫鬟的詢問：“誰啊？”

“奴婢是過來送糕點的。”

顧小意并未刻意偽裝，淡然開口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