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小昭莞爾一笑，表情溫柔到幾乎能滴出水來。

“我很滿意現在的一切，我丈夫很愛我和兒子，這對我來說，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說完這話，厲中霆像是心有靈犀般的，忽然回頭看了盧小昭一眼。

方才還神色冷漠的男人，在看到自己的妻子時，像是忽然變了個人似的，眉梢眼角都是溫柔。

他抬手，對她拋出了個飛吻，用嘴型說了句“我愛你”，盧小昭笑得更加開懷。

倪寶珠看著盧小昭那掩飾不住的幸福，她也笑了，這世上的事，或許本來就是這樣吧。

倆人一直聊到天黑，這才一起起身往各自家中走去。

臨分別時，盧小昭主動邀請倪寶珠和史戰南明天來他們家做客。

倪寶珠回到家中，她照舊給家中打電話日常報到，沒錯，她每晚都得給家中打個電話，那就說兩句話也好。

父親大概是真的老了，他不再像年輕時候那樣抱著天高任鳥飛的心態，而是更想讓兒女留在身邊，留在他眼皮子底下。

用倪之羽的話來說，就是怕自己哪天忽然就不在了，女兒不在身邊，他怕見不到最后一面。

為此，倪寶珠勸過他許多次，但她卻不能不承認這個現實，父母老了，他們的生命之路似乎已經能望到盡頭。

死亡離他們越來越近，生死這種事情，沒人能控制的。

電話是楊若薇接的，她照例問了倪寶珠日常起居的瑣事，又叮囑她別貪涼亂吃冰棍雪糕。

倪寶珠打死都不敢告訴自家的媽，她今天還威脅史戰南給她買了個奶油雪糕，她雖然只啃了兩口，可還是被史戰南強行灌了兩大杯紅糖水。

“我爸呢？我想和我爸說說話。”

倪寶珠笑著聽完楊若薇的嘮叨，這才笑著問起自己的親爹。

楊若薇笑，“你爸在呢，雖然在那里看報紙，可那眼神一直往這邊瞟，想和閨女打電話就過來唄，矜持什么？”

那端傳來倪之羽的腳步聲，他低聲說道，“就你話多，你和閨女打電話，總盯著我干嘛？”

楊若薇笑著打趣，“我想看你就看，怎么，不行嗎？你還管得著我的眼睛？”

“行行行，你想看就看，電話現在能給我了吧？”倪之羽顯然對楊若薇沒轍，當即就認慫。

倪寶珠聽著電話那端父母的拌嘴聲，她忍不住笑了，這才是生活，這才是家嘛。

“小幺啊，這什么時候回來，機票定了嗎？”

倪之羽一接起電話，就單刀直入問起了女兒的歸程，長這么大，孩子還沒離開他這么遠這么久呢！

“我本來想下個星期就回去的，但姑媽非不讓，說讓呆到下個月中旬再回家。”

倪寶珠笑著說道，她毫不客氣將姑媽賣出去，回頭親爹肯定要找姑媽算賬，這想都不用想。

果然，那端的親爹“嘖”了聲，不悅說道，“你姑媽這不是瞎胡鬧嘛，她忙生意，哪里能顧得上你？要我說，你玩夠了就回家來！”

那端隱約傳來楊若薇的聲音，“就是，家里咱們還能照顧照顧，在深州誰照顧啊！”

“哎呀，我都這么大了，怎么就照顧不了自己，你倆呀，別總操心。”倪寶珠忍不住抗議，然而心里卻又覺得溫暖。

不管她多少歲，不管她長多高，在父母眼中，她永遠都是孩子，也只有在父母身邊，她才能做回孩子。

“爸，你在深州，認識了一個朋友，叫盧小昭。”

與父親寒暄了幾句，倪寶珠提起了盧小昭來。

倪之羽笑著說道，“小幺喜歡的朋友，那肯定不差，回頭邀請她來咱們家做客，爸爸與媽媽好好招待招待你的朋友。”

倪寶珠答了聲“好”，默了默，她忽然開口問道，“爸，你還記得你之前出事昏迷不醒時我與你說的話嗎？”

電話那端的倪之羽沉默片刻，才回答，“記得，爸爸自然記得，但是小幺，爸爸依然愛你。”

倪寶珠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她輕聲說道，“爸爸，我也愛你。”

“乖孩子，你好端端的，怎么提起這件事呢？”倪之羽不解問道，自那次之后，就沒人提起這件事，今天，閨女怎么忽然又提起來了。

聽到父親溫柔的聲音，倪寶珠的心也變得溫柔起來。

“爸，要是……要是有一天，我……另一個我回來了，你會怎么辦？”

倪寶珠沉思許久，最終還是提出了這個問題。

電話那端，倪之羽忽然變得沉默起來，倪寶珠以為自己會緊張的，可現在，她的心很安定，很平靜。

良久，倪之羽笑了，他語調竟然有些輕快，“這不是好事嗎？要真是這樣，我多了一個女兒還不好？”

父親的反應似乎就在倪寶珠的意料之中，是啊，父親這樣的人，胸懷與眼光永遠都比普通人要高出許多來。

他看似嚴厲看似古板看似不近人情，實則他比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溫柔都灑脫都平易近人。

“爸爸，有你這話，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對了，等將來有機會，我帶我的朋友回家做客！”

倪寶珠笑著說道，曾經她以為這個身份是她無法訴說的夢魘，可現在，在深州這幾天，她忽然就釋懷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反而覺得這是一種解脫，是一種救贖與恩賜。

親情這東西，有時候遠比我們想象的有包容力，親情的局限性不止是血緣關系，有時候，也是靈魂的寄托。

電話那端，倪之羽諄諄叮囑，“玩兒幾天就早些回家吧，你不在家，爸爸總覺得心里不踏實。”

倪寶珠笑著打趣，“您這話說的，我就算回了家，也是住婆家，還不是不在您身邊！”

一聽這話，倪之羽“嘿”了聲，“你這話提醒我了，明天我就找史遠航談談去。”

“哎呀，你又找人家老史談什么？有點當親家的樣子行嗎？”那端，楊若薇在低聲訓斥倪之羽。

倪之羽冷哼一聲，“咱倆一起去，我得和他們兩口子談判談判，回頭閨女不能只住他們家，得兩家輪流住！哦，不能因為我女兒嫁到他們家，就不能回娘家住了！”